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三巡沒回答,爬在被上一動不動了好一陣子,才緩緩抬起上身,眼眶竟比剛才更紅潤了。她心里一酸,為這個比自己年長兩歲的哥哥而難過。若不是極愛吳園兒的,這哥哥怎么會難受到這個地步?可惜老天啊,竟那么早早地收走了吳園兒的命。
“下一回,”喬三巡把住她雙肩,低下頭去平息了片刻情緒,又再抬頭道,“我一定第一個出現(xiàn)在你面前,一定。你相信我嗎,園兒?”
她點點頭:“相信?!?p> “那你好好歇著?!眴倘厕袅宿羲珙^,沖她疲憊一笑,然后起身走了。
喬三巡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沁雪收回了目光,心里又寒又澀,思緒渾濁而雜亂。越看見喬三巡對吳園兒的愛,她就越不想繼續(xù)冒充吳園兒,不想欺騙喬三巡??伤f自己不是吳園兒,又有誰信呢?
早飯后,府里的盧管事送來了一些東西,說是昨夜里從火場中搶救回來的。沁雪看了,只是一些金銀器皿和小擺件。下人們都只搶出了一些值錢的東西,卻把吳園兒那幾箱遺物全給忘了。原本是想替小松兒好好保管,等到他將來長大成人后交還的,如今卻一件都不剩了。
沁雪有些不甘心,自己去了一趟竹悠館廢墟。再去,眼前只剩下一片布滿黑灰的殘地,從前那個別致小巧的院子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雖有料到,但她還是被深深震撼了。
“小姐,應(yīng)該什么都找不著了的。”仲春勸道。
“或許還有沒燒光的呢?”沁雪倔強地走了進去。
三五個仆人正在清掃,見沁雪靠近了,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沁雪憑著記憶找到了自己房間的位置,發(fā)現(xiàn)這里燒得特別殘,幾乎沒留下什么東西。她問一個仆人要了支撬棍,彎腰仔仔細細地尋了起來。她只想為小松兒尋到一件他母親的遺物,哪怕是半個耳墜子也好。
“小嫂子是在尋什么呢?”一個頗有些耳熟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沁雪直起身來一看,原來是喬百翎。
喬百翎反背著手,目光淡淡地掃了一眼這些黑焦色的殘余道:“都燒盡了,我想你是尋不出什么東西來的?!?p> “百翎小姐有事?”
“關(guān)于昨晚的事情,我想跟你聊聊?!?p> “那麻煩稍等等?!鼻哐┱f完又繼續(xù)找了。
“你到底想找什么?”喬百翎又問。
“我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p> “很珍貴嗎?”
“對。”
“是我三哥送給你的定情信物?”
“不是?!?p> “那又是什么?你爹娘留給你的遺物?”
“也不是?!?p> “那又會是什么?”
“朋友的東西?!?p> “朋友的東西?是什么東西?”
沁雪發(fā)現(xiàn)這位百翎小姐很喜歡發(fā)問。只要開了一個口子,她就會一路問下去。如果得不到滿意的答案,她還會自我發(fā)揮似的分析一番,然后再就這個問題繼續(xù)問。整個尋找的過程,一直都伴有她的滔滔不絕在耳邊。
遍尋無獲,沁雪只好放棄了。
“怎么樣?這下可以跟我好好聊聊了吧?”喬百翎再次走近道。
“聊什么?”沁雪丟開了撬棍,往廢墟外走去。
“聊昨晚的事情唄。我需要你回答我?guī)讉€問題。”喬百翎跟著走了出去。
“所以你是有了些眉目了?”
“這件事還在查,暫時不方便告訴你太詳細的事情。”
兩人走出了廢墟,來到了一條淺溝旁。沁雪停下腳步,轉(zhuǎn)身道:“那你問吧?!?p> “你此前認(rèn)識玄安嗎?”喬百翎擺出了一副捕頭的架勢問道。
“不認(rèn)識?!?p> “許容立呢?”
“也不認(rèn)識?!?p> “那他倆的事情是哪里聽來的?”
“在伏龍寺的時候,聽香客說起的?!?p> “哪位香客?”
“不知道?!?p> “不知道?”
“只是一個到伏龍寺里進香的香客而已,我沒問過她叫什么?!?p> 喬百翎眼中閃過一絲狐疑,抄起手來繼續(xù)盤問:“那青婆呢?你跟青婆有過節(jié)嗎?”
“沒有?!鼻哐┯檬纸伈亮瞬潦值馈?p> “但我聽說青婆在竹悠館經(jīng)常受到小碧和仲春兩個丫頭的欺負,日子過得很慘。”
“胡說!”一旁的仲春立刻插嘴了。
“胡說?”喬百翎又將懷疑的眼神挪向了仲春,“我可是聽別人說得有理有據(jù)??!據(jù)說青婆因為耳朵不好使,常常聽不清楚你們的差遣而被你們笑話奚落,難道沒有這樣的事?”
“當(dāng)然沒有!恰恰相反,青婆仗著自己年紀(jì)大,經(jīng)常不干活兒,不干活兒也就罷了,還常常背地里嚼舌根子。偶爾分派她一點事情,她就拿耳朵不好使來推脫。我們竹悠館里的人每一個都可以作證!”仲春氣哼哼道。
“你們竹悠館的人自然幫你說話了,我還能問得出真話嗎?”
“你……百翎小姐,您是認(rèn)定了我們可疑嗎?”
喬百翎拋出一個自信而傲嬌的眼神:“我只是合理地懷疑?!?p> “這也叫合理的懷疑?”仲春一臉驚憤道。
“查案這種事情你怎么會懂?不要再插話了,我可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你家小姐呢,先到一邊待著吧!”喬百翎揮揮手道。
仲春不服氣地瞪了喬百翎一眼,扭頭往旁邊去了。喬百翎又繼續(xù)道:“好了,這下清靜了,那么我們繼續(xù)吧……”
“我看還是沒必要繼續(xù)了?!鼻哐┐驍嗔诉@“女神探”的話。
“為什么?”
“你根本不懂得查案。”
“呵?”喬百翎臉色變了,雙手?jǐn)傞_,“你在說我嗎?”
“那你告訴我,從昨晚侯爺分派你這項任務(wù)到現(xiàn)下,你都整理出了哪些線索?”
“我憑什么告訴你?你也是案中人!”
“其實你根本沒有任何頭緒,所以問出來的問題才如此地天馬行空。是,身為查案者,合理的推測和想象有時候是必要的,但你認(rèn)為你剛才那些推測和想象合理嗎?”
“怎么不合理?”喬百翎有些急了。
“你質(zhì)疑青婆與我們的關(guān)系,是想質(zhì)疑什么?想質(zhì)疑青婆的死可疑,青婆是被我們聯(lián)手害死的?青婆的尸體你勘驗過?她的致命傷在何處?這些你都一一去看過?接著你又質(zhì)疑我說了謊,污蔑了玄安和許容立,如果你真想知道真相,根本就不該來問我,而是應(yīng)該派出你最信得過的人快馬加鞭趕到不虞城,暗中查個一清二楚才是。你想想,如果我真是有心污蔑他二人的,你還能從我這里問出什么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