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琳瑯從天京回到西蜀的這段時間,路程其實剛好和他那大兒子段云鳳交叉而過。不過是當?shù)耐砹艘徊?,做兒子的早了一步。父子兩人可以說得上是擦肩而過,段琳瑯若是被段云鳳遇上,想必少不了段云鳳的一番打罵。
但這種事情段琳瑯又怎么可能會想不到?隨段云鳳“游歷江湖”去的,不僅僅有一個牽馬的陳姓老仆,還有十二位能稱得上是宗師的高手藏匿暗處,不時向段琳瑯匯報著段云鳳到了哪里。而更主要的,是為了完全保障這位世子殿下的安全。至于現(xiàn)在那位世子殿下身處何地,他現(xiàn)在只希望能夠吃上一頓肉。
大夏某條無名的小溪邊,灌木叢生,西蜀的世子殿下和老陳,就躲到了剛好夠躲進去兩個人的草叢中。兩人瞄上了這溪邊的一戶人家,段云鳳現(xiàn)在也顧不得什么世子不世子的身份,更顧不得還要什么顏面,填飽肚子才是王道。躲在草叢中的段云鳳低聲對身邊的老陳說道:“老陳,一會你就裝成老叫花子。你這模樣也根本就不需要裝,就是個老叫花子模樣。去向那戶人家套要些食物,最好能要點錢。本世子已經(jīng)看過了,這附近只有這么一戶人家,家里頂多了也就三口人。我趁你去乞討的時候去把他家屋后面養(yǎng)的那小肥雞給順一只回來,就算是被發(fā)現(xiàn)咱也能逃得掉。這樣晚上又有飯吃又有肉吃,嘿!本世子真是個天才!”
老陳聽后似乎很贊同的豎起了拇指,露出了一嘴參差不齊的牙。段云鳳一拍老陳后背咋舌道:“還愣著干嘛,快去??!”
段云鳳直接一推老陳,老陳一下子就被從草叢里推了出去。這推了出去的老陳才開始有些面露難色,但回頭看向自己也開始動身行動的段云鳳,老陳還是硬著頭皮上了。段云鳳看著老陳站在那戶人家院門外,拍了拍那樸素的木枝院門。從屋里走出來一婦人,手上還沾著面粉??匆娎详?,婦人微笑問道:“老人家,你找誰?”
就趁這個機會,段云鳳小跑到這戶人家院后,四下看清楚,確認無人之后輕松跳進了后院。眼疾手快抓了一只母雞正要跑路,卻又看到一旁晾曬著他不認識的腌菜。貪心的段云鳳想要連腌菜一起順走,可惜他已經(jīng)拿不下了。
正在他為難之際,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生意大大咧咧的喊道:“誒呀這有啥呀,老人家你等會,我這就去給你拿些腌菜?!?p> 一個粗獷的男人來到了后院,和段云鳳正好撞了個對臉。那粗獷的漢子愣住了,段云鳳也愣住了。但段云鳳反應(yīng)的快些,保持著微笑,一步一步的挪到籬笆旁,立即翻過籬笆大聲喊道:“老陳!風緊,扯呼!”
這一叫才把那漢子算是給叫醒了過來,抄起一旁的農(nóng)具一邊追一邊喊著,“你這小叫花子!把老子的雞放下!”
“放下了本世子吃啥!老陳!快跑!”
不用段云鳳說,老陳早就懷里揣著還有這熱乎氣的面餅緊跟在段云鳳的后面。一老一少,撒丫子沒命的跑,那粗獷漢子也就追了兩步,罵了兩句就拎著農(nóng)具又折返了回去。
那漢子不知怎么的反倒是笑了起來,婦人看著回來了的上前問道:“什么人啊,至于拿鋤頭出去?”
粗獷漢子把農(nóng)具放在了門口,不氣反笑道:“沒什么人,一個老叫花一個小叫花,偷了只老母雞,看那小叫花白凈模樣倒還不像是叫花子,怕是哪個沒落的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吧。罷了罷了,偷就偷了,讓這一老一少吃頓好的吧?!?p> 漢子回到后院看了看,除了少了一只老母雞,其他什么都沒少??戳丝措u窩里的雞蛋,漢子嗤笑出聲,“偷了雞不拿蛋,這小叫花子也是有點意思。”
段云鳳和老陳跑了好遠,躲了好久,確定那漢子沒有再追來,段云鳳這才松了口氣從草叢里鉆了出來。世子殿下懷里抱著老母雞,這幾天來都沒見他露出過這么燦爛的笑容。當初進百香樓,也沒見他笑的如此激動興奮。
他上下打量著手里的老母雞,簡直就像是在欣賞美嬌娥的胴體一般。吸了吸口水,像是顯寶一樣,“老陳老陳!咱晚上有肉吃了!你那邊都收成如何?”
老陳咧嘴一笑,打開懷里的粗布,里面是四張熱騰騰的面餅。段云鳳笑意更濃,起碼今天終于可以不用餓肚子了。
手腳麻利把那老母雞處理了,主仆兩人就在溪邊烤了起來。也沒有什么調(diào)味,等老陳確認那雞烤好了,段云鳳也顧不得燙直接拿起串著烤雞的樹枝大口咬了下去。沒什么特別的味道,就是普通的雞,甚至還有那么點腥味。但是段云鳳卻覺得,這是他過了這么大吃的最好吃的一只雞。
段云鳳吃著吃著突然注意到了,老陳只是在烤火,連餅都沒有吃。段云鳳愣了愣,把整只雞一撕為二,遞給老陳半只。老陳愣了愣,看向段云鳳,一臉疑惑。世子殿下不耐煩地說道:“這只雞太肥了,吃多了膩歪。還有那餅,本世子吃不完,分一半給你。”
老陳又咧嘴笑了起來,段云鳳把半只烤雞塞到他手里催促道:“快吃快吃,一會該涼了?!?p> 一老一少就這么坐在溪邊,一人啃著半只烤雞,吃著面餅。沒一會,一只雞,四張餅,就被兩人吃了個精光。段云鳳打個了個飽嗝,這是他自從把身上的銀兩都揮霍一空之后,吃的最好最飽的一次。坐在溪邊的他伸了個懶腰,干脆直接躺了下去。揉著肚子美滋滋說道:“可惜,要是再有壺酒那就更好了。”
老陳只是笑笑,卻依舊沒有說話。飽餐一頓的世子想了想,忽然坐起身問道:“誒老陳,你說段琳瑯給我?guī)У哪切耐w拿出來的武學典籍,能不能值幾兩銀子?”
段云鳳還是把點子打到了那幾本武學典籍上,老陳也終于開了口,“殿下,咱大夏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當什么都行,就連老婆孩子也能當嘍,就是這武學典籍,沒有一家當鋪會愿意收啊。”
老陳開口已經(jīng)讓段云鳳覺得稀奇,又說了這么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就更讓段云鳳覺得好奇,“這是為何?望湖閣的典籍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才對,怎么就沒人敢收?”
老陳咧嘴笑了笑,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說道:“赫赫有名是赫赫有名,但是殿下,假的也就多了啊。大夏又不是所有人都會武功,這真假難辨啊?!?p> 段云鳳不由咋舌,又躺了下去,翹起二郎腿抱怨道:“娘的,這算什么破事,這一本本都是銀子怎么就不能當了。讓老子知道都有誰造假,老子非得弄死他!”
老陳依舊笑著,卻不再說話。也不知是不是吃飽了的關(guān)系,段云鳳就這么躺在草地里睡著了。老陳抬頭看了看漸漸落山的太陽,掰著手指算了算,樂呵呵笑了起來,遠去撿些柴火的同時,又來到那戶人家門口??v身跳進院中,不出一點聲響,從懷里拿出一袋碎銀子,少說也有個十五六兩,放在了屋門口。敲了敲門,又翻身快步上了房頂。
這次開門的,就是那粗獷漢子。漢子以為還是那一老一少叫花子,可開了門卻沒見有人。漢子左右看看,正要回屋,卻瞥見了地上那布袋。
漢子掂量掂量布袋,皺皺眉頭打開袋子,一袋子的碎銀看起來不多,但也足夠他這一家子幾年的花銷了。老陳笑著揣著手,等漢子關(guān)上門喊了一聲“老婆”。老陳跳下屋頂,翻過籬笆,撿些樹枝干柴,慢悠悠的扛著一肩木柴回去了。
老陳回去的時候,段云鳳還在睡著,老陳又燒了些木柴,起碼燒的暖和些,段云鳳睡得也就舒服些。坐在溪邊又把段云鳳的衣服洗了,忙來忙去,把衣服都洗干凈了,段云鳳還沒有醒來。老陳拿起一根三尺來長的木枝,拿著小刀把木枝的一端削的尖銳,老陳卷起褲腳下了水。
瞇眼盯著水里的動靜,眼疾手快,木枝刺入溪水中,再拿起來的時候,木枝的一端便插上了一條草魚。老陳笑笑把魚丟上岸,反復幾次下來就捉了有十來條小魚。老陳看數(shù)量差不多了,這才上岸開始處理這十來條草魚。清理內(nèi)臟,洗好,用木枝串起來,架在火堆上烤了起來。
老陳蹲在火堆邊上,一邊烤著火,一邊看著火上的草魚。這時一個蒙住臉著一身勁裝的男人突然出現(xiàn)在老陳的身后,那男人對老陳一行禮,拿出一張信紙交給老陳。老陳看后笑了起來,隨手將信紙丟進了火堆中。
勁裝男人轉(zhuǎn)而消失不見,那信紙在火堆中化為灰燼。天漸漸黑了,老陳從懷里拿出一個油紙包著的什么,打開油紙是一些細鹽。撒了些在烤魚上,這可是為了給那位還在酣睡的世子殿下特意準備的。
不知是不是烤魚的香味還是其他什么喚醒了世子殿下,段琳瑯醒來就看到了烤的焦黃的小魚架在火堆上。他一下子坐起身來湊到了火堆旁,老陳抬起頭呵呵傻笑,指了指烤魚,拿起一根穿著烤魚的木枝,遞給了段云鳳。
段云鳳大為驚喜,“行啊老陳!真有你的!”
大口大口吃些烤魚,恨不得把魚刺都給吃了。一只雞,一條魚,就讓現(xiàn)在的段云鳳飽餐一頓。但他的“江湖游歷”,才剛剛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