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
雩祭過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只偶爾下過幾場小雨,鎬京王畿的旱災(zāi)并未緩解。
不過,盡管旱魃依舊肆虐,鎬京城的百姓卻沒有再餓著肚子。
這一切,都是仲山甫的功勞!
自出仕以來,仲山甫牛刀初試,先在鎬京城內(nèi)發(fā)起雩斂。起初,國人們對此頗有微詞,但周王靜下詔保證,通過雩祭所斂收的財物皆用來買糧度荒,等同于百姓集資屯糧,眾議便告平息。
沒曾想,第一期雩斂的效果立竿見影,仲山甫組織起周王室的商隊來,到關(guān)外豐收的諸侯國收買糧食。等糧食輾轉(zhuǎn)到了國內(nèi),一半儲于國庫,剩余則通過市集加價賣于手有余財?shù)馁F族。如此,窮人在歉收之時得了救濟之糧,富人也不必節(jié)衣縮食,可謂皆大歡喜。
有了成功的先例,接下來幾個月,仲山甫便發(fā)起更大范圍的雩斂。在收到稅金的同時,窮苦百姓也自發(fā)加入商隊之中,或跋涉、或出力,通過勞作來換取口糧。
自助者天助!偏偏今歲齊魯、淮北糧食豐收,稻谷溢出糧倉,取之不盡。
仲山甫利用這千載良機,一邊繼續(xù)向諸侯國采購糧食,一邊以東都洛邑為中轉(zhuǎn),建起成片倉廩以存放余糧。到了此年初春,仲山甫為周王師籌措的糧食,足夠支應(yīng)周王畿兩年之用。
按照周禮,多余的糧草要封存入國庫,以備災(zāi)年,但仲山甫不想因循守舊。
他向周王靜奏議,僅留半年存糧,把剩下的糧食運出關(guān)外,同其他遭遇饑饉的諸侯國交易,獲取財貨。
這個提議很快就遭到了反對,其中猶以虢公長父、虞公余臣等守舊公卿為甚,他們以擁護大周“重農(nóng)抑商”之策為由,竭力制止仲山甫買賣糧食。
但周王靜力排眾議,全力支持仲山甫的改革。這位年少天子十分清楚,如今大周百廢待興,倉廩之實是里子,遠比周禮中的那些面子重要。
得了天子的支持,仲山甫沒了后顧之憂。他不愧是大賈世家,很快將周王室的錢糧打理得井井有條。
而召公虎更是利用此契機,讓南仲、師寰廣開周王師征兵之門,讓自愿從軍者到軍營領(lǐng)糧入伍,一時間,報名者蜂擁而至,成為幸福的煩惱。南仲、師寰大喜,精挑細選了數(shù)千名勇力之士,編入西六師之中,將原先的老弱病殘?zhí)蕴?p> 如此日夜操練,周王師便脫胎換骨一般,戰(zhàn)斗力大有質(zhì)變。
在過去的這一年中,召公虎先后提拔南仲、師寰、兮吉甫、仲山甫等布衣大夫,為了擴招兵員,周王師又吸納野人入伍從軍,種種這些舉措,都讓以虢、虞二公為首的世襲貴族們?nèi)缱槡帧4送?,召公虎又在大周積弊之處著手改革,周王靜對此言無不聽、計無不從。
一時之間,布衣大夫的風(fēng)光一時無兩,虢、虞二公反倒如局外人一般,置身事外。
但兮吉甫敏銳是地發(fā)現(xiàn),虢公長父突然變得沉寂,恰恰是他最為狡猾之處——
一方面,虢公長父此前獨攬軍權(quán),如今宗周六師已收編召公虎所有,虢公長父自不甘心。他要同召公虎分庭抗禮,自然需要另辟“戰(zhàn)場”。前番虢公長父求遷封不成,便退而求此次,自告奮勇前往東都洛邑,說是整飭成周八師,實則是有意用兵自重,再起爐灶。
另一方面,洛邑遠離鎬京,自然也遠離周王靜和召公虎視線,虢公長父在東都做些蠅營狗茍之事,也遠比天子腳下來得方便許多。此外,洛邑距離三門峽極近,那正是虢公長父心心念念的遷封之地。虢公長父雖然當(dāng)下遷封不成,但其早已謀劃多時,深謀遠慮。
虢公長父打得一手如意算籌,這些伎倆瞞得過大部分公卿,卻瞞不過兮吉甫的目光。
兮吉甫也曾同召公虎言及此事,但老太保不愿將政敵逼得太緊,以免多生事端,只得暫時先放任于他。
仲山甫的改革大有成效,兮吉甫也絲毫沒有閑著,他全力投入于《詩經(jīng)》的編纂之中。
自從去歲衛(wèi)伯和獻策“六經(jīng)”之計,周王靜便對此大為上心。
別看衛(wèi)伯和戎馬嫻熟,當(dāng)他脫去鎧甲時,這位太宰又展現(xiàn)出卓越學(xué)識,于詩書禮易更是頗具造詣。而作為衛(wèi)伯和“六經(jīng)”大計的副手,少傅仍叔自然擔(dān)當(dāng)起整理典籍、校對訓(xùn)詁的重任。而仍叔所供職的泮宮,更是編撰經(jīng)書的絕佳場所。
泮宮是大周的最高學(xué)府,典藏書籍亦數(shù)最多,因此參與編撰“六經(jīng)”的官員皆云集于此,各有專攻。
在編撰經(jīng)書的官員中,屬兮吉甫見聞最為廣博,在眾人中鶴立雞群,與少傅仍叔、太史頌不相上下。三人相見恨晚,互相切磋,或徜徉遨游書海之中,或廢寢忘食于案牘之內(nèi),時常通宵達旦,徹夜長談,皆引為平生快事,樂此不疲。
泮宮亦是教書育人之所,貴族子弟弱冠之前,都需在此習(xí)學(xué)六藝。只不過,泮宮中的后學(xué)之輩大多出身貴胄,錦衣玉食,不過聲色犬馬之徒,入學(xué)讀書只是應(yīng)付了事,并無上進之心。
少傅仍叔曾同兮吉甫說過,在他心目之中,泮宮學(xué)子渾渾噩噩者甚眾,唯有二人卓爾不群——
其一,乃是當(dāng)今天子胞弟、在泮宮求學(xué)已逾十年的王子姬友;
其二,則是去歲剛剛?cè)雽W(xué),但學(xué)問進境遠超凡人的布衣方興。
與泮宮的貴族子弟不同,方興對“六經(jīng)”大計如饑似渴,他一頭栽進古籍之中,很快就脫穎而出,被仍叔選拔為最得力的助手。仍叔之學(xué)識在三公九卿中無人能匹,在他身邊耳濡目染,方興學(xué)問突飛猛進。而仍叔本就對方興青眼有加,此時樂育英才,更是將平生所學(xué)傾囊相授。
剛進泮宮不久,方興很快便補完六藝課程。對他而言,這些只關(guān)注繁文縟節(jié)的課程著實容易,經(jīng)過半年熏陶,他舉手投足間已頗顯貴族氣質(zhì)。而那些佶屈聱牙、晦澀難懂的古籍,才是方興真正感興趣的目標,他識字基礎(chǔ)本就上佳,又得仍叔等名師點撥,其學(xué)識很快便已突飛猛進。
和方興不同,王子友沉浸于學(xué)業(yè)之中,非是求入仕之階,恰恰相反,他是在求出世之道。
身為當(dāng)今天子的同胞嫡弟,王子友非但沒有其他貴胄的趾高氣揚,反倒沉默寡言,事事謙恭,待人接物頗有方寸,甚至刻意同他人保持距離,更別提與同窗交游嬉戲。
而王子友越是矜持,其他泮宮中的貴族子弟卻越發(fā)巴結(jié)于他。怎奈何,王子友本就不屑與俗人為伍,便更不屑與這些酒囊飯袋合群。久而久之,便有好事者傳聞,說王子友假裝清高,傲慢無禮云云。盡管風(fēng)評受損,但王子友似乎毫不為意,繼續(xù)我行我素。
每當(dāng)少傅仍叔談及此等怪事時,兮吉甫都是淡然一笑,“王子友真明智之人也!”
仍叔與太史頌皆不解道:“王子友疏遠親貴子弟,孤僻寡交,如何稱得上明智?”
兮吉甫低聲笑道:“二位有所不知,詩曰‘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自伴君之難甚于伴虎,何況是天子之手足胞弟乎?王子友刻意疏遠親貴子弟,乃是怕引起其王兄之猜忌也?!?p> “此話怎講?”太史頌愈發(fā)驚奇。
兮吉甫嘆道:“自古以來,多少王室兄弟手足不得相容,以至于反目成仇,史書屢見不鮮。殷鑒不遠,王子友若與世家大族交游過甚,未免有結(jié)黨營私之嫌。即便其王兄寬宏不忌,也怕世人飛短流長,受人讒言之故?!?p> “原來如此!”仍叔這才恍然大悟,旋即又奇道,“可在泮宮之中,王子友倒是同方興交從甚密,這又是何緣故?”
“方叔乃布衣之輩,雖是太保螟蛉,但在鎬京毫無根基,周天子自然放心。另外,先王殯天于彘林之時,便對這方小友有托孤之情,方叔同王子友交好,亦是奉先王遺詔,并無阿諛之意。此外,二人質(zhì)性高潔,互為知己,又恰是一樁美談也!”
仍叔和太史頌皆飽學(xué)之士,卻不諳朝堂世故,聽聞兮吉甫這番高見,皆有茅塞頓開之感。
安定時日總是過得飛快,轉(zhuǎn)眼之間,臘月不覺悄然而至。
而臘月之初,恰恰是方興十八歲生辰之日。
周禮規(guī)定少年二十而冠,實則貴族之家往往提前行之。召公虎視方興如己出,早就有舉薦他入朝出仕之意,于是這才臘月剛過,老太保就給他的義子張羅冠禮之事。
臘月朔日,老太保邀請?zhí)仔l(wèi)伯和、大司馬程伯休父、少師顯父、少保皇父、少傅仍叔等九卿,以及兮吉甫、仲山甫、南仲、師寰等布衣大夫于太保府,正式給方興加冠晉冕。他們目睹了方興的成長,看著他自野人少年完成蛻變,成為如今頗具聲名的后起之秀,堪稱欣慰。
而在這些賓客當(dāng)中,當(dāng)屬兮吉甫與方興交往最密,于是召公虎推舉他為主禮之人,兮吉甫自當(dāng)仁不讓。
加完“士冠禮”,方興便正式成人,成為鎬京城國人中的“士”階層。而自這一日起,他便可以正式出仕,為大周朝廷效力。
旬月之后,冬去春來,又是一年更始。
過去一年,四夷并未再犯,除了旱情延續(xù)至今外,頗有一副海晏河清的景象。
但兮吉甫清楚,當(dāng)下不過是表面太平而已。于外,四夷依舊對大周虎視眈眈,諸侯國中暗流涌動,妄圖顛覆大周的勢力非但賊心不死,反倒轉(zhuǎn)入暗處,令人防不勝防。于內(nèi),世卿世祿積弊已深,虢公、虞公等人又黨同伐異,光憑召公虎一己之力,大周中興談何容易?
放眼朝廷眾臣,大周亟需王佐之才。不僅需要軍事人才整飭軍政、訓(xùn)練士卒,還需有經(jīng)濟人才使倉廩充盈,要有外交人才行使四方、巡撫諸侯。如今周王室人才斷層,若再任用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世襲貴族,尸位素餐,根本無法挽回頹勢,更無法與徐、楚等國青年才俊抗衡。
好在,自從周王靜聽信召公虎舉薦,重用布衣大夫,僅僅一年有余,便成效頗豐。
從南仲、師寰、仲山甫的身上,周天子已看到布衣階層的實力。這無疑是一道曙光,照亮布衣賢才的進身之階,進而為周王靜所用,成為朝廷棟梁之材。
盡管,這必然受到貴族階層阻撓,但卻值得一試。
果不其然,新年伊始,在例行考功之后,周王靜又起了求才之心。
“諸位愛卿,去歲大旱之時,太保曾言大周野有遺賢,故而開罪上天,不降甘霖。今歲旱災(zāi)依舊,許是尚有賢才不得重用之故,余今誠心求才,眾卿家可有人選推薦?”
此言一出,虢公長父倒是頗為興奮,他早已準備好一串名單,呈交于天子案上。
周王靜耐著性子看完,心情不甚愉悅:“太傅,你所舉薦的,如何都是畿內(nèi)諸侯?”
虢公長父奏道:“天子,依大周成例,畿內(nèi)諸侯于外則為邦國之君,于內(nèi)則為天子之臣。昔日周、召、畢、榮之君皆入朝為卿,今臣所舉薦之毛公、祭公等輩,皆是王族之旁支貴胄。天子不用這些親族,難道反要新任那些外姓貧寒之輩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虢公長父此言,矛頭正是直指召公虎所拔擢的布衣大夫。
“此事還圖后議,”周王靜將奏折倒扣,冷笑道,“太傅,你所謂可委以重用的王族貴胄,可曾包含昔日榮夷公之輩乎?”
此話一出,虢公長父目瞪口呆。
誠然,榮夷公正是他口中根正苗紅的世卿世祿,可其對大周的損害,至今余波難平。
“太保,”周王靜不再理會虢公長父,而是對召公虎道,“王元年,你推舉了師寰、南仲;王二年,你又推舉了兮吉甫、仲山甫。四臣受命以來,于大周裨益甚大。今余登基業(yè)已三年,不知太保還有何賢才舉薦?”
天子如此問話,顯然是大有再度提拔布衣大夫之念。
“稟天子……”召公虎歷來沉穩(wěn),今日不知為何遲疑起來,“臣有人選,奈何不敢舉薦?!?p> “不敢舉薦?”周王靜來了興致,笑道,“太保但說無妨,有何可懼哉?”
“天子明察,”召公虎頓了頓,“臣要舉薦之人,既非世卿大夫、又非王室貴胄,只是與臣有些故舊,故而避嫌不言?!?p> 周王靜笑道:“太保何其見外,先王曾言,‘舉賢不必避親’。親子猶且不避,何況故舊也?”
召公虎連忙稱是,“既如此,臣不敢再有忌諱。實不相瞞,臣所要舉薦之人,正是故人之子?!?p> 召公虎將話說到此處,明堂上多數(shù)人已經(jīng)猜到他所言是誰。至于兮吉甫等一干布衣大夫,更是緊張不已,靜候事態(tài)發(fā)展。
“太保所言,可是那揚威漢陽的少年?”周王靜倒先搶了對方的話頭。
“正……正是。此人名曰方興,年方弱冠,正是臣之螟蛉義子。”
“方興乃大周功臣也,”周王靜大笑道,“余早有意拔擢此人,太保何必諱言?”
“是,是。”召公虎口中唯唯,心中怕是已然竊喜不已。
“余登基之前,便與此子有一面之緣,”周王靜倒敘起舊事來,“昔日,先王駕崩于北國,正是此子護駕求援,其忠勇可鑒日月。去歲五路犯周之時,聽聞此子從軍平叛,履立奇功,若非因其未到冠年,余早有意登庸,何必等至今日?”
沒想到,周王靜竟對方興評價如此之高,就連召公虎都始料未及,連連稱謝。
見天子如此表態(tài),兮吉甫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仲山甫、南仲、師寰、程氏父子等卿大夫與方興頗有私交,聞聽此言,也皆面露喜色。
“臣有異議!”
這時,朝中傳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眾臣循聲望去,正是太傅虢公長父。
周王靜皺了皺眉道:“太傅有何高見?”
虢公長父搖頭晃腦,道:“大周立國二百余年,無野人可平步青云而晉為士大夫者,請?zhí)熳尤?。?p> 召公虎怒道:“方興乃召虎家宰之子,亦可稱召氏士人之后,怎謂一介野人?”
虢公長父哼了一聲:“太保此言差矣,方興從小于邊陲長大,何以見得他便是你家宰之子?更何況,據(jù)虢長所知,那方武并無妻室,安能有后?”
“你!”召公虎氣不打一出來。
“可矣!兩位愛卿各執(zhí)一詞,何時才能辯出是非?”周王靜作色道,“成例也好,破格也罷,當(dāng)今大周主少國疑,要完成先王中興偉業(yè),正當(dāng)用才而不拘其出身,豈可涼了天下寒士之心?”
周王靜說罷,便不再理會虢公長父,命左右近恃記下封賞方興之事。
不多時,方興被禮官引上明堂,太宰衛(wèi)伯和親自宣讀敕令:
“茲封方興為職方氏、中大夫,隸屬大司馬所轄。掌地圖,辨其邦國、都鄙及九州人民與其物產(chǎn)財用,知其利害得失,規(guī)定各邦國貢賦。欽哉!”
方興乍一出仕,便被封為中大夫之爵,可謂榮寵有加。
此前,南仲、師寰、兮吉甫、仲山甫不過位居下大夫而已,而方興剛剛成年,便躍居四人之上,他不禁受寵若驚,連連領(lǐng)旨謝恩。
召公虎心花怒放,與大司馬程伯休父相視一笑,職方氏乃是兵部實職,掌管天下地理,在行軍打仗之時勘繪輿圖,算得上是周王師之“耳目”。
策命已罷,周王靜親自為方興慶賀道:“方大夫,職方氏掌天下之圖、天下之地,辨天下九州,分諸侯之邦國、都鄙,以及四方五服——四夷、八蠻、七閩、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與其財用九谷、六畜之?dāng)?shù)。此乃要職,切不可讓余一人失望!”
方興頂禮而拜:“微臣才疏學(xué)淺,敢不報效死命!”
周王靜大喜,命程伯休父出班,告知方興九州山川之險要及分野。
程伯休父道:“九州者:東南曰揚州,其山會稽,其澤具區(qū),其川三江;正南曰荊州,其山衡山,其澤云夢,其川江、漢;河南曰豫州,其山華山,其澤圃田,其川熒、雒;正東曰青州,其山沂山,其澤望諸,其川淮、泗;河?xùn)|曰兗州,其山岱山,其澤大野,其川河、泲;
“正西曰雍州,其山岳山,其澤弦蒲,其川涇、汭;東北曰幽州,其山醫(yī)無閭,其澤貕養(yǎng),其川河、泲;河內(nèi)曰冀州,其山霍山,其澤楊紆,其川漳、汾;正北曰并州,其山恒山,其澤昭余祁,其川虖池、嘔夷。此九州之地望及其山川林澤之分野,亦職方氏大夫之職分也!”
言罷,少傅仍叔將一卷精美的《禹貢九州圖》贈與方興,算是送給這位泮宮門生的畢業(yè)大禮。
召公虎也不忘叮囑道:“昔日大禹治水,劃分天下為九州,便是大周疆域范圍所在。此《禹貢九州圖》為傳世之寶,乃天下地理輿圖最詳盡者,如今交與職方氏大夫管轄,圖在人在,切勿遺失!”
方興感激不盡,含淚收下這份厚禮。
緊接著,衛(wèi)伯和為其介紹職方氏之屬官,多達十余人之眾——
有掌土圭、建邦國都鄙之法的土方氏,掌來遠方之貢賦的懷方氏,掌天下之道路的合方氏,掌道四方傳布政訓(xùn)的訓(xùn)方氏,掌制邦國封疆地域的形方氏。此外,還有掌山林、川澤、丘陵之名及珍異之物的山師、川師、邍師,掌邦國法則的匡人,掌誦王志、道國政的撢人等等。
自受官之日起,方興便離開泮宮,也不再棲身于太保府,正式搬入大司馬府中起居。
方興再拜,稱謝告退。
至此,周王靜登基以來,已然拔擢五位出身布衣的大夫——
其中,南仲、師寰掌管武事,兮吉甫、仲山甫操持文事,現(xiàn)方興又擔(dān)任中大夫要職,國人傳為美談,號曰“布衣五大夫”,其聲望一時名噪京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