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日后要在京城久待了嗎?”從摘芳園出來,趙慕鳶與齊邕邊走邊閑聊著。
“不是我要待在京城,是皇上讓我待在京城?!饼R邕無奈的搖搖頭,自打鄭郁卸任江南總督以后,大哥在金陵兵權(quán)漸盛,良國公又身為七公之首,皇帝終究是有些不放心齊家的。“對了,有件事我正想和你說?!?p> “什么事?”
“宋慶源收受賄賂一案,你可知道?”
“聽我父親提過幾句,怎么了?”皇上前幾日把這個案子交給了父親主審,可齊邕怎么會關(guān)心起朝政上的事情了。
“你家里那位宋夫人,與宋慶源是同胞兄妹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的吧?!饼R邕頓了頓,才繼續(xù)道,“昨日我無意間聽長姐和她身邊嬤嬤說話,提到你長姐及笄待嫁,又提到了宋慶源的長子與你姐姐年歲相當(dāng)......”
“她敢!”趙慕鳶臉色一變,且不說那宋慶源的長子何德何能,宋氏若是敢起這樣的心思,擺明了就是要把趙家拖下水,想要保全宋慶源。
“你家里人若是知道了,她自然就不敢了,就怕你們不知道,內(nèi)宅婦人的手段可多著呢。你當(dāng)我姐夫與長姐一直琴瑟和鳴,年前為何卻要納了一無美貌二無德才的遠(yuǎn)房表妹?”齊邕說起這事兒就氣,只恨自己事發(fā)時不在王家,要不非把那婦人打斷了腿,讓她還想著跨高門檻。
“多謝齊公子的提醒,這事兒我會留意的?!壁w慕鳶正說著,遠(yuǎn)遠(yuǎn)看到湖邊站著幾位少年,走在最末尾的那個,正是有幾年沒見過的王璞了。
“王璞?他不是王家旁支的公子嗎?”
“何止旁支,還是庶出?!饼R邕搖搖頭,又問,“你認(rèn)識他?”
“和我二哥是同窗好友,見過幾次,他怎么會在這里?”
“王家如今小一輩兒的子女稀少,也沒幾個讀書的苗子,王家的老太爺便在金陵旁支里選了幾個孩子,接到本家來教養(yǎng)?!饼R邕和她解釋著,“那個王璞,我大哥也夸過他,說他若不是庶出,定然會平步青云,不過如今看來也是時來運(yùn)轉(zhuǎn),來了本家?!?p> “庶出怎么了,你大哥這話我可真不愛聽。”趙慕鳶撇撇嘴。
“我大哥這人心氣兒高,又喜歡來言官的那一套,他這話也沒別的意思,主要還是夸王璞。”齊邕替自家大哥辯解。
“你大哥不是武將嗎?”
“那你也太小瞧我大哥了?!笨v然齊湮脾氣有些暴躁,可這點(diǎn)兒齊邕還是不能否認(rèn)的,“我大哥是太元三年的探花,還是因?yàn)樯暮每床徘犹交ǖ?,再往前個五六年前,京城加上金陵所有的世家公子哥兒,那都要被我大哥壓一頭?!?p> 因?yàn)椴艑W(xué)出眾,每年秋闈前一月,都常被白鶴書院邀去講學(xué)。
“呵,看不出來啊,你和良國公大人差距有些遠(yuǎn)啊?!?p> “你這話我也不愛聽了。”齊邕和她往湖邊走去,“我就是不愛顯擺,和周議、宋深一同在書院的時候,我們仨那可是同窗里面,功課最好的?!?p> “你當(dāng)我會信你?”趙慕鳶笑笑,站在湖邊的小道上,沖王璞福了個身,“王公子,許久未見了?!?p> “趙家三小姐,齊公子?!蓖蹊毖凵駜阂涣?,隨后有些羞澀的拱手,“小姐怎么會在這里?”
“我來見齊公子的?!彼齻?cè)首看了一眼齊邕,又問王璞,“王公子這是在做什么?”
“書院的公子們每月都有辦詩會,這次是定在了這湖心亭里?!蓖蹊笨纯此?,又看看齊邕,原來趙家三小姐與齊公子也熟識。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了?!彼I砀孓o,與齊邕一起走遠(yuǎn)了。
湖邊眾少年頓時哄擁著王璞,
“那位姑娘是誰?”
“雖年齡有些小,生的確實(shí)好看,還和齊公子在一起,那是什么人?”
“快說啊王璞.....”
“是趙家的千金。”王璞被他們圍著,只能無奈的解釋著,“我與她的二哥曾同在白鶴書院讀書,所以見過一兩次,別的就真的不知道了.......”
趙府
趙慕鳶回去之后,看到門前停著幾輛馬車,十來個人正忙前忙后的往府里搬著東西。
“是嚴(yán)芶到了?!?p> 衛(wèi)青一眼認(rèn)了出來,這時嚴(yán)芶也看到了她們。
“趙姑娘。”
“嚴(yán)大哥,你們一路辛苦了,這些就交給趙家的下人來做吧?!壁w慕鳶笑笑,側(cè)頭看了眼劉氏的臉色似是不大好,“嫂子可是身子不適?”
“許是坐太久了馬車,顛簸的了?!眲⑹闲Φ糜行M愧,都是因?yàn)樽约?,馬車才一路行的這樣慢。
“那趕緊先去我院子里歇著吧?!壁w慕鳶瞧她臉色確實(shí)不好,也沒在門口耽擱,幾人說著,便進(jìn)了九江煙閣。
瀲枝和青枝一看小姐帶了這么些人回來,忙前忙后的沏茶上點(diǎn)心。
“這是我自己的院子,諸位隨意就好?!彼I(lǐng)著人進(jìn)了花廳,從前覺得寬敞的花廳,這時候竟顯得有些擁擠了?!坝鄫邒撸瑖?yán)夫人一路奔波身子有些不適,你領(lǐng)著夫人先去歇息,燒些熱水好生伺候著。”
劉氏一聽她喚自己夫人,頓時便有些受寵若驚,“趙姑娘客氣了,我稍作歇息便好?!?p> “夫人,您就別跟我們家小姐客氣了,跟老奴來吧?!庇鄫邒呱锨靶呛堑姆鲋?。
“嫂嫂無需客氣,到了我這放心歇著就是了?!?p> 聽到趙慕鳶這樣說,劉氏看了一眼嚴(yán)芶,才跟著嬤嬤下去歇息了。
“這一路奔波,辛苦你們了?!壁w慕鳶伸手,示意他們喝茶?!拔乙膊呕鼐┏?,這里只有些云霧,諸位不嫌棄就好。”
“姑娘這話就見外了。”石虎嘿嘿一笑,“咱們都是粗人,喝什么茶都是一個味兒?!?p> 他這話一出,旁邊正給人倒茶的碧檀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隨即急忙捂住嘴,蹲下身來:“奴婢有錯,還望小姐不要責(zé)罰?!?p> “這......”石虎和眾人傻了眼,不就是不小心笑了一聲嘛,又不犯了什么大錯。
“無事,你先下去吧。”趙慕鳶笑笑,揮手讓她出去,掃了一眼瀲枝。
瀲枝便上前給眾人添茶,“碧檀年齡小不懂事,還望幾位公子不要介懷。”
“不會不會?!笔⒓泵[手。
嚴(yán)芶也微微頷首,“是我們有些失禮了?!?p> “嚴(yán)大哥這話就見外了?!壁w慕鳶笑笑,與眾人在廳內(nèi)說了會兒話,聊了些回來時路上的見聞,小廚房便說午膳準(zhǔn)備好了,眾人又移步西閣樓用飯。
席間,趙慕鳶和嚴(yán)芶又聊了許多,關(guān)于惠城到京城必經(jīng)之路的一些見解。
“賓州不可取,賓州雖四通八達(dá),但距惠城太近,沒有必要?!眹?yán)芶如此建議,“不如在永壁,永壁離京城與賀州都近,進(jìn)可入東北錦州等地,退可走河南、江南水路?!?p> “還是你說的有道理?!壁w慕鳶點(diǎn)點(diǎn)頭,“只是如今我手頭能用之人不多,置地與琉璃這些事宜我會盡快辦妥,之后的事情還要勞煩嚴(yán)大哥暫時接手,等惠城的事宜辦妥,我再讓程目過來交接?!?p> “這個姑娘倒不必客氣?!眹?yán)芶點(diǎn)點(diǎn)頭,“我們定然會全力為姑娘做事?!?p> “對了。賽罕,我讓你買的東西?!?p> “啊,那個?!辟惡睆膽牙锾统鰩装谚€匙?!笆沁@間吧。”
“嗯。”趙慕鳶接過來點(diǎn)點(diǎn)頭,“我在京城買了間兩進(jìn)的宅子,地方還算寬敞,就在樟樹巷子,回頭我讓人帶你們過去,嚴(yán)大哥你們就暫時把那里,當(dāng)做是在京城的落腳之處吧?!?p> “這....”嚴(yán)芶實(shí)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可他們?nèi)缃褚泊_實(shí)沒有能力,在京城再買宅子。
“你們不用跟我客氣,我請你們來幫我做事,自然要先把你們的衣食住行先打點(diǎn)妥當(dāng)?!壁w慕鳶說著,將鑰匙塞給嚴(yán)芶,外面,紫檀突然跑了過來:“小姐,嚴(yán)夫人身子怕是不大好,這會兒嘔吐不止了.....”
嚴(yán)芶一聽,急忙起身就往廂房走去,方才午飯時余嬤嬤說她身子乏累,沐浴完就睡沉了,趙慕鳶便沒讓人去打擾,只讓給劉氏留了飯菜,怎么這才吃飯的功夫,就嘔吐不止了。
“魁川,你快跟過去看看。”
“哦好.....”龐魁川放下筷子,跟著嚴(yán)芶去了廂房。
屋內(nèi),劉氏慘白著臉,有氣無力的靠在榻上,看上去像是難受極了,趙慕鳶進(jìn)去時,魁川已經(jīng)在床邊坐著給她把脈了。
“怎么樣?是水土不服嗎還是怎么了?”
“不是不是?!饼嬁u搖頭,隨后笑著說,“她這是有身孕了,快兩個月了。”
“啊——”屋內(nèi)眾人一時相對無言,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
“大哥,你有孩子了,你要當(dāng)?shù)耍 笔⒈人@個要當(dāng)?shù)倪€開心。
“這,怎么會......”劉氏一聽,又喜又羞,她和嚴(yán)芶都成親五六年了,一直沒有身孕,怎么如今說來就來了。
“怎么不會,魁川把脈,那絕對是準(zhǔn)的?!壁w慕鳶笑著拉過她的手,問魁川,“嫂子這胎像如何?是男是女?”
“是個男孩兒,不過她身子骨有些弱,再加上車馬勞頓將近大半月,還是應(yīng)當(dāng)多休息的好。”
“那你快,再開個養(yǎng)胎的方子?!壁w慕鳶說著,又對嚴(yán)芶道,“嚴(yán)大哥,既然嫂子有了身孕,不如就先在我這里住著養(yǎng)胎,不然跟著你們搬來搬去麻煩不說,一時也找不著合適的人伺候,我這邊丫鬟婆子還有大夫,都是現(xiàn)成的,不比你們幾個大男人伺候的好?!?p> “如此也太麻煩姑娘了?!眲⑹霞泵u頭,她從來就沒被丫鬟婆子伺候過,總覺得是在給趙慕鳶添麻煩。
“不麻煩,我這院子里丫鬟這么多,都清閑的很,如今也算是給她們找點(diǎn)活兒做,沒得讓她們白領(lǐng)月例銀子錢?!?p> 聽到自家小姐這樣說,青枝她們便笑著打趣兒為自己解釋,“小姐,咱們丫鬟雖然多,可個個兒都勤快著,沒有偷懶呢?!?p> “既然這樣,那內(nèi)子就勞煩趙姑娘了?!眹?yán)芶好不容易得子,龐魁川又說劉氏胎像不穩(wěn),他也害怕照顧不周出什么意外。
“有身孕了?”賽罕扒著門往里面看,怎么忽然就有身孕了?
“是有喜,又不是有妖怪,你嚇得躲外邊干什么?”衛(wèi)青看了她一眼,走進(jìn)去對趙慕鳶道,“你祖父院子里的春分,叫你去一趟榆犀堂。”
趙慕鳶聞言,便將這邊兒的事都交給了魁川和余嬤嬤,領(lǐng)著青枝出去了。
主仆二人從花園的石子路中走著,青枝替她打著扇子,“這個時辰,老太爺叫小姐過去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趙慕鳶說著,扭頭打量著她。
“小姐....這樣看著我做什么?”
“嚴(yán)大哥他們是我的朋友,不許你下次再自作聰明?!北烫措m然年幼,可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的,怎么會那般失禮,嘲笑石虎等人。
“奴婢知錯?!鼻嘀σ宦?,忙跪下來認(rèn)錯,“奴婢是瞧著那些粗人沒有規(guī)矩,怕他們不將小姐放在眼里.....”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所以我才沒有責(zé)罰你,只是讓你下次注意?!?p> “奴婢知道了,下次定然不敢了?!?p> “你知道就好?!壁w慕鳶拉她起來,“只要咱們迎進(jìn)九江煙閣的,那便是客,是客,就該以上賓之禮相待?!?p> 青枝到底是內(nèi)宅丫鬟,眼界有些小,趙慕鳶也沒想過要將她調(diào)教的和瀲枝一樣沉穩(wěn)大氣,只要忠心侍主就好,好在嚴(yán)芶他們也沒往心里去。
從林蘭居出來的趙鳴鶴,遠(yuǎn)遠(yuǎn)看到這一幕的頗為驚訝,阿鳶性子隨和,從不打罰自己院子里的奴婢的。
“這是怎么了,青枝?做了什么惹你家小姐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