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太上垂釣江湖蟒
寧觀看著陶淵然，這個曾經縱馬快意江湖，一劍行走天下的第一劍客，此時臉上無悲也無喜。
一個人最怕他的心死了。
陶淵然提起他平生最痛入心扉的過往時，是這么的平靜。
這個曾經的天下第一人，莫不是心死了？
旋即寧觀看到了他按在木凳上的右手。
那只手緊緊捏著木凳的邊緣，青筋暴起。
寧觀笑了起來。
“我這幾年，有查過你十五年前獨退十萬胡騎那件事相關的一些東西?！皩幱^道，“你妻子的死，兇手并不單純是城內暴民?！?p> 空氣微微凝滯了一瞬。
“嗯？“中年男性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旁的白映雪猛地睜大雙眼。
她看見這個原本頹喪的中年男人猛然抬頭，混濁雙眼中似有寒芒濺射。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這個小院里的微風仿佛一瞬間化作劍氣，微微刺痛著她的肌膚。
“你……好生說清楚?！疤諟Y然的聲音粗重沙啞起來。
寧觀笑笑：“看來你也并非像你自己說的那樣，拿不起劍嘛?！?p> 他憑空虛抓，笑道：“這空氣里，有劍意?！?p> 陶淵然面無表情的看著寧觀。
寧觀見此苦笑道：“好好好，我這就跟你說?！?p> “你應該知道太上天吧？“寧觀道，“隱世三宗之首。“
陶淵然點點頭：“自然知道。一群不怎么在江湖上活動，但是卻異常高傲的武人?！?p> “異常高傲說得一點都沒錯，但是不在江湖上活動？那你可想錯了?！皩幱^淡淡的道，“這是一群自認為可以隨意撥弄江山社稷，江湖廟堂的狂人，他們擺布天下，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天人?；旧厦總€江湖波瀾背后都有他們的影子?！?p> 聞言，陶淵然皺起眉頭，“你想說，十五年前，我的事情和太上天有關？“
“不是有關，根本就是太上天做的?！皩幱^道。
“你，可有證據？“陶淵然死死盯著寧觀。
“說實話，沒有。“寧觀攤攤手，“就算拿出來了你也未必就信。但是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你，至于你后面信不信，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p> 陶淵然重重呼吸了幾口氣，道：“你說?！?p> 于是寧觀緩緩開口。
“大梁邊境的胡人，每年秋天都要南下劫掠大梁邊境城鎮(zhèn)，給自己儲備足夠度過北地嚴冬的物資?！皩幱^道，“但是一般來說，胡人是不會大舉攻城的。因為他們缺乏攻堅的器械，并且他們南下劫掠的目的在于搶奪物資糧草，并不是占領大梁的城池。
“而對胡人來說，他們想攻下一座大城，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即使攻下來了，他們也守不了多久。
“也就是說，比起掠奪晉州邊境的小城鎮(zhèn)，強行攻打晉州府城無疑是不明智的，即使攻了下來，也是得不償失。
“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十五年前，胡人會糾集起十萬胡騎，沖擊晉州府城？這難道不可疑嗎？“寧觀看著陶淵然。
“這……“陶淵然蹙眉。
“而大梁的反應也過于遲鈍，在十萬胡騎圍城半月，幾乎破城時，來自中州的援軍依然沒有趕到?！皩幱^道。
“你想說什么？“陶淵然看著寧觀。
“其實我想說的很簡單，太上天那個時候的目標，就是你，當時的天下第一。“胡人反常的大舉進攻也好，大梁的反應遲鈍也好，都是對你下的套啊?！皩幱^道，“下套的結果，就是北地胡人元氣大傷，天下第一黯然退場，大梁皇帝背負罵名?！?p> “太上天，不過是個江湖宗門，哪來這么大的本事，能隨意挑動戰(zhàn)爭？“陶淵然冷笑，“就算他們真的有這個本事，他們這么做的目的又何在？我勸你還是不要和我說一些不知所謂的胡話。“
寧觀撇嘴，道：“太上天的本事大了去了，你以為他只是尋常江湖門派？“
“至于說他們?yōu)槭裁匆魟蛹姞帯皩幱^臉上冷笑一晃而過，“像你這種曾經站在天下武道最高處的人，想來也多多少少，知道一點關于氣運之類的東西吧？“
“氣運……“陶淵然瞇起眼睛。
氣運到底是什么，沒人說得清，但是它確實存在。
一個人，一個王朝，甚至于說整個江湖，都是有氣運的。
人的氣運興盛時，生活和睦完滿，一生無憾；衰敗時，家破人亡，一生蕭瑟。
王朝氣運繁盛時，能臣賢君輩出，社稷安康，天下太平；衰敗時，烽煙四起，民不聊生。
江湖氣運鼎盛時，頂尖武人，江湖龍蟒層出不窮；衰敗時，諾大江湖，不過小魚小蝦三兩只。
“本來這氣運起起伏伏，自有天數，滿盈則虧，否極泰來。但是有些人，偏偏想著攪亂氣運，從中謀取暴利?！皩幱^嘴角冷笑更甚，“強行讓一個原本應該一生和睦美滿的人，落得個凄凄慘慘的下場，謀取那人身上剩余的氣運。這就是太上天干的事情?！?p> “只不過他們所謀更大，不在升斗小民，而在整個天下，在整個江湖，在江湖里，那些肥碩的龍蟒。“
“此話……當真？“陶淵然雙目瞬間圓睜。
“你們……“白映雪在一旁撓了撓小腦袋，“從剛才開始說的話，我一句都沒聽懂?！?p> “聽不懂才正常。“寧觀笑笑，“這本來就是只有頂尖武人才能觸及的領域?！?p> 只有頂尖武人才能隱約知道，氣運對于武人的重要性。
但是能夠從飄渺氣運中得到妙處的人卻少之又少。
目前寧觀遇到的人里，除了那幫太上天的人不算，也就兩個人真正的嘗到了氣運帶來的甜頭。
這兩人，一個是天下第七，人間吞龍士。一個是血佛陀日啖經傳人，靈州大豪王維谷。
吞龍士，吞大澤蛟，食大江龍，他吞的，其實就是大江大澤的氣運。
他的武道天賦其實算不得非常出色，但是硬是通過吞吃大江大澤的氣運，養(yǎng)出了這天下第七的武道大通玄實力。
而劍走偏鋒的日啖經，是將業(yè)火轉化功德，用功德立地成佛，鑄造出佛陀金身般的武道罡氣武道體魄。
功德，也是氣運的一種。
“太上天，這是把整個天下當做他們的獵場了。“寧觀收起了笑容，“而所謂的王朝，帝皇，江湖龍蟒，統(tǒng)統(tǒng)都是他們垂釣的魚。
“在氣運漲到最高時，狠狠的宰下一刀，收割走你剩余全部的氣運?！?p> “你不覺得，你的經歷，很像被他們宰殺掉的其中一條魚么？“寧觀凝視著陶淵然。
這個曾經的陸地劍仙，眼角微微抽搐，捏緊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