第22章 雨跡云蹤（一）
青城城門下，熙熙攘攘地堆滿了人。
百姓堆在一起，無外乎兩種情況。一是“趕集”，二是“看熱鬧”。
斑駁的城墻上貼了一張告示，一張畫有封無功的肖像以及寥寥幾筆文案的告示。
識字的百姓，非要賣弄幾下肚子里為多不多的墨水，邊看邊大聲誦讀，遇著些聱牙戟口的用詞，便囫圇地跳過。
不過，倒也方便了不識字的。
這讓百姓們個個從這張告示里得知了封無功將人毆打致死的惡行，一時間民憤激起，直怒罵封無功不是個人，是個畜生。
封無功倒是不在意這些惡語閑言，世人的風(fēng)向一貫被輿論所導(dǎo)，與那墻頭草一般，那是倒了又倒。街談巷議，活人說死，死人也能給說活嘍。
況且他自己還真是個畜生，就是這畫像不及他半分俊秀，他斷定這畫師沒親眼見過他的英姿。
畫骨畫皮，哪兒哪兒都沒畫的出彩。
浮黎尊接好了封無功斷掉的骨頭便將他攆了出去，老夫子般地叨叨他總是會給宗門惹事兒，眼不見為凈。
封無功為了混進(jìn)“祥云”小宗，整張臉被遮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一頭扎眼的銀發(fā)也藏在頭巾里，獨(dú)留出一雙桃花眼探探路。
反觀他身旁的荀靈均，衣抉無風(fēng)自動，散發(fā)如潑墨，真是仙氣逼人。封無功瞬間覺得自己顯得太過賊眉鼠眼了，還頗有些自慚形穢。
呸，沒出息！封無功默默地挺直了腰桿。
荀靈均這玉面煞星非要同他一起，說是護(hù)他周全，但封無功瞧荀靈均通身冷冰冰的氣派，估計是怕他鬧事，敗壞門風(fēng)呢。
“封績，你覺得你這打扮能入的了城門？白日遮面，倒是應(yīng)了那掩耳盜鈴之景?！避黛`均淡淡地開口道。
封無功被荀靈均眼里的不屑深深地給刺痛了！立馬跳了腳，欲扯下面巾與荀靈均爭一口氣。
荀靈均或許這會兒“泰山崩頂而色不變，麋鹿興左而目不瞬”的臉面功夫還沒練到家，眼里終是有些驚慌。
“看把你嚇的，青天白日我自是不會進(jìn)去。但，月黑風(fēng)高，這小小的城頭還能攔得住我？”封無功有點(diǎn)得意的說道。
荀靈均沒有出聲。
不過，這城里確實(shí)是不大太平，封無功一路上道聽途說聽了許多閑言，說是這城里死了不少青壯男子。青壯男子乃是一家子的勞動力也是一家子的頂梁柱，死了，甚至一戶貧苦人家會就此散了，一時間弄得人心惶惶。他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城門的兩座辟邪麒麟瑞獸，正所謂“辟邪，言能辟御妖邪也”。
可是，城頭上空，妖氣沖天犯煞。顯然，這兩座賣相異常兇猛的神獸石雕并沒有壓得住肆掠青城的妖邪。待封無功踏進(jìn)了妖氣范圍內(nèi)，這妖氣便像長了眼似的偃旗息鼓、無聲無息，哪里還有一點(diǎn)蹤跡。
封無功自覺血統(tǒng)太高貴也是一種做妖的煩惱。壓制的太厲害，比之下等的妖皆懼怕的隱藏了蹤跡。雖是不太好尋，但貓兒哪里有不偷腥的。這一城的精氣，不信這妖邪把持的住。
封無功果然沒有大白天就硬闖城門，而是在城邊的林子里等到晚上伺機(jī)而動。見荀靈均似乎和他想法一致，找了顆歪脖子樹，靠著樹閉目小憩。
奈何，天公不作美。夜晚掃走了天空最后的一片云，明月清如流水的光泄?jié)M了整座城，宛如白晝一般。
月白風(fēng)清的夜晚，封無功卻是氣急敗壞：這晚上與白天何異？
他想不如就此闖進(jìn)去，讓“祥云”小宗的門生逮了回去，也算是達(dá)成了目的，就是估計會失了點(diǎn)自由罷了。
荀靈均倒是一副早已了然的神態(tài)。秋季本就濕度低，潤氣少，空氣潔凈。快到傍晚的時候，萬里無云，透光良好，月光自是尤為明亮。
封無功索性明目張膽的往城門口游蕩去。
荀靈均攔他不及，守門修士便已將封無功押解了回去。而封無功半分掙扎沒有，還回過頭來朝著他隱蔽得方向示意一個“放心”的眼神。
路上，修士們一個個心里惴惴不安。遠(yuǎn)近聞名的妖孽封績今日怎的這番好說話，原本以為有一場死戰(zhàn)。誰知這封績無任何抵抗的就跟著他們回宗交代了，怕是有別的陰謀。
幾個修士互相交換了眼色，對封無功更加防范了起來。封無功一臉的無辜，人吶，總是思慮太多。
眼見著都快到了“祥云”小宗的宗門處，封無功還是沒有探查到荀靈均的氣息，心想：果然，關(guān)鍵時刻還得靠自己。
封無功一雙手左右穿花，重重的拍了修士們的后腦勺，一個個似乎到了宗門處便懈怠了，反應(yīng)不及被拍到了地上。
待回過神來，封無功早已風(fēng)一般的旋了出去，不見了人影。
這廂，封無功躲進(jìn)了樣“祥云”小宗送貨的板車?yán)?，與一群雞鴨大眼瞪小眼，最后封無功敗下陣來。他覺得很是煎熬，雞鴨屎不僅糊了一身，關(guān)鍵還辣眼睛，睜都睜不開。
好在安檢甚是松懈，封無功輕而易舉隨著板車入了“祥云”小宗。
重見了天日，他覺得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封無功粗略打量了“祥云”小宗的環(huán)境，倒也修的精巧別致。不遠(yuǎn)處，就有一處噴泉。
泉水處三層水瀾翻涌，周圍一大片的荷花荷葉遮擋了水面。
封無功低頭看著胸口處保留的屎斑，再一聞身上的雞鴨屎臭味，心里便來了主意。
他三下兩下便除了衣裳下了水，過程洗的是酣暢淋漓，但是結(jié)果便不那么美好了。
聽聞最近花樓新晉美人的一雙手細(xì)軟滑膩，觸之若凝脂，握在手中讓人整個人都要酥了，而此刻，水下有這么一雙手，就停留在他的腰間。
他竟然被人輕薄了？！
豈有此理，幾秒鐘的功夫，封無功思緒上一陣電光石火，越想越來火，嗯，他得摸回去。
封無功臉上閃過一抹古怪的笑容，手瞬間探了下去，入手一片滑膩。
嘶，手感不錯，就是這玩意兒的指甲有點(diǎn)長劃拉到胳膊了。
封無功忍著疼慢慢運(yùn)勁，將水下的玩意兒劈上了岸。待他看清為何物后，迅速卷起衣裳遮其“要害”部位，而后如避瘟疫般的跳開老遠(yuǎn)。
封無功一臉的驚魂未定，這玩意長的太沖擊眼球了，不敢看，不敢看……
不過顯然這玩意兒不讓他有喘息的機(jī)會，竟慢慢朝他爬過來，身后一片水漬。
沒辦法，封無功只得正視它。這玩意兒長得倒是個人形，臉上卻一片空白，什么都沒有。這也罷了，那樣不過是個無面人。
可是視線下移，這玩意從頭到腳，密密麻麻長了一堆人臉。這些臉或笑，或嗔，或苦，或悲，人間百態(tài)。雖然這些臉個個長得絕色，美得各不相同，但是如貓兒頭般大小密密麻麻毫無縫隙的拱在一起，封無功看著就不那么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