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冬季的雨只會令人冷上加冷。
雨愈下愈大,鞭子一樣的抽打著房屋,樹木,路面,不一會兒路面就全部積水了,泥濘的路面已然無法行走。
萬幸的事編鞋用的秸稈和布鞋用的布匹都堆在了棚子里,只要不發(fā)洪水,雨下的再大也不礙事。
只是這雨卻阻斷了刀用拉貨的路。
雨淅淅瀝瀝斷斷續(xù)續(xù)的下了一周,來做工的基本是本村之人,外村的都受到了影響。
所以工期就有所耽擱。
原來說的白班夜班兩條生產線,現在一條線才勉強開起來。
所以晚上掌燈加班是長有的事。
劉母是最辛苦的,永遠是最后一個休息,最早一個起床,真正的比雞起的早,比狗睡的晚。
張一諾和張千金倆小子最沒毅力,有時編鞋都能睡著,陶保也是睜只眼閉只眼。
劉楊留下的人自然不敢懈怠,這工期可是替他們上司趕的,誰不想拍上司的馬屁呢?
天氣終于晴了,陶保讓張氏兄弟挨村的通知工人來做工。
刀用終于駕著幾輛馬車來了。
好在是他也在涿縣,離這里并不太遠。
在一小會兒的忙碌之后,刀用的鞋子已經全部穩(wěn)穩(wěn)的裝上了馬車。
人多力量大可不是一句瞎話。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本來交易順利完成后,再寒暄幾句,刀用就該回去了,結果人家聊聊這里為何有官兵,朝廷的單子為何會讓給陶保來做,等等,硬是聊到了吃午飯,沒辦法,陶氏打鹵面的誘惑實在太大。
在刀用和其馬仔各自吃了三碗以上的打鹵面后,這家伙才肯趕著馬車緩緩離去。
我其實是被賣鞋耽誤了的高級廚師。
陶保在心里這樣想著,目送刀用的車隊走遠,以后要是不賣鞋了,完全可以開一家打鹵面館,不說別的,養(yǎng)活自己是沒問題的。
“他不是一個簡單的道士?!?p> 陳五悄悄的湊了上來,打斷了陶保晚年要開面館的想法。
陶保當然知道刀用不是一個簡單的道士,他是一個有錢的道士。
陶保覺得他只要知道這點就夠了。
但陳五在刀用吃飯的時候,就悄無聲息的圍著刀用的車隊從頭到尾轉了一圈。
在除了裝鞋子的幾輛馬車外,還有兩輛馬車裝了別的東西。
鋤頭,鐮刀,鋼叉子,這一點陶保也注意到了。
這些東西大概是要贈給農民的,包括鞋子也是,這一點并沒什么奇怪。
但陳五卻道:“那些是農具不錯,鞋子是沒什么問題,但是農具卻有很大的問題。”
“什么問題?農具就是農具,我看都是很平常的,有什么問題?”
陶保確實覺得沒啥懷疑的。
但是陳五是個心細如塵的人,一些細節(jié)問題他比陶保要看的清楚,他覺得鋤頭太過鋒利,鐮刀太過鋒利,鋼叉的把太長。
讓人覺得這些農具不像農具,更像是武器。
陶保仔細回想一番,覺得陳五言之有理,一個道士,拉武器干什么?若要做武器,又為何不直接是大刀長矛,又為何要做成農具的模樣?
這的確令人奇怪。
陶保立刻就想起了曹操的話,最近幾年的民間組織,難道和刀用有關?
若他真是民間組織,為何樓桑村沒有?
陳五覺得刀用可疑,于是派人暗地里跟蹤。
有些事情,朝廷不一定知道,但是劉楊有必要知道,這是陳五的想法。
陶保覺得無論刀用是什么人,他自己都只是個商人。
天晴之后,鞋作坊的人也多了起來,在經過十來天黑白不停的趕工后,產量終于跟上了。
發(fā)財帶回了顏開的信,說是又該進貨了,足下現在供不應求。
這對陶保來說有點意外,就憑顏開那種對顧客愛買不買,不買拉倒的態(tài)度,這進貨速度確實快了點。
月余不見,陶保還真懷念這個性格剛硬的胖妹子了,但想到信上的最后一句話,陶保就嘆了口氣,因為最后一句話是催房租的。
陶保到足下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
足下的人絡繹不絕,雖說還沒到排長隊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
在門口駐足觀望,還以為顏開把客戶當上帝了,不笑臉相迎,總得對來人禮貌吧,沒想到胖妹顏開剛罵完一個客人:“就這個了,別挑三揀四的,到底買不買?不買回家烤火去,別影響我做生意!”
陶保一字不落的聽完了,那客人最終還是付錢將鞋子買下,然后咬著牙出來了。
陶保納悶的很,就店員這樣的服務態(tài)度,顧客早跑別家了,這輩子要再來第二次,那就是犯賤,但這顧客偏偏就是買下了。
足下的地理位置并不好,街中間最少還有三家賣鞋子的,平時哪家生意不比足下好?
人家店里哪個服務員的態(tài)度不比顏開好?買個東西挨頓罵,也只有在足下能享受這樣的特殊待遇。
為了不影響客戶買東西,陶保把馬車趕到了后院,然后又把鞋子一捆一捆的放到了倉庫。
搬完鞋子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幫胖妹賣了一會兒鞋子,發(fā)現來買鞋之人,大多不愿和胖妹多說半句話,都是報了鞋碼之后,緊閉雙唇,拿了鞋子就付錢,之后轉身離開,好像多說半句話牙就會掉了一樣。
這大概就是最淳樸的買賣,客人與商人之間,只有買賣,沒有別的,不像后世,買雙鞋子或許還能找個對象。
足下的這種買賣方式是極不自然的,陶保想象中應該是雙方交談甚歡,客人走時還應該有一句響亮的歡迎下次光臨。
在這里啥也沒有,客人還這么多,原因就只有兩個,一個是價格和質量上的優(yōu)勢,另一個就是顧客真找不到地方買東西了。
中午的時候,顧客不約而同的走了,就是沒買到鞋子的,抬頭看了看太陽的位置,也悶不吭聲的走了。
“怎么回事?他們咋都走了?”
“餓了唄!”
顏開漫不經心的回答完陶保的話,就去后院了,然后陶保站在門口,就看到了沒買到鞋子的幾人,寧愿在路邊等,也不愿進來。
“老鄉(xiāng)們怎么回事?不是買鞋嗎?怎么在外面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