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侍衛(wèi)來報,是新疆的緊急軍情。乾隆心中正被繼后搞得五味雜陳,便沒看奏折,對侍衛(wèi)說:“念?!?p> 侍衛(wèi)于是稟報:“皇上,定邊大將軍兆惠的部下有緊急軍情上奏,我軍至天山南麓,遭遇阿睦爾撒納叛軍,兩軍在夜間相遇,都十分困倦,不知不覺竟走到一處,發(fā)現(xiàn)之后,混戰(zhàn)一夜,傷亡慘重,急需兵部尚書雅爾哈善增援??墒茄艩柟七t遲不到,隧請皇上速速降旨增援!”
乾隆心想:“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雅爾哈善如果知道兆惠部下需要馳援,應(yīng)該迅速增援,怎么還要等到消息傳來北京,才統(tǒng)一調(diào)度?”
他問:“兆惠現(xiàn)在何處?”
侍衛(wèi)稟報:“正在門外候旨?!?p> 乾隆說:“傳旨,兆惠部在原處駐扎,按兵不動,朕命雅爾哈善馳援。搞得什么樣子!”
于是沒再理會眾人,自己一人出去宣兆惠來見。兆惠部下請命,需要千里迢迢上報給朝廷。他感覺這樣不是辦法,但新疆遙遠(yuǎn),戰(zhàn)場不好控制,由于交通工具的限制,也只能如此,別無他法。
翌年一月份快到了,如果彼時兆惠掛帥出征,雅爾哈善大概五月份可以趕到庫車,到時必有一場惡戰(zhàn)。
皇上前腳剛走,令妃只能跟隨,卻被眾嬪妃攔阻。舒妃上前說:“令妃娘娘,皇上走到哪里,您就跟到哪里,須臾不離左右,可真是皇上面前的紅人??!”
嘉妃也過來幫腔:“令貴妃,您一路跟隨皇上,去了江南,也不把江南的風(fēng)土人情,對我們好好講一講,未免太孤芳自賞,夜郎自大了吧!”
令妃對眾人說:“各位何必這么風(fēng)言醋語,疾裘妒枕呢?皇上現(xiàn)在忙著,本宮不與你們理論。不過,本宮要奉勸你們一句,皇上政務(wù)繁忙,正事還管不過來,沒時間管閑事。如果你們還有忠君愛國之心,就少生事端,讓皇上平心靜氣,否則貽誤國事,罪不可赦!”
眾嬪妃被她噎得一時不知如何應(yīng)對,令妃亦不理會她們,帶著琥珀揚長而去,氣得眾人白眼翻遍,嗔目豎眉,忿然作色。
令妃回到長麗宮,坐在床上,慶妃來見,抱來了永璐。令妃歡喜,抱著孩子,與慶妃一起逗他笑,見他長得頗像雍正爺年輕時的畫像,容長瘦臉,單眼皮,慶妃說:“貴妃娘娘,這孩子的單眼皮真好看?!?p> 令妃說:“是啊,我也很喜歡他的眼皮,我是漢族人,漢族人雙眼皮多,但我覺得,男人單眼皮其實挺好看的。”
說完,忍不住想嘔吐,忙叫琥珀端來痰盂,俯下身子一陣嘔。
慶妃見狀便問:“令妃娘娘,您是不是又有喜了?”令妃點頭:“是在害喜。”
慶妃笑著說:“恭喜娘娘,您真有福氣?!?p> 令妃說:“慶妃,你也會有的?!?p> 她是真心希望慶妃陸晚晚得到幸福。
慶妃心想,“其實,皇后說得未嘗不對。令妃是真心不嫉妒,不像皇后是假意不嫉妒。”
女人太擅妒,在這樣的皇室家庭里,只能添亂。
皇帝的心在令妃這里,她似乎沒什么必要整日爭風(fēng)吃醋,避面尹邢。何況,乾隆是有主見的人,不是軟弱傀儡,雖然為了平衡后宮,時常不得不左右逢源,但他不會放棄和自己喜歡的女人在一起。所以,即便令妃是漢人,是包衣出身,在他眼里,都不重要。
乾隆已經(jīng)快步入不惑之年,不想再被深宮瑣事困擾,已經(jīng)開始想作減法。僅此而已。
令妃對慶妃說:“晚晚,我隨皇上去江南日久,永璐多虧你照顧,真的謝謝你?!?p> 慶妃說,“貴妃娘娘,您說的哪里話,這都是應(yīng)該的?!?p> 乾隆接見大將軍兆惠,兆惠先叩頭,后打拱,乾隆說:“不必多禮?!庇谑钦谆萋渥唬骸盎噬?,北厄魯特各部,散兵游勇,但單個作戰(zhàn)能力較強(qiáng),善于放冷箭。所以我軍千萬不能進(jìn)他們的土圍子,否則就中了埋伏?!?p> 乾隆說:“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用兵貴在奇詭,不要讓敵軍摸清我軍的規(guī)律。可以集中優(yōu)勢兵力,先攻其一部,可以先攻其弱,各個擊破,但也可先攻其強(qiáng),出其不意。軍事?lián)c的得失,并不重要,能進(jìn)則進(jìn),不能進(jìn)則退。評價一個將軍的能力,不是看他是否能進(jìn),而是看他是否能退,保全了軍隊才有機(jī)會取勝?!?p> 兆惠說:“是?!比缓笥终f:“阿睦爾撒納叛軍,規(guī)模較大,我軍長驅(qū)直入,兵力不一定占優(yōu)勢,而且地形不熟,所以叛軍對我軍,時常形成包圍之勢,突圍困難,傷亡較大?!?p> 乾隆說:“不一定非要有大勝,只要常有小勝,累積起來,也會扭轉(zhuǎn)頹勢,奠定勝局。除了軍事,政務(wù)也需要重視。要安撫當(dāng)?shù)匕傩?,爭取其支持,起碼爭取其不干擾。務(wù)必嚴(yán)格治軍,不得擾民,如有激化矛盾的情況,一律嚴(yán)懲。官兵糧草供應(yīng)十分重要,且生活小節(jié)要注意,以免軍隊疾病流行,戰(zhàn)力銳減。陣線千萬不要拉得過長,否則容易出紕漏,宜誘敵深入,進(jìn)入我方埋伏圈,敵軍自然插翅難飛?!?p> 兆惠諾諾,心想:“皇上熟知兵法,亦懂戰(zhàn)術(shù),所言盡善!乃我等前線將領(lǐng)之福?!?p> 兆惠又稟報說:“皇上,雅爾哈善與臣屬下各部的協(xié)調(diào),還需您親自調(diào)度?!?p> 乾隆說:“五千余里,傳書到京城,路途遙遠(yuǎn),貽誤戰(zhàn)機(jī)。你傳令下去,雅爾哈善各部,務(wù)必隨時增援沙喇伯特戰(zhàn)場,如有懈怠,一律軍法處置!”
大將軍兆惠曰:“皇上圣明,臣一會就去傳令。待我軍出征之日,臣必盡心竭力,傳捷報回京?!?p> 乾隆曰:“兆惠,要記住賞罰分明,現(xiàn)在是用人之際,不可手軟,但也不能是非不分,陰陽顛倒。打敗仗如是英雄,打勝仗的豈不成了罪犯?雅爾哈善如有失誤,朕一樣不會姑息。你放心去吧。”
兆惠領(lǐng)命退下,邊走邊想:“皇上格局遠(yuǎn)大,智深勇沉,只要前線將領(lǐng)不出意外,平定新疆各部,指日可待,吾輩幸甚,大清幸甚?!?p> 乾隆從乾清宮出來,貼身太監(jiān)興安知道,照例一定是要擺駕長麗宮的。他看到皇上面色嚴(yán)肅,沒有笑容,而且步伐也有些沉重。乾隆不想讓下人看出他有心事。其實,國事如果平衡得當(dāng),可以盡在掌握。盡管勞神費思,也有章可循,有邏輯可言。怕就怕家務(wù)事,怕感情上的事,剪不斷理還亂,對的是錯的,錯的亦可能是對的。
他感覺,今天皇后這場鬧劇,是她故意為之。她想讓令妃添堵,知難而退。他想問令妃如何處置皇后,可以任憑她處置。不知令妃會怎么想?
烏林珠其實是半醉半醒。所以,皇帝與令妃走了之后,她并沒有遣散眾人,而是留她們在承乾宮話家常。舒妃問她:“娘娘,您今天這樣,是不是,會冒犯皇上?”
烏林珠回答:“本宮是故意為之。本宮多年以來,一直憋著一個疑問,就是令妃憑什么那么得寵。今天的做法,看似愚蠢,實則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本宮所有的話,無非是向皇上表白感情,吐露真心,誰聽了,會說是錯?可是令妃剛跟皇上從江南回來,又懷了龍種,看到今天這一幕,便會清醒,做了皇上的女人,想過安生日子,就是癡心妄想。以后,她會永無寧日。如此,難道她不后悔?即便嘴再硬,心里還是會疙疙瘩瘩,說不定,就又會觸怒皇上?!?p> 舒妃撇著嘴,皺著眉說:“娘娘,您是說,她又懷孕了?”
烏林珠回答:“終日跟皇上在一起,不懷孕,是不是太奇怪?”
嘉妃說:“這下糟了,她本來就得寵,如果再母憑子貴,會更加目中無人。臣妾因為她,挨過皇上一個大嘴巴,舒妃也被她掌過嘴。這個賤人,居然又有了,我們該怎么辦呀?”
皇后說:“嘉妃,你姐姐比魏瓔珞大十四歲,你呢,也比她年齡大,舒妃也只比她小一歲。不是本宮妄自菲薄,我們都不行了。年華已逝,人老珠黃,如果想斗令妃,還是要靠年輕的?!?p> 舒妃說:“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