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收拾東西準備出院,一個人辦理的出院手續(xù),在門口叫了出租車,一個人百無聊賴地陷入了無限循環(huán)的等人環(huán)節(jié)。
白家兩夫妻說是要去請沈醫(yī)生吃飯。
弗陵不敢去,那天晚上打架互毆的事情鬧得沈醫(yī)生也沒落到幾分好。
但好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會事后哭哭啼啼叫家長或找警察主持公道。
兩夫妻是在一個半小時后才出來的,有說有笑,腳下生風。
估計軟磨硬泡,后來定然是沈醫(yī)生不耐煩了,假裝同意,要不然這兩夫妻還指不定能賴到什么時候。
先后上了車后,弗陵便讓司機開車,準備送這兩位去肖陽的住所。
白正聲上了車后便對弗陵一陣嗤之以鼻,“你啊你,就是不會為人處世,沈醫(yī)生救了你,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今天你出院,出于禮貌也該跟人家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道個謝,你倒好,跑得比誰都勤?!?p> 弗陵坐在副駕駛座的位置上,靠著窗閉目養(yǎng)神。
哪敢去?
那晚,沈醫(yī)生看自己的眼神都是淬著血的。
見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又氣又惱,兩夫妻只能干瞪眼,胸口慪著一口火氣,吐不出去又消不下來。
“不聽父母言,吃虧在眼前,總之我不管你如何想的,下個星期六,必須出席飯局,真心實意地給沈醫(yī)生道謝?!?p> 弗陵手撐著腦袋,看著后視鏡里的兩夫妻。
“沈醫(yī)生還真同意吃飯?”
那晚雙方打得不可開交,要不是自己上前將他攔住,估計還不肯停手。
如今他到底怎么想的?
“沈醫(yī)生年輕正直,說什么也不肯收紅包,也不愿意我們請他到大飯店去吃,你媽就邀請他下個星期六,也就是你生日那天,一起到小陽的住所,咱家,再加上小陽,和沈醫(yī)生,還有沈醫(yī)生的妹妹都過來,親自下廚,給他們做一頓咱們老家的家常菜?!?p> 弗陵抿唇,“我寧愿請他到酒樓吃,還不用收拾?!?p> 白正聲指著她惱意漸沉,“這孩子什么態(tài)度,到時你做飯,這樣請客謝沈醫(yī)生才有誠意?!?p> 白正聲見她又悶不啃聲,便道,“從你初一開始,家里的飯菜都是你承包的,還經(jīng)常給小陽準備精致可口的便當,到了高二,學業(yè)繁重才沒讓你進廚房,也別裝你不會做飯了?!?p> 弗陵不再言語。
生日要謝恩是吧?那就做唄!不就一頓飯,生日就得開開心心、熱熱鬧鬧地過。
······
弗陵當晚將兩夫妻給送回肖陽的住所后,便回了學校,準備第二天的面試。
住院那會陳連芝不是給要準備了禮物,她少不得得去踩上一腳也免得讓她的苦心孤詣白白浪費。
歐夏丹夜里將近十點半才回來,竟然意外地發(fā)現(xiàn)白皚皚出院了。
“出院了?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你父母呢?回去了?”
問題接二連三,弗陵側著頭在擦著發(fā)梢上的水漬,剛想開口,正吃雞的吳奕緲便插話。
“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回去,她還得請我和我哥哥吃飯謝恩呢!”
歐夏丹這才得知原來當初救下白皚皚的竟會是吳奕緲的哥哥。
歐夏丹卻是好奇了,“不過你哥怎么姓沈,你姓吳?”
“他隨我媽姓,我隨我爸姓,你們可別胡思亂想,我們可不是什么重組家庭,父母關系也都好著呢!”
弗陵也是頭一回聽她說,過去不是沒好奇過,但她從來不問。
歐夏丹見她呆怔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手肘撞了撞她,低聲問,“你爸媽站肖陽那頭?”
弗陵嗯了一聲。
看了眼沉迷網(wǎng)絡無可自拔的吳奕緲一眼,低聲回,“那天我拜托你的事有眉目了?”
歐夏丹點點頭,瞳孔睜得極大,“當然,而且是爆炸性發(fā)現(xiàn)?!?p> 她有意在宿舍內(nèi)說起這事,但弗陵給攔下了。
游戲一開始就落地成盒的吳奕緲心情不善,特別是聽到某些窸窣的談話聲后,一雙狐疑的眼神打量著她倆二人,“你們倆,瞞著我什么?”
歐夏丹搖搖頭,身子筆直立起,“沒,就是問她身體怎么樣。”
“鬼鬼祟祟?!?p> 吳奕緲嗔了她倆一眼,心下的狐疑也沒有保持多久,隨著游戲開盤又陷入了腥風血雨的槍戰(zhàn)中。
弗陵去了陽臺,洗衣服。
過了不一會的功夫,歐夏丹也走到陽臺這邊,看了眼瘋狂迷戀游戲的吳奕緲,清了清嗓子。
“今晚的夜色真美?!?p> “……”她只看到穹頂之下是烏云覆皎月,哪來的什么月色?
歐夏丹咳嗽了一聲,低聲細語,“你去過肖陽公司或者他租住的房子看過沒有?”
“公司沒去過,房子的話,今天送我爸媽回去,看到一次。”
歐夏丹迫切詢問,“覺得如何?大嗎?”
弗陵回憶了一下,“還好,采光好,布局很溫馨,主調(diào)為淺棕色,裝修又不乏后現(xiàn)代藝術風格,有一個露天的陽臺,可以燒烤用。”
歐夏丹語氣一噎,將衣服摔回盆里,“那這事就大條了?!泵榱俗约阂谎?,“看微信。”
弗陵洗完衣服后,才洗干凈手去看微信上歐夏丹發(fā)來的信息。
“我請私家偵探查去查肖陽,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大密辛,肖陽和一家制藥公司的老總司瀚來往密切,關系不錯。這司瀚,今年33歲,獨子,哈佛大學畢業(yè),能力卓越,回國后便繼承了家業(yè),如今事業(yè)也算是騰騰日上?!?p> “司瀚是在一次程序大賽遇到肖陽的,很重視他,還經(jīng)常帶他去參加各種酒宴。肖陽如今經(jīng)營的物流公司其實也是那家制藥公司旗下的,可以說司瀚給了他啟動資金,如今公司的法人之一便是司瀚,另外,便連肖陽現(xiàn)在租住上那套房子,其實就是司瀚名下的?!?p> “肖陽和他好上的原因是因為陳連芝爬他床后,讓他從此對女孩子產(chǎn)生了恐懼和抗拒,和司瀚好上是因為這個人本來就是gay,小說里的霸道總裁范,喜歡的東西就要得手?!?p> 弗陵看完后,發(fā)了個微笑的表情。
歐夏丹回:什么意思?
見她呆呆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胡思亂想些什么,又去拉她手臂,“你到底怎么想的?”
引得吳奕緲狐疑叢生,“你們倆,瞞著我什么?”
弗陵,“今晚的夜色真美?!?p> ······
一場架打得倒是聲勢浩大,消息傳得也是五花八門。
可早上上班的時候,就聽說上面下了規(guī)定,封口,所有人都不準在醫(yī)院亂傳。
周承伯聽說了點小道消息,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動,膩在沈凈軒面前。
“說說看,怎么忽然跟人打架打成這個樣子?”
沈凈軒一言不發(fā),側身而立時,燈打在他側臉的鼻梁骨上,落下細碎的光。
周承伯越發(fā)感到好奇,“要不是你已經(jīng)下班了,換下白大衣,要不然你昨晚那個樣子被拍下來后,肯定會被人拿去掐頭去尾,胡編亂造,對你的形象可有損?!?p> 沈凈軒抓了一把藥,握在手心上,放在藥缽里,稻碎。
周承伯雙手插在袖管里,對他一副悶不吭聲的樣子搖搖頭。
“你上回打架也是在七年前,當初你是剛入行沒多久,遇到醫(yī)鬧,后來你主動申請,從西醫(yī)轉到中醫(yī)科,這些年我都沒見你動過手,還以為你的脾性被這些溫性的中藥給燉爛了,如今這是怎么了?”
七年前,他剛從美國密歇根州立大學醫(yī)學院完成博士后工作,回國,因其專業(yè)的知識儲備,很快得到心內(nèi)科的一位主任的欣賞,讓他作為副手參與一場手術。
一位82歲的患者,左、右心室收縮不同步,心臟的周圍血管密布,一根直徑不到2毫米的電極,如何抵達左心室收縮的延遲部位?
當時是那位主治醫(yī)生主刀,他從旁協(xié)助,然而,一場原本可以避免的出錯就在這個時候發(fā)生了。
雖然最終成功地化險為夷,但那場事故的責任方便落到自己身上。
病人家屬聽信了別人的三言兩語,不分青紅皂白就朝他動起手。
平白無故挨打嗎?
不可能,只能將他們制服。
可他不幸遇上的是專業(yè)的醫(yī)鬧,視頻掐頭去尾,就將事件扭轉了一百八十度。
媒體只認熱點,從哪個角度報道更容易吸引受眾關注,自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受害者。
主任怕這事鬧得開了影響醫(yī)院聲譽,讓他跟家屬一方好好溝通。
他沒有。
這件事不是他的錯。
主任臉色青黑,指著他破口大罵,“你別忘了心內(nèi)科是誰的地盤?!?p> 他本該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鍍了一層金,就會招惹旁人的紅眼。
初出茅廬的醫(yī)學生,一向話少,時而冷場,又不會逢迎,也學不了圓滑,難怪旁人要對你詬病。
······
停下?lián)v藥聲,低且沙啞的聲音響起,“委屈?!?p> 周承伯納悶,“什么委屈?”
“當初是,現(xiàn)在也是?!?p> 他說的當初,是指七年前的事。
自認為他倆二人是相濡以沫多年的死黨,周承伯自然清楚是那件事。
“當初,那場手術是你做的吧?”
沈凈軒嗯了聲。
一直以來都在等他承認,然而當他自己承認了,周承伯依舊忍不住心臟微震。
“老王后來還一直將那個手術案例作為自己的光輝歷史,每次年會都要夸夸其談一遍,然后收到大家的歌功頌德,他才會消停。”
周承伯愣了會,“你怎么不把你的家庭背景亮出來,看那老王還敢占著你的成果,肯定屁滾尿流地跑來請你原諒?!?p> 沈凈軒想起當初剛來那一會,心內(nèi)科病人很多,一天為了多做幾臺手術,常穿著鉛衣的他在兩個導管室之間來回跑。
下班時間從10點到12點,再到凌晨1點,再到直接住在辦公室,每天都在生與死之間賽跑,從無間歇。
風不急不躁地從拂過窗欞,水溫溫吞吞地吐著氣泡,悠悠的香掠過胸膛。
沈凈軒想起一句話,“這里的味道很舒服。”
他選中醫(yī),是受了外祖家的影響。
三十多年前,外祖父是遠近馳名的中醫(yī),在他們那個年代,要面臨缺醫(yī)少藥的困難,比起如今的勾心斗角有趣多了。
合也無味,孤也無味,黨同伐異,這是人性,最終決定做個啞巴。
周承伯撇撇嘴,不敢茍同,又追問,“既然你都那么佛性了,那你現(xiàn)在委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