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永成扶額,到底是被北涼圣女問到了,如此便不好隨意糊弄。
他下意識看向皇帝,后者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責怪他表情太明顯,
“這是……”皇帝握了握玉佩,猶豫片刻準備開口。
“這是圣上贈與四皇子殿下的,圣上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眴逃裆币曋实?,大有破釜沉舟的架勢。
“可你不是一直被人關(guān)著,怎么來的這玉佩呢?!奔t鸞反問。
男子對她的質(zhì)問沒有絲毫的驚訝,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些許傷感:“這自然是我兒出生那天,皇后娘娘賜的,可我那兒知道那些東西不是送給我做念想,而是騙我赴約后打暈囚禁,幸虧我留了個心思,將這個玉佩藏在懷里,他們大概是沒料到我會拿走這玉佩,也沒料到我能逃出來,所以只是給我套上了沉重的手腳鐐銬,便沒有再看管我?!?p> 紅鸞聽完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一遍喬玉生。
這人瘦骨嶙峋,只能依稀看出當年皮相定是不差的,舉手投足間還算是有度,不像普通的平頭百姓。
“只憑此玉佩,并不能說明你和老四的關(guān)系吧?!被实垭S手將玉佩放在了桌上,沉眸看著喬玉生。
可喬玉生不怕,也說不好是真不怕,還是不在乎,總之他伸出了手:“請圣上歸還證物,莫要藏私?!?p> 皇帝有些尷尬,下意識看了紅鸞一眼,心里對這個喬玉生當著別國人落自己面子的事情又惱火了幾分。
但礙于此處是公堂,他只得把玉佩遞給衙役,由衙役交還給喬玉生。
拿回玉佩后,喬玉生才說道:“如果圣上不信,大可叫四殿下來滴血認親?!?p> “你放肆!老四是皇子,怎可你說什么就是什么?”皇帝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來,怒喝道。
“大膽!你一介草民怎可如此攀咬四殿下,再如此言行無狀,小心你的腦袋!”竇永成被皇帝嚇了一跳。
喬玉生這件事這倒是提醒了皇帝。
長孫令血脈不純的事情,其實從年前就傳的沸沸揚揚,他只當是不滿長孫令的人,故意潑臟水。
可思來想去,老七至今生死未卜,十三在朝堂上又無勢力,實在想不出還會有誰放這種消息。
沐貴妃嗎?
皇帝心里不大愿意這么想,哪怕是認為這是一場皇后自導自演的鬧劇,為了讓他對長孫令更加愧疚,從而堅定立長孫令為太子,他也不可能相信這是沐貴妃干的。
二十年前皇后不惜斷送了他幾個兒女的命,來逼他賜死皇貴妃的時候,還是沐貴妃忙活了月余,證明皇貴妃是被潑的臟水。
可兇手不論如何也查不出來,這事為了平息前朝后宮的怒火,他只好把瓊琚宮封了變?yōu)槔鋵m。
喬玉生見皇帝面色變了幾番,坦蕩地笑了:“草民只想在閉眼前見一面自己的兒子,喬家如今只剩我一個了,不論四皇子是否是草民的兒子,草民都會把這個消息帶回給列祖列宗?!?p> 皇帝目光閃爍了幾下,似乎是在思索這件事的可能性。
不得不說,喬玉生的話確實非常誘人,他也暗示了不會拿這件事來坑害老四,他只是要一個結(jié)果。
作為一個同為父親的外人,皇帝自然是愿意全了他這最后的一樁心愿。
可那前提是,他不是長孫令的父親。
就在他依舊舉棋不定的時候,外面突然跑進來一個衙役,湊在竇永成耳邊說了幾句,竇永成立馬變了臉色。
他趕忙在皇帝身側(cè)小聲說道:“圣上,出事兒了,這消息不知道怎么的被四殿下聽到了。”
皇帝一驚:“怎么回事?!?p> 竇永成一拍大腿嘆了口氣:“這還不是因為事情鬧的有些大,別人都是敲了鼓進來說,這人在大門口就把事情嚷出去了。”
皇帝聽完,怒視著喬玉生:“你好得很啊。”
喬玉生本就存了死志,他知道幫他逃跑的人十有八九也不會救他,此時他不過是求做個明白鬼罷了。
滿意的結(jié)果?從當初為了給弟弟湊錢而被貴人找去借種,可事成后回家卻聽到弟弟前兩日為了去京城尋他,跌落山崖尸首也找不到的消息開始,就不存在什么滿意的結(jié)果了。
皇帝氣得腦仁疼,竇永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吭聲,紅鸞則依舊喝著茶。
嗯……茶有些涼了。
紅鸞覺得有些沒意思,單手撐著臉倚在扶手上。
不多時,長孫令就帶著一陣冷風疾步走了進來:“大膽刁民,誰允許你潑本皇子的臟水!”
可他一踏進門,就看見了坐在最下首的紅鸞,心里一咯噔,脫口而出:“荼……”話還沒說出口,他立馬就打住了,因為紅鸞抬眼側(cè)頭過去看向他。
不是荼悠。
長孫令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以為她是荼悠,明明眼前的圣女從五官到通身氣質(zhì)統(tǒng)統(tǒng)都和荼悠不沾邊。
真是該死,難道是曾經(jīng)荼悠最喜歡用方才紅鸞的那種姿勢坐著,在各種地方偷偷看自己,而如今太久沒見了,他竟然有些想念?
長孫令心里升起了一個問號,真的奇了怪了。
“圖?”皇帝見他突然收聲,疑惑地看著長孫令。
“沒有,兒臣本想問圖什么要如此攀咬兒臣,但是沒想到圣女也在此?!遍L孫令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他說完,對紅鸞施禮道歉,而后轉(zhuǎn)向喬玉生:“就是你吧,說,你究竟想要什么?”
喬玉生聽了這話,抬眼看向長孫令。
就這么一眼,長孫令感覺自己仿佛被什么來自靈魂深處的東西牽絆了。
像,真的是太像了。
皇帝的心逐漸下沉,四肢百骸蔓延上密密麻麻的冰冷。
長孫令的眉眼和自己不是非常相似,但說起來也算是融合了他和皇后。
可如今一對比,這哪兒是融合了啊,這明擺著就是綠帽子。
紅鸞有些想笑。
皇后和二夫人,不愧是宏陽伯府的一對兒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