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函谷關前。
先是南仲、師寰各率本部兵馬到函谷關前罵戰(zhàn),引來關上弓弩手好幾波齊射。關隘高聳,弓箭居高臨下射來,威力也徒增數(shù)倍,南仲、師寰本就是佯攻,見對方如此架勢,刻意叫苦不迭,士卒也將計就計,四處抱頭鼠竄。
在他們身后,程氏兄弟率領一彪兵馬,大搖大擺到山下伐木,佯裝搭建攻城器械之狀。這些士兵笨手笨腳,十分狼狽,惹得城上守軍哈哈大笑——“周人這點笨招數(shù),竟想攻下函谷雄關?”
可這些戎狄之人哪里料到,在周王師“障眼法”的掩護下,方興早已率領百名敢死隊員,悄然來到崤山山底。這些勇士皆擅長攀援的健卒,他們隨身攜帶繩索、撓鉤,只待方興一聲令下,便朝崤山攀登。
日暮將至,隨著行動時刻的來臨,方興心中的忐忑難以名狀。
去歲在彘林之時,方興曾孤身沖出重圍,替厲王天子請來援兵,也算是孤膽之舉。但今日不同,方興除了要將個人安危置之度外,還要顧及身后王師勇士的性命。此外,探山行動的成敗,還直接關系到周王師、甚至是大周的生死存亡,他感覺到身上的千鈞重擔。
萬事俱備,方興正要下令突擊,突然一陣異香撲鼻,沁入心脾。
方興忙低頭去尋,那香味原是從懷中傳出,稍一翻找,原是那日召芷所贈的繡帕布包。他將這布包捧在手中,頓時心意煩亂,布帛內是召芷謄抄的三首詩篇,可眼下自己要務在身,生死未卜,又哪里顧得上這帛短情長?
方興定了定神,將布包小心藏好,下令眾健卒登山探尋密道。
山路崎嶇,但對這百余名登山好手來說,卻有似家常便飯。方興雖是年幼,但從小長于太岳山麓,攀登起崤山來,倒也不覺困難??舍派礁呗栯U峻,亂石嶙峋,還是先后有五、六名兵士腳底打滑,不甚失足跌下,粉身碎骨、化為齏粉。
克服了千難萬阻,方興終于率領壯士們來到崤山半腰處。
函谷關依崤山險峰而建,險峻非常。正常情況下,只要守軍占據(jù)關隘,關下兵士車馬便插翅難飛。戎人得關之后,自以為密不透風,殊不曾想周王師竟會派士卒探山。幸而戎人疏忽,山道上無人把守,方興一行才沒被發(fā)覺。
可眾兵士雖已上山,但想要在崤山上尋找一條隱秘密道,其難度不亞于大海撈針。
出發(fā)之前,方興詳細詢問過焦伯,對密道的大體方位有了判斷??梢鼓唤蹬R之后,焦伯口中本就不甚清晰的參照物,愈發(fā)難以尋找。無奈之下,方興只能用笨辦法,將人手分散開來,逐片區(qū)域搜索,以尋找密道的洞口。
夜已深了,山腳下王師大營燈火通明,對于召公虎將帥而言,等待的過程同樣煎熬。
功夫不負有心人,正當探山健兒們一籌莫展時,一個偶然的發(fā)現(xiàn),讓方興大為振奮。
原來,一位王師兵卒正準備吃些干糧,不甚踏空,鬼使神差掉入一個陷坑,而當他驚魂未定、掙扎著要爬起來時,霎地發(fā)現(xiàn),這個陷坑內涼風陣陣,竟然是個通風的所在。有了這個線索,他招呼附近的同伴來探查,一番挖掘,果然發(fā)現(xiàn)一條甬道。
不多時,方興聞訊敢來,他身形最小,于是摸黑爬入地道內。
地道內空氣稀薄,方興不敢點燃火把,可這個季節(jié)的崤山潮濕冰冷,幽閉深處一股股陰風襲來,方興感受到難以言狀的痛苦。他沒有退路,只得緊咬牙關,摸索向前。好在地道內沒有岔路,約過了一炷香功夫,方興這才觸碰到地道盡頭。
在盡頭處,通道變得寬敞起來,足夠方興站直身子,他伸手觸碰四周,發(fā)現(xiàn)四壁皆是石磚所砌,顯然是人為修筑。方興又將耳朵貼在壁上,依稀能聽到洞外有戎人言談之聲,并伴有搬運武器之聲。
“莫非,這里面是函谷關的武庫?”
方興心下驚疑,同時也愈發(fā)確定,這想必便是焦伯所說的密道。
又摸索了一陣,既沒有找到任何入口,也再沒聽到其他動靜,方興于是決定原路返回?;氐匠隹谔?,王師勇士們擔心他的安危,早已圍上前來,問清狀況。于是,方興將分散各處的將士聚攏,簡要說罷密道盡頭的情況,并做出部署。
“諸位,我等已探明密道所在,須盡快告知太保,軍情緊急,何人愿意下山報信?”
方興此話剛出,眾人爭先恐后,紛紛請纓下山。
方興大喜,于是將手下人馬一分為三,一部十人下山報信,一部十人留守洞口,剩余人員則四處尋找干柴等引火之物,雖是備用。一切安排妥當,方興再次回到密道深處,苦苦思考破敵之策。
一夜無話。
次日天明,方興總算盼來山下回音,派去王師大營匯報的士卒夤夜山上,帶來了周王師的行動部署。
方興大喜,忙將召公虎派來的錦囊拆開,覽信已罷,心中疑慮頓消。
“小將軍,太保如何說?”身旁,探山的士兵們聞訊而來,同樣對今日的行動充滿期待。
“諸位,稍安勿躁,”方興自不敢泄露戰(zhàn)機,只是微微笑道,“我等且看王師作戰(zhàn),待到時機成熟,自有用我等之時!”
眾士卒聽了,雖不明就里,但他們臉上滿是堅定之情。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大周王師風貌一新,召公虎軍紀嚴明,師寰計謀百出,南仲英勇善戰(zhàn),主帥開明,三軍用命,軍勢已然脫胎換骨,遠非昔日虢公長父領兵時可比。
這時,只聽山下三通鼓響,召公虎已然集結大部隊,前來函谷關前列陣。
方興知道,王師正按照錦囊上的部署行動,而自己要做的,就是靜待時局之變,再立奇功。
一如往常,周王師剛站穩(wěn)陣腳,關上伊洛之戎的守軍便一陣箭雨射來,將周王師前鋒部隊逼退三百余步。緊接著,大司馬程伯休父一聲令下,程仲庚、程仲辛兄弟便率部組裝攻城云梯,做好登城準備。函谷關上的戎兵也不敢怠慢,將滾木、礌石從關上拋下,阻擋王師攻城。
周王師只顧進攻,卻不防身后塵土飛揚,似有兵馬從后方迂回包抄。
方興極目遠眺,還沒看見來襲的敵人是誰,但見周王師的大營一片火起,火光沖天,嘶吼聲、嚎叫聲直沖云霄。這時,還在關下搦戰(zhàn)的主將師寰一陣驚慌,也不顧攻城部隊尚未撤回,便指揮前部兵馬調轉方向,直奔后方,顯然是去救火。
這時,尚在攻城的程氏昆仲陣腳大亂,已然毫無戰(zhàn)心。而關上的伊洛之戎守軍見狀,不愿放過良機,打開關門,一飚兵馬呼嘯而來,沖向王師攻城的隊伍,驅趕罷程仲庚和程仲辛的兵馬,戎人放起一把大火,將周王師的攻城器械全部燒光。
兵敗如山倒,周王師出師不利,如今函谷雄關橫亙于前,不明敵兵截殺于后,眼看就要全軍覆沒。
而在關上看熱鬧的戎人見王師不敵,自然彈冠而慶,再也按捺不住,紛紛從關上殺將出來。戎兵戎將們爭先恐后,呼吼著追擊周王師的敗兵,生怕跑得慢了,失了撿這便宜戰(zhàn)功的機會。
反觀召公虎所在的周王師中軍,他們見戎人勢大,也不敢與敵正面交戰(zhàn),直往桃林塞方向逃竄??商伊秩谋M頭,正是崤函要道一處極狹窄的所在,周王師被戎人幾番沖殺,已然七零八落,慌亂中丟盔棄甲,只顧逃命,好不狼狽。
看起來,周王師此役已然不是戰(zhàn)敗,而是潰敗。
山下兵敗如山倒,方興卻毫無擔心的神色。見主將如此反常,探山的勇士們一頭霧水,都以為方興是嚇昏了頭腦,忙來問其緣由。
“諸位莫慌,”方興微微一笑道,“周王師未必便敗。”
眾人方才見王師頹敗,早已急得眼紅,恨不得下山殺敵,這時聽方興此言,愈發(fā)不知其意何謂。
“周王師乃是佯敗也!”
“佯?。俊?p> “此皆師寰將軍之計,”方興晃了晃手中的錦囊,“倘若王師不示弱于戎人,戎人又如何肯棄關而出?”
聽罷此言,身旁的王師勇士們這才釋懷。
不過,方興嘴上安慰著眾人,內心卻忐忑不安,周王師這般節(jié)節(jié)敗退,未免演得太過逼真了吧?
好在周王師的反擊如期而至,方興心中大石總算落地——
正當伊洛之戎殺得興起時,只見桃林塞的隘口兩旁伏兵驟出,盡是王師旗號,程仲庚在左、程仲辛在右,各率車兵數(shù)百,從隘口兩側的坡道上疾馳而下。戎人將士哪里抵擋得住,被憋著惡氣的王師車兵沖了個七零八落。
而剛才還擁擠混亂的隘口,王師主力赫然現(xiàn)身,為首一將正是師寰。
師寰大手一揮,埋伏于丘陵上的王師弓弩手萬箭齊發(fā),飛矢如蝗,將伊洛之戎的追兵射得咿呀怪叫。幾輪箭雨過后,又有一飚兵馬殺來,正是大司馬程伯休父麾下虎賁雄師,他們刀劈斧剁,在戎人陣中猶如砍瓜切菜一般,打得戎兵哭爹喊娘。
戎人主將見狀不妙,也不顧部曲折損,掉頭便往函谷關上撤退。
在側翼,召公虎的中軍迂回穿插,一面防御潰退的伊洛戎兵,一面重整攻城器械,準備奪關。只不過,戎人盡管精銳盡出,但還是留下數(shù)百士卒在函谷關上戍守,仗著雄關易守難攻,硬是扛住召公虎指揮的數(shù)次攻城。
方興見王師反“敗”為勝,喜不自勝。
他站起身來,對身旁的探山勇士們道:“諸位,輪到我等立功也!”
“立功?如何立法?”眾人不解。
正說話間,只聽腳下的山麓間有嘈雜人聲,方興定睛一看,數(shù)百王師將士正沿著此前探出的路線上山,為首一員將領,正是南仲。
“南將軍,我等恭候多時也!”方興大喜,同南仲見禮。
“奉太保之命,”南仲不茍言笑,“送這幾筐物什上山?!?p> 說話間,南仲的情緒十分低落。很顯然,召公虎沒有安排他參與關下廝殺,而是派了個運輸壇壇罐罐的任務,這差事使南仲沮喪不已。
“南將軍,你可別小看了這些物什,有了它,你反能立個奪關的頭功!”方興笑著,小心翼翼地將筐內的一個陶罐拆封。
“這裝的是何物?”南仲來了興致,也湊上前來觀瞧。
“磷硝,”方興深吸一口氣,“這是去歲討伐赤狄時,周王師從赤狄那繳獲的戰(zhàn)利品。此次出征,太保隨軍運來一車,以備不時之需,不曾想在此地派上用場。”
言罷,方興不敢耽擱,命士卒們將磷硝一分為二,部分囤積于密道的盡頭,另一部分則沿密道傾倒,以作引火之引信。安排已罷,南仲讓眾將士退至數(shù)十步開外,自己則取來弓箭,在箭頭涂上火油,點起火來,朝密道口的引信射去,瞬間將地上的磷硝點燃,燒起熊熊大火。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密道雖然狹窄密閉,但是磷硝的燃燒卻愈發(fā)猛烈。方興知道,今日使用的這些劑量,足以將密道的另一頭燒塌。而據(jù)焦伯所言,密道的盡頭連著函谷關的糧倉和武庫,自是可以助燃,只需半個時辰的功夫,函谷關內的戎人必會自亂。
果不其然,尚在御敵的伊洛之戎見關內起火,不得不分出人手滅火,可磷硝火勢兇猛,關上取水又多有不便,除了眼睜睜看著糧草武器被燒成灰燼,根本毫無辦法。
與此同時,關下的周王師愈戰(zhàn)愈勇,將出擊的伊洛之戎團團包圍,賊將授首。很快,師寰、程氏昆仲合兵一處,與召公虎、程伯休父一道攻關。此消彼長間,關上的守軍軍心動搖,幾乎沒有抵抗之力,只剩強弩之末,苦苦支撐。
這時,南仲再也不必按捺性子,令旗揮動,在山中等候多時的王師士卒一擁而上。他們是師寰招攬來的南山猛士,極擅山地作戰(zhàn),撓鉤、繩索齊發(fā),也不顧崤山山勢險峻,各顯攀援之能事,朝著函谷關墻飛奔而去,喊殺聲響徹山巒。
守關的戎人殘兵已是驚弓之鳥,此刻見關山上“飛”來雄兵,更是驚得魂飛魄散。他們矢石已盡,再也無法進行遠程攻擊,只能坐視南仲部眾奪關,還沒等王師士卒來到近前,趕忙放棄抵抗,唯恐投降的晚了,成了周王師的刀下之鬼。
南仲不費吹灰之力,便奪取下函谷雄關,拔得頭籌。他一面打開關門,一面派人滅火,不多時,召公虎率領大部人馬通過函谷關,一場驚心動魄的奪關大戰(zhàn),總算塵埃落定。
此前,函谷關嘯聚了四千伊洛戎人,今日一戰(zhàn),周王師殲敵兩千有余、陣斬賊將,可謂大獲全勝。
論功行賞,此役當推師寰、南仲二將功勞最大——師寰定下奇計,而南仲則率部先登奪關,二將則互相推辭,皆尊對方首功。召公虎大筆一揮,將二人并列記入,引來眾將齊聲喝彩。師、南之后,程氏父子作戰(zhàn)勇猛,也被記下大功。而方興探得密道,亦是奪關功臣。
自國人暴動后,周王師已多年未曾經(jīng)歷如此酣暢之大勝,今日得賢帥統(tǒng)兵、良將布陣,終于獲得函谷關之大捷。盡管,五路犯周的陰霾始終籠罩,但今日首戰(zhàn)得勝,眾將士鼓舞歡欣,頗讓老太保欣慰。
對此,方興感觸猶深。
昔日彘林一戰(zhàn),召公虎日夜憂心,便是苦于王師中缺乏公石煥這般名將,程氏父子勇力有余,卻智謀不足,實在難堪大任?;劓€京后,老太保決心為周王師選拔戰(zhàn)將,故而拔擢南仲于虎賁之中,重用師寰于南山山野,二將此番一戰(zhàn)成名,足報召公虎知遇之恩。
函谷關失而復得,王師奏凱,三軍開顏,軍中唯獨一人黯然神傷,那便是失去愛妾、幼子的焦伯。
方興知道,是時候處理焦國的這筆爛賬了。
說起來,戍衛(wèi)函谷關本是焦國之重任,可這位焦伯糊涂貪杯,差點釀下大罪。伊洛之戎剛發(fā)兵焦國城下,焦伯便拋棄城中軍民,落荒逃到函谷關,進而函谷關失守,焦伯又從密道脫逃,前來周王師陣中尋求庇護。如此昏庸無能之君,方興深為鄙夷。
是夜,召公虎上書天子報喜,并倡議將函谷關收為天子所有。次日,待整飭兵馬已畢,召公虎分撥兩千兵馬于函谷關內,并留下少保皇父守關,其余大軍繼續(xù)東進,朝著東都洛邑進發(fā)。
出函谷后,召公虎不敢懈怠,派出多路斥候,四處搜尋殘留的伊洛之戎的余部,也不追殺,只將這些殘兵敗將趕回山林便可。
于此同時,召公虎關心焦國之事,便派師寰為先鋒,領兵前往焦邑交涉。
時至午后,周王師已行軍經(jīng)過三門峽,來到焦邑城郊。召公虎正待下令就地暫歇,便見師寰風塵仆仆,驅車前來陣前復命。
“師將軍,”召公虎奇道,“怎么,焦國沒有開城門迎接王師?”
師寰搖了搖頭,神情頗為沮喪。
“難道說,焦國失陷于戎人之手?”召公虎不由大驚。
“非也,”師寰眉頭緊鎖,“末將無能,焦人閉門不見。”
“閉門不見?”這話大大出乎召公虎意料之外,“怎么?焦國人不迎王師便罷,如何也不來迎回國君?”
召公虎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投向身旁落拓的焦伯。焦伯昨日悲痛過甚,又經(jīng)車馬顛簸,早憔悴地沒了人形。召公虎不忍同宗諸侯如此狼狽,便在副車中鋪了張草席,且讓焦伯躺下將歇。
“焦國……焦國怕是已另立新君也……”師寰小心翼翼道。
“什么?”焦伯聽罷此言,“嗖”地驚從座起,“他們敢!寡人這還沒薨呢!”
召公虎冷哼了一聲,也不管焦伯如何跳腳,讓師寰詳盡說來。
師寰道:“末將到了焦國城外,只見焦國城門緊閉,其守城將官說其國君已逝,他們已立世子為新君,國喪當頭,恕禮數(shù)不周,閉門不見?!?p> “這倒奇了,”召公虎點頭沉吟,轉而對焦伯道,“貴國似乎對你怨氣頗深?”
焦伯早已氣得體似篩糠,可又似乎有天大的難言之隱,只是不斷重復著,“逆子!逆子!”
師寰和眾將只在一旁哂笑,不知這焦伯到底還有多少戲碼。
召公虎無奈,只得勸慰道:“焦伯,你若再有隱瞞,貴國這事,孤亦無能為力也!”
“冤孽!冤孽!”焦伯嘆了口氣,只得將其國內的丑聞全盤托出——
原來,焦伯原配夫人早逝,于是續(xù)娶了一房媵妾,為他生下幼子。依據(jù)周禮宗法,焦伯本該冊立嫡長子為世子,可那媵妾軟硬兼施,偏偏要焦伯立幼子為儲君,焦伯無奈,雖不敢對眾臣明言,但心中亦有了廢長立幼之念。
新年伊始,焦伯正給幼子主持冠禮,卻不料伊洛之戎來襲。焦伯歷來醉生夢死,哪里懂得御敵之術,且焦國軍隊腐朽不堪,如何是殘暴的戎人對手。焦伯驚慌中丟下國都不顧,自己繩縋出城,帶著愛妾、幼子逃奔函谷關。
函谷關內兵器、糧草充足,焦伯本以為能堅守到王師來援??伤麤]想到,關上的守兵正是世子一黨,竟將關隘拱手讓與伊洛之戎,想借戎人之手,將焦伯弒殺,好讓世子名正言順地繼位。就這樣,戎人輕松奪占函谷雄關。
函谷失陷,焦國一夜之間改弦更張,自然樂得另立新君。至于焦伯是死是活,已然沒人在意。
說到這,焦伯幾乎哭出聲來,“太保,焦氏、召氏同出自召康公,你要替寡人做主!”
召公虎無奈,只得應允下來,一邊安頓焦伯歇息,一邊召集眾將商議對策。
最終,還是師寰定下一計,他提議讓焦伯假死,周王師佯裝為焦伯發(fā)喪,這樣才能讓焦國世子放松警惕,繼而引誘其打開城門,趁其迎回先君靈柩時,再出兵逼迫其認罪伏法。
召公虎自無不允,焦伯無奈,只得勉強答應扮演死尸。
一切如師寰所料,城上的守軍見太保親率王師到來,不敢怠慢。不一會,焦邑城門大開,焦國世子身著重孝,出門迎接“亡父”靈柩。
正當焦國世子來到靈柩前時,焦伯從棺槨中呼吼而出,嚇得其子魂飛魄散。
焦國世子這才發(fā)覺中計,扯著君父衣袍哭嚎道:“兒知錯也!求君父不要殺兒!”
焦伯凄涼無比,自言自語道:“虎毒尚不食子,逆子,你教寡人如何發(fā)落于你?”
“兒不孝……都是兒的過錯……”
“沒了你弟與小娘,寡人之心已死。寡人如今只有你這獨子,還能殺了你不成?”
“多謝君父饒命!”焦國世子得逢大赦,喜不自勝。
“寡人不中用也,就由你當國君去罷。從今往后,寡人不想再看到你,滾罷……”
前日,焦伯貪酒誤事固然可惡,可他家門不幸,如今已是風燭殘年,萬念俱灰。
周王師眾將士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皆唏噓不已。
焦國鬧劇告一段落,但召公虎卻毫無喜色。方興猜得出老太保的憂慮所在,隨著周王室禮崩樂壞,類似焦國父子反目的戲碼,只會有增無減。
出了焦境,召公虎不敢耽擱,率軍朝東都洛邑方向繼續(xù)趕路。
又經(jīng)過一日一夜急行軍,成周地界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