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王爺之死

　　姜菁以前跟著王爺在邊關(guān)待過多年，這里的環(huán)境很快適應(yīng)下來。

　　夜晚的風(fēng)，吹起姜菁的發(fā)絲，一身勁裝的姜菁，墨發(fā)用一根紅繩束著，身上穿著一連藍(lán)色立領(lǐng)齊膝的衣服，衣上有一排盤扣。手腕上用束帶系著，腰束帶子。褲子也是藍(lán)色的，褲子緊窄，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短靴。

　　姜菁看到眼前一片熟悉的胡楊林，胡楊的枝條伸向天空，樹的軀干怪異，她似乎嗅到空氣中有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她想到前方是那顆胡楊神樹，心道不好。

　　在一顆系滿紅色布條的胡楊樹前停下，血腥味越來越濃，她看到被長長的鐵釘穿透了肩窩的人，看著黃沙上的血水，她心在打顫，不敢去撥開那個(gè)人的長發(fā)，看一下他是誰。

　　他的胸口已被一把劍穿透，溫?zé)岬孽r血在身下蔓延開來，浸透了滾燙的黃沙。

　　一點(diǎn)晶瑩的寒意落在他的睫毛上，一片樹葉落在了他的臉上。

　　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樹葉，輕柔地從空中飄落。

　　姜胤睜開眼，望著蒼茫的夜空，忽然想起十年前，他第一次看到胡楊葉落下，也是一個(gè)這樣的寒夜。他抱著他的小姑娘，小姑娘輕柔的在神樹上系上了一塊寫滿心愿的紅綢。

　　可惜，到離開的時(shí)候，小姑娘也沒有看到過他在紅綢上寫了什么。

　　他朦朧中，看到了他心愛的小姑娘的容貌，她來看他了嗎？

　　他迅速的反駁道，她都去和親了，這時(shí)應(yīng)在長安，怎么可能會出現(xiàn)在他眼前。

　　會不會是太想她，然后出現(xiàn)了幻覺。

　　突然臉上傳來柔柔的觸感，小姑娘撥開了擋著些許視線的碎發(fā)。他看著面前，朝思暮想的容顏，依舊是美的傾國傾城。

　　他早就死了，為何還會看到她？難道他是在地獄里嗎？不，他看到他的小姑娘了，他不要他的小姑娘也在地獄里。

　　天上的云飄過，應(yīng)是天仙狂醉，亂把白云揉碎。他的心，也似這揉碎的云，在這蒼茫的天地間孤寂的飄零。

　　他急切的咳出一口黑色的血。

　　“姜胤………”姜菁悲傷的喊了一聲。

　　王爺聽到她又喊他的名字，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蠱蟲開始啃噬心臟，過不了多久，他將變成一具走尸，于是吼道：“快點(diǎn)。用火燒死我?！?p>　　他不愿意變成一具沒有靈魂的走尸，他不想用走尸的身份出現(xiàn)在小姑娘面前。

　　姜菁眼淚滴落，哭喊道，“不?！?p>　　王爺喊出這句話之后，頸上青筋鼓起，似乎有東西在血管里向心口爬。他臉上露出痛哭的神色，“快點(diǎn)……燒死我?！?p>　　姜菁搖了搖頭，拿出一排銀針。

　　“沒用的，這是噬心蠱?？禳c(diǎn)燒死我，求你了。”

　　他想起那個(gè)年邁的陳將軍，將他抓住，灌了迷魂藥，釘在這顆千年神樹上。

　　姜胤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的人，一字一頓的說道，

　　“陳將軍，謀殺皇親國戚的罪名豈是你能擔(dān)得起的？”

　　“老夫?yàn)樾∨畧?bào)完仇，自會以死謝罪?！?p>　　“呵，為你那個(gè)下三濫的女兒嗎？”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打到了姜胤臉上，“不準(zhǔn)你這么說我女兒?！?p>　　王爺忍著肩膀上的劇痛，笑道：“怎么。自己生的什么垃圾玩意，還不讓人說了。”

　　陳將軍面色微慍，將姜胤的皮膚劃開，瓶子的蠱蟲聞到血腥味，鉆入姜胤的血管里。

　　姜胤疼的青筋暴起，看著面前的陳將軍，展顏一笑，“老東西，有你在，姜國會亡也不奇怪了?！?p>　　陳將軍一口老血噴出，看著天空說道，“臣，以死謝罪。望吾皇能放過臣的九族?！?p>　　王爺看著倒下的身影，額角的汗珠滑落，他每日忍受著蠱蟲啄食之痛，渴望著有人將他解脫。

　　姜菁看著王爺悲憫的神色，淚珠不受控制的滴落，半響以后，她顫巍巍的劃燃火柴，丟在落葉下，厚厚的落葉燃燒著，樹干上的人也被火苗逐漸吞噬，王爺?shù)哪樕?，露出了微笑，他在嗆人的濃煙里，咳嗽了幾聲，說道：“江梔，若有……有來生，我不想……不想再遇到你了。”

　　姜菁的眼淚滴落在黃沙里，看著眼前微笑著的人，哽咽的說道：“好。”

　　火苗燒焦了樹干，火勢蔓延，樹枝上的紅色絲帶也紛紛被燒燃，一陣風(fēng)吹來，一根紅綢飄來，姜菁伸手接住這個(gè)紅綢。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紅綢上飄逸的草書，正是王爺寫的。

　　她的眼淚滾落在紅綢上，王爺看著哭成淚人的姜菁，小姑娘死死的抱著紅綢。

　　王爺咳了一聲，低聲說道：“我已經(jīng)活了二十七年，從第一次看見你到現(xiàn)在，也有了十五年，足夠長了。這十五年，你都沒有愛過我，我等不下去了。”

　　姜菁看著被火苗吞噬的人，啜泣著。

　　大火燒了兩個(gè)時(shí)辰，姜菁眼睛紅紅的看著火堆漸漸熄滅。

　　火堆里，有一顆白玉色的珠子，珠子有點(diǎn)不圓潤，珠子里，有一塊似紅豆?fàn)畹臇|西，她拾起這塊珠子，珠子有點(diǎn)燙手，她的手心被燙起了水泡。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

　　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姜菁牽著馬，從黃沙里走過，在塞外的寒風(fēng)里淺唱著：“未見青山老，昔人已白頭。何必三兩句，欲言已還休?！?p>　　她牽著馬，想起四月小雨微潤，她抱著大捧和王爺走過青石板路，一起沿街叫賣杏花。

　　想起在大漠黃沙，一起騎著烈馬穿過胡楊林，在神樹下許愿。

　　想起他新婚之夜前一天，問她愿不愿意跟他走。

　　姜菁流下了淚水，她一直很自卑，她只是一個(gè)普通的人，根本不值得，也沒有去想過，她能不能去承擔(dān)這份喜歡。

　　她習(xí)慣性的把自己縮在殼里，不愿意去觸碰外面的世界。

　　有時(shí)候，錯(cuò)過并不是因?yàn)楸舜碎g太驕傲了，而是我捧著真心向你走了一百多步，你卻從未回頭看過我。

　　此情無計(jì)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