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管舟登門喚她時,再次之前徐艷已經(jīng)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弗陵于是決定抱著大橘去那頭吃餃子。
客廳里的人聽樓梯上的走動,倏然睜眸,從沙發(fā)上翻身起來,也輕推開了趴在身邊的貓。
弗陵旁若無人地從他客廳走過,隨同管舟出門。
姜哲坐回沙發(fā)上,看著這一屋子隨意走動的貓,目光落在乖巧主動地趴在自己手邊的小奶貓,低聲笑了笑。
“她不是說養(yǎng)你們呢,怎么不管你們了?!蹦粗更c了點它鼻頭,目光惡狠狠地刮了一下,“不管的是我。”
······
弗陵出了小樓,才想起自己一路上竟然沒瞧見黃敘那個人的下落。
好像是從昨天在沙灘上產(chǎn)生的不愉快起他就不見蹤跡。
“黃敘呢?”
管舟聽她忽然說起這個名,不由一頓。
“把黃敘找來,麻煩您了。”弗陵朝他道。
管舟想了想后,欠了下身:“我去打個電話?!?p> 看他背過身打電話的樣子,弗陵低著頭去看了看這瞪著自己的大橘。
“怕他沒吃飯,帶他去吃頓好的?!?p> 大橘,“......你這樣可真厚此薄彼,姜哲一整晚都睡在沙發(fā)上,你都沒關(guān)心過他?!?p> “黃敘給你找了那么多魚,他給你做過什么?”
大橘想起被他拎著脖子走的那段過去的屈辱,忽然間覺得她說得,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
黃敘是被管舟拎著耳朵到弗陵面前的。
“快給小姐道歉。”管舟踢了踢他腳,強(qiáng)迫他跪下。
黃敘小腿一麻便跌坐在地上,揉著通紅的耳朵,“我沒做錯,憑什么給她跪?!?p> 管舟壓著他后脖子,對弗陵道,“小姐,其實這小子算是我小徒弟,過去一直不學(xué)無術(shù)目無尊卑,對您若有什么不敬的地方,還求您原諒?!?p> 黃敘紅著眼鎖緊了她,目光陰鷙,“周笙,你有種單挑!”
“……”抱歉,她還真沒。
黃敘還在掙扎,可管舟老當(dāng)益壯,根本就不是他一己之力挑弄得動的。
“放開我,管叔,你放……”
“你不是想去見他嗎?”她蹲下身去,與他視線平齊。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要連這點委屈都受不了,還不如早點滾回去,坐牢。”
······
餐桌前,滿桌躺著都是白乎乎圓滾滾的韭菜豬肉餃。
徐艷親切地拉她坐在椅子上。
“昨天你說的要吃餃子,你白叔叔一大早就著手讓人備食材,這些,還有這一些可都是他包的,親手?!?p> “他人呢?”弗陵看在餐桌上空蕩蕩的主位。
徐艷,“有一些緊急的公務(wù),去處理了,你再等一下,很快的?!?p> 弗陵笑,她倒是不急,急得是黃敘,不過她也不清楚,黃敘到底有什么好著急的,難道也要認(rèn)父?
見她面上無喜無悲,徐艷緊聲道。
“小笙,阿姨知道你猜出來了什么,我們都心照不宣,但有些事,關(guān)系重大,還希望你聽阿姨一句勸?!?p> 徐艷看了周圍的管舟和黃敘,讓他們下去。
弗陵抬了抬下巴,指著餐桌上的餃子,“黃敘,把這些先搬回去?!?p> 黃敘皺眉。
弗陵又令道,“全部搬走?!?p> 徐艷雖不解,但見她蠻不講理,態(tài)度還強(qiáng)硬,只能呵呵地笑。
“小笙要就帶回去吃,只要你開心就好?!?p> 看著黃敘晃悠著兩只手臂久站不動,管舟催促,“還不快干,愣著做什么?”
黃敘緊抿薄唇,不敢再次遲疑,將餐桌上的餃子宴搬走。
大橘似是想起了什么,掙動著雙爪。
“姜哲還在那里,你這是要他們打架啊?”
“為什么打架?”她佯裝無知。
“為了你啊,明知故問。”
大橘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樣,小拳頭攥起捶了她心口好幾下。
弗陵都快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他們這個把她當(dāng)面包,一個把她當(dāng)錢包,還不允許自己戲弄他們一下。
······
客廳靜寂,落針可聞。
“阿姨知道你猜得出你白叔叔就是你爸爸周懷雋,是,阿姨也不瞞著你。”
徐艷開誠布公地說,“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他現(xiàn)在叫白家鑫,也只能叫白家鑫?!?p> “你是周懷雋的女兒周笙,周懷雋是白家鑫的舊友,這次你白叔叔是受友人之托,才來照顧你的。”
“這一點,我希望你能記得清楚,無論什么人問起,你必須這樣回答?!?p> 徐艷面色凝滯,看著紋絲不動的她。
“小笙,你聽沒聽到我說什么?”
她回過神,看著她一副慍怒的表情,這才點了點頭。
“和解不是退步,是珍惜,能成為父女這是幾輩子修不來的緣分,不要一直揪著過去的旁枝末節(jié)不放,珍惜當(dāng)下?!彼嵵仄涫碌匚樟宋账氖?。
弗陵面上沒什么情緒,只在被她觸碰的時候,稍稍掙扎了一下。
在她眼底,只要不波及自己的利益,這可不就是旁枝末節(jié)。
······
有人從外邊進(jìn)來,突兀的響。
徐艷也便將嘴閉上,松開了撫在她肩膀的手站了起來。
男人獨(dú)眼,左手上手支著一根拐,穿著舊時的黑白綢衣,袖口和領(lǐng)子都刺著鎏金暗紋,拐杖頭用蟒蛇未為造型,蛇眼陰鷙,如同地獄逃出來的嗜血的猛獸。
弗陵看著那獨(dú)眼男人,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他一深一淺的左腿上。
【全福,代號蟒蛇,早年跟隨白家鑫立下汗馬功勞,在當(dāng)初那場導(dǎo)致白家鑫死亡的大火中,因為白家鑫在交易指揮失策,引來警方埋伏,他逃跑過程給摔折了】
“那好可憐,周懷雋豈不是平白無故背了一口大鍋?”
【收起你泛濫成災(zāi)的同情!】
全福被她疑似同情的眼神盯著心口窩火,“去把她那眼珠子給我挖下來?!?p> 弗陵臉上冒著三根黑線。
“這就要搶我眼角膜了?”
【要個屁的眼角膜??!這是要你命,快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全福身邊的男人抬腳上前,手中的匕首露出鋒芒。
徐艷環(huán)著手放在胸前,“你也不看看這是在什么地方?要是讓白爺知道你動的是誰,看你另外一只腿還保得住嗎?”
全福眸光微緊,因為提起這事心口的積怨更深。
“又是你這個臭女人在他面前煽風(fēng)點火吧?因為你多少個兄弟被他卸磨殺驢,如今輪到我了,看來你們不殺干凈是絕不手軟了?!?p> 他猛地擲起手中的拐,打了徐艷一個措手不及。
全福做事莽撞沖動,從不在意考慮過任何后果,自從腿傷后情緒更是陰鷙,反復(fù)無常,嗜血成性。
自腿傷后就從此對白家鑫心存芥蒂,尤其是白家鑫以此為由,幾次架空自己的權(quán)利,收割自己轄下的羊毛。
今天本來是好聲好氣來和他商量海島歸屬權(quán)的事,他又借口說有事,故意拖延,不過都是拿自己當(dāng)傻子吆來喝去罷了。
好在全福雖然行為魯莽,但腦子并不傻。
白家鑫定有埋伏,他若要安全出島,勢必逮一個人質(zhì)。
“將她抓起來。”
全福邊上的黑衣殺手瞬間一動,將徐艷雙手反剪在后。
徐艷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和他交手過幾下,但還是被那黑衣殺手給反制了。
別墅的保鏢迅速果決地從樓外沖了進(jìn)來,人手各執(zhí)一柄手槍,將蟒蛇和他的手下包圍其中。
全福眼睛惡狠狠地瞪了下,嘴角淬了一口唾沫,將手槍抵在徐艷頭頂后道。
“統(tǒng)統(tǒng)給我把槍放下?!?p> 客廳的電視屏幕倏然亮起了光。
全福將徐艷身體掰到電視屏幕面前,有手肘重重地敲打她的腦袋,沖里面的人破口大罵。
“還想讓你女人活命,就給我準(zhǔn)備一艘游輪。”
屏幕內(nèi)的男人正是白家鑫。
這是弗陵第二次見他,雖然只是屏幕里的假象。
但比起在云城上,他坐在轎車?yán)?,從她身邊?qū)策而過,這次的距離,越發(fā)地近了。
雖然只是側(cè)顏,但依舊可見當(dāng)初火勢的兇猛,此時的他眉眼深斂,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輕弧。
淡然卻又肅穆,似乎無論遇到多大的突發(fā)狀況都能冷靜地應(yīng)對。
“本來今天有事要做,不想將家里鬧得都是腥味,哪知道你不巧挑這個日子上門?!?p> 保鏢早已將指彈上膛,就等著白家鑫發(fā)號施令。
全福唾罵聲四起,舉著手槍對著屏幕中的他大喊。
“白家鑫我日你仙人板板,今天我就算死在這里也要跟你一決生死,給我出來?!?p> 可白家鑫根本就不在意他控制了誰。
徐艷唇角顫抖,咬緊牙強(qiáng)忍著這一刻,卻發(fā)覺時間過得如此漫長煎熬。
白家鑫無動于衷的樣子不由得讓蟒蛇心底起了些許驚慌失措。
手槍堵著她太陽穴的位置。
“當(dāng)初說好這片海域的管轄權(quán)必須交由我,你卻以我腿傷的緣故拒絕歸還,現(xiàn)在我不過是跟你要回我自己的東西,這過分嗎?說到底,我的腿傷還不是因為你?”
“全福,念在我們過往多年的生死之交上……”
周懷雋的聲音陡然有了幾分浮動。
“我放你走,不要見血?!?p> 聽聞這話的徐艷,心口狠狠地被灼了一下。
蟒蛇嗤聲大笑,“你藏在背后的樣子就跟個縮頭烏龜,我真替你感到丟臉。”
大笑聲過后,全福將徐艷拽過,扯著她手臂一步一步地往門外走去。
“你們都別過來,白家鑫,希望我能在岸邊如約看到你準(zhǔn)備的游輪?!?p> 隨著他的前行,那群披堅執(zhí)銳的保鏢龜速往后退開。
“讓開,聽見沒有?”他朝保鏢大肆叫囂。
陡然間,在經(jīng)過管舟面前,他腳步微止。
全福整個人如同過了電一樣紋絲不動,旋即仰面倒了下去,鮮紅的血迸裂,如泉噴涌。
悄然無聲下發(fā)生的射擊,紅外線還久久停留在他腦后,沒有挪去一步。
弗陵放眼瞧了下周圍,都沒有旁人拿著此類狙擊槍。
唯一的可能便是暗藏在背后的周懷雋。
他到底藏在哪?
“管舟,把小姐帶回去?!?p> 屏幕里再次傳來他喑啞暗沉的嗓音。
管舟聽到指使,立馬上前去把還她帶回小樓。
······
回小樓,弗陵在門口擦了擦沾在眼角上的腥血,眉心微微地緊了緊。
人沒有好壞之分,再好的人仔細(xì)推敲也有令人厭惡的地方,再壞的人仔細(xì)甄別也會有令人歡喜的地方。
人與人的根本差別只在于強(qiáng)弱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