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信瞬間感覺如墜冰窖,他捏著紙的手開始顫抖,深吸一口氣再看那本冊子上的記載,居然是澤帝對盧傾傾的猜測——北涼現(xiàn)任線人。
他轉(zhuǎn)動目光,看向薄紙,又看回到那本冊子上,直覺讓他別再繼續(xù)看了,看了必定會后悔。
但理智告訴他必須看,不看他就永遠不知道真相。
最終,對真相的渴求,還是讓長孫信選擇了繼續(xù)看回了冊子上。
他翻開下一頁,直到最后一頁,最終的記錄停留在了北涼圣物確信被盜,現(xiàn)在的是假的,而皇帝派人追殺了回去養(yǎng)病的荼悠,又派過殺手去盧氏暗殺。
長孫信感覺自己的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他摸到下一頁又夾著什么東西,趕忙翻開。
這次是一個薄薄的信封,面上寫著親啟二字,熟悉的字跡讓他徹底無法呼吸。
他只能放下冊子和信封,頹然地癱坐在椅子上,像是快要溺死的魚一般大口大口喘著氣,過了許久才緩過來。
此時他已雙目盡是紅血絲,說不上是激動還是憤怒還是什么別的情緒。
抽出那張薄紙卻猶如千斤重,展開就瞧見右側(cè)的四個字:誠則見字如晤。
他再也忍不住崩潰地大吼了起來。
所有的一切都連上了,所有的錯位此時都對上了。
荼悠失憶以來,與他的書信來往間,雖然看起來記憶尚未恢復,但總是有一種似有若無的還記得他的既視感。
后來信里的荼悠雖然表示不記得他了,但是愿意等他,愿意等賜婚嫁給他。
可是去到了盧氏,荼悠又對他充滿了陌生、抵觸、疏離,別說信中的她了,就連信中所寫內(nèi)容,她都是一概不知。
一開始長孫信還當她是有些內(nèi)向,畢竟人失憶以后,老被人說起不記得的曾經(jīng),確實可能不好受。
但多次旁敲側(cè)擊后,他發(fā)現(xiàn)荼悠是真的什么都不記得。
沒想到這些疑問和不解,今日全部得到了答案。
一直和他通信的,居然是他的親爹——澤帝。
他懷疑盧傾傾,后來盧傾傾莫名死了,線索斷了,為了斬草除根他殺了盧傾傾的女兒,后來沒想到盧傾傾的女兒居然沒死,但是卻對一些人和事沒有了記憶,再后來圣物被北涼盜走,他發(fā)現(xiàn)荼悠果然有問題,所以哪怕現(xiàn)在的荼悠再次失憶,也還是嚴密監(jiān)視著。
原來一切都是這樣……
一股子沒來由的惡心、憤恨、悲涼,一同涌上心頭。
他噴出一口血,強撐著將冊子藏好,跌跌撞撞走出門去,又被門檻絆倒,摔在地上。
幸好門口守著的內(nèi)侍及時墊在下面當了人肉枕頭,要不然這皇帝的位置怕是又要換人了。
等再次醒來,已是三天后。
他睜開雙眼,明明睡了很久,卻是滿目的疲憊。
可是眼睛都睜開了,就不得不去面對這個令人失望的世界。
內(nèi)侍發(fā)現(xiàn)他醒了,偷偷叫了太醫(yī),但是不敢上前,直到長孫信開口喊人,他才趕忙帶著太醫(yī)走進來。
一通檢查后,太醫(yī)開了一份溫補的方子,交代內(nèi)侍仔細煎藥。
長孫信坐起身,想起床去問個究竟,可卻一陣頭暈目眩。
內(nèi)侍趕忙上前:“圣上保重龍體?。∏形鹪偌被鸸バ牧?!”
長孫信回了回神,想起來自己如今已經(jīng)是皇帝了,找人問話大可叫人前來,不必親自去。
“去,傳南淵……南淵郡主,和榮國公世子?!?p> 不多時,紅鸞和朱謙就到了長孫信的書房。
早上還意氣風發(fā)的新皇帝,此時正頹然坐在上首,下面二人偷偷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不解。
長孫信看著二人,一瞬間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目光在二人之間游離半晌,最后停在紅鸞身上。
“朕替先祖,對圣女說一聲對不起?!彼麤]有稱呼紅鸞為郡主,而是圣女。
他要說北涼的事兒?
紅鸞一愣,雖然不解,但并沒有問到底是有什么對不起的。
“先祖聽信讒言,故意以圣物攛掇北齊攻打北涼,而后又以借兵的名義,得到了北涼的圣物?!遍L孫信說道。
紅鸞恍然:“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如今北涼已歸屬南淵,前塵舊事就都翻過去吧。”
長孫信聽了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盧……四夫人,是北涼線人?”
他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件事?不過如今線人不線人的都不重要了,所以紅鸞點了頭。
證實了澤帝的記錄,長孫信心情說不出的復雜,他問道:“那……現(xiàn)在可還有線人?”
紅鸞想到盧謹,但還是搖了頭:“已經(jīng)沒有了,四夫人是最后的線人,她死于那場意外的大火之后,北涼就沒有線人了?!?p> 北涼事了,沒必要再把盧謹圈進不必要的其他風波里,他如今仕途平穩(wěn),倒不如就做一個普通的東黎人。
“那荼悠,不會成為新的線人?”長孫信追問道。
他到底想知道什么?
不過目前長孫信的問題并沒有什么不好回答的,紅鸞也并未打算隱瞞。
“不會,線人的傳承跟血緣無關(guān),本質(zhì)上是與北涼圣女有關(guān)。”紅鸞說道,“但是四夫人意外身故,上任圣女自然也活不久了,所以我才臨時接任。”
她說得半真半假,但是倒也不算欺瞞。
“那你……”長孫信的語氣多了幾分試探,眼神也多了些審視的味道。
紅鸞坦然道:“臨時接任的,自然是沒有線人,所以這才迫切需要去南淵尋求一條生路。”
她抬頭對上長孫信的目光,坦蕩而清亮。
一旁的朱謙知道紅鸞沒有告訴長孫信全部,但這些已經(jīng)足夠了,多說無益,這么多年的交情,他看得出來長孫信只是想要一個證明,并不是真的向她要真相。
看來長孫信不知道從什么途徑知道了一些事情。
紅鸞的目光讓長孫信的心頭突然升起一陣熟悉的感覺,但是一眨眼,那種感覺就散了。
四夫人是北涼人,紅鸞也是,四夫人和前任圣女有關(guān),紅鸞是現(xiàn)任圣女,那么他們有相似應該也不稀奇。
長孫信就這么自己琢磨著把自己給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