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苓若有所思地停下腳步,驀地轉(zhuǎn)過身道:“小蘭依你看,會是誰在暗中下的毒?”
小蘭此刻正跟在她身后,一邊埋頭走路一邊想著心事,哪知前面的大小姐會突然停下來,差點就要收不住腳撞到了她的后背,忙不迭地解釋道:“對不起,小姐你剛才的樣子,實在是太讓人感到意外了,奴婢都沒有聽清,你剛剛說了些什么?”
蘇曉苓想著自己表面上雖然是風(fēng)光的蘇家大小姐,可實際上更像是一個孤家寡人。她眼下真正可以相信的人,也許就只有身邊這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了,不以為意地道:“你在蘇家也這么久了,以你的觀察和了解,覺得誰最有可能會下毒?”
小蘭愣了愣,根本想不到她會突然問自己這樣的問題,不由認(rèn)真地回想思考起來。
直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認(rèn)真的道:“小姐,其實奴婢也不知道該怎么說。要說理由的話,最有可能的應(yīng)該是大夫人,畢竟無論是小姐還是二夫人都比她更得老爺?shù)闹匾暎墒强偢杏X大夫人雖然對我們下人要求極為嚴(yán)厲,可是要說她會下毒害人,奴婢還是有些不太相信?!?p> 蘇曉苓也是想著旁觀者清,而小蘭終究年幼、心思單純,有時候反而會比自己這個局中的人將問題和事情看得更為清晰和透徹,聞言微微點頭道:“那個二夫人又是怎么樣的人?”
小蘭聽到二夫人,不自禁想到之前胭脂盒的事,心中感激地道:“奴婢都險些忘記多謝小姐了,方才還好有小姐幫奴婢開托,兩位夫人又看在大小姐的情面上,才沒有追究奴婢的責(zé)任。否則的話,就算是不馬上被趕出蘇家,也必定少不得一頓重罰!”
蘇曉苓淡然一笑道:“你那樣做也是為了我好,自然不能將事情怪罪到你的身上了?!?p> 小蘭感激涕零地點點頭,又道:“二夫人雖然沒有生養(yǎng),可是平時對所有的下人都很和善,出手也很大方,除了她有時候?qū)π〗悴惶弥?,實在想不出她有什么不好?!?p> 蘇曉苓也只是一時興起,隨口一說,沒想到她年幼雖小,分析起來倒是頭頭是道。饒有興趣地道:“除了她們兩個之外,還會不會有其他的人?婚約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小蘭思考了一陣,無力地搖搖頭道:“本來奴婢也不知道有些話該不該說,不過既然小姐問了,那就想到什么說什么了。小姐要是真嫁給了那樣的混蛋,老天實在是瞎了眼?!?p> 頓了頓,又道:“如果小姐覺得太過委屈,或者是有什么地方想去的,還請小姐答應(yīng)不要再扔下奴婢一個人了。奴婢自小受人欺凌,只希望可以永遠地陪伴在小姐的身邊?!?p> 蘇曉苓看著面前這聰明伶俐的小丫頭,聽著完全不像是她這個年齡所說的話語,感到鼻子有點泛酸:當(dāng)世界上所有的門都關(guān)上的時候,總會為你留下那么一小扇窗。
盡管在花園抽小蕓之時,還顯得底氣十足;面對蘇家兩位夫人時,也是張揚自信,可是此刻靜下心來想想,自己就像是無根之萍,或許在蘇家人眼里其實什么都不是。
就在她站在池塘邊上,木然望著對面的假山想著心事時,蘇星河匆匆地趕了過來。
小蘭連忙躬身行禮地道:“奴婢見過老爺!”說完,安靜地退到了一旁。
蘇曉苓轉(zhuǎn)過頭靜靜地看著他,心中猛地冒出一個念頭:如果自己不是蘇家大小姐,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能否安然地生活下去,是否會比現(xiàn)在過得更快樂一點?
蘇星河見她沉默不語,尷尬的笑了笑道:“曉苓,你的身子好些了嗎?”
蘇曉苓淡淡地道:“華大夫說大概再須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完全康復(fù)了?!?p> “噢!”蘇星河應(yīng)了一聲,隨即道:“曉苓,你放心,爹會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下毒的!”
蘇曉苓聽他的意思,大致地認(rèn)定是蘇家內(nèi)部人下的毒,卻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去面對和處理,不置可否地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不知道你來這里找我又是為了什么事?”
她們兩人從花園離開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他就匆匆忙忙地找過來,顯然是特意找來的。
蘇星河猶豫了一會,才道:“聽你江姨說你們在花園見過面了,她有沒有對你說婚約的事?”
蘇曉苓忍不住笑道:“你們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還用得著跟我說什么嗎?”
蘇星河聽江月兒說了花園里發(fā)生的事,不由得一陣好笑,性格孤僻怯懦的曉苓怎么可能會盛氣凌人地動手打人?等得到幾個見了的侍女和周春紅證實之后,仍然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蘇曉苓因為中毒而容貌盡毀、似乎還失去了記憶,因此就算是性格和行為上稍微有些變化,也是再正常不過的。要是完全和往常一樣,反而會讓人覺得難以接受。
蘇星河盡管之前也有所感覺女兒的變化,聽了花園的經(jīng)過,更是覺得難以相信,可是親口聽到她說出那隱隱帶著嘲諷和質(zhì)問意味的話語時,都有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自然了笑了笑道:“曉苓,爹也是為了你好,女兒長大了終究是要嫁人的。”
蘇曉苓轉(zhuǎn)身凝視著他,表情僵硬地道:“真的嗎?如果說我要離開蘇家,您會答應(yīng)嗎?”
蘇星河不解地看了看她,笑罵道:“傻丫頭,你這說得什么傻話,竟然還不相信爹?”
蘇曉苓將目光轉(zhuǎn)向池塘中心的假山,平靜地道:“知道了!”
蘇星河本想責(zé)問她這是什么口氣、什么態(tài)度?可是嘴唇動了動,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心里感覺有些很不對勁,卻又不知道問題到底是出在哪里。
狐疑地看著身旁這個熟悉的身影,感覺是那么的陌生。要不是眼睜睜地看著她是自己的女兒,都要懷疑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不是另外一個人了。
實在有些不太習(xí)慣現(xiàn)在這種奇怪的氛圍,遂打破沉默道:“你現(xiàn)在身子還沒有完全好,就不要到處亂走了,另外晚些時候你紅姨和江姨會去找你談?wù)劵榧s的事!”
說完,也不等她回答,便掉頭而去了。
蘇曉苓望著蘇星河匆匆而去,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心里想著自己離開蘇家能夠走到哪里去,最為重要的是身上的毒還沒有徹底排除,再怎么說也要先保住小命才行。
眼下蘇家的人薄情寡義,自己也沒有理由非要吊死在這一顆歪脖子樹上。既然他們?nèi)绱颂幮姆e慮地想要促成這場荒誕的婚約,自己又無從選擇,那么也就勉為其難的讓他們得償所愿。從此以后,無論是這具身體,還是真實的自己,都將與蘇家清晰地劃清界線,也算是對以前的人生有了一個交待。
至于與那個人渣的婚約,蘇曉苓早就已經(jīng)仔細地想過了:那人渣弄得天怒人怨,都沒能把他怎么樣,顯然是有很硬的后臺存在。蘇家雖然有些錢,可是要想對抗對方和后面的勢力,未免顯得太過弱小了,因此也不可能去指望蘇家出面去拒絕這場婚約。
作為一個心智過人的都市白領(lǐng),縱使明知道成功退婚的希望渺茫,也唯有勇敢地去面對,努力的去爭取。
蘇家不可能退婚,那就只有想辦法讓對方退婚,又或者是搬出比對方更為厲害的靠山來。后面一條計策明顯的是行不通,就連蘇家都無能為力,又何況是人地兩生的自己?
小蘭見她沉默了許久,不由有所擔(dān)憂地道:“小姐,不管怎么樣,你可不能再做傻事了?”
蘇曉苓微笑著道:“當(dāng)然不會,這你就不用為我擔(dān)心了,我看今天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早點休息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好了。”心想:是福不是禍,也許這一切都是命運。
現(xiàn)在自己都已經(jīng)是這個鬼樣子,又何必折騰自己和身邊的人,再說連穿越的事都遇上了,還能有什么事情能比現(xiàn)在更糟糕的。既然如此,該吃吃,該睡睡,還去想那么多作什么。
想想那人渣要堅持和自己的婚約,無非是看上自己原來的美貌和蘇家的財富。
想明白了這些,倒沒有什么好擔(dān)憂的。財富和自己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至于美貌,只要找個機會讓他見識到自己現(xiàn)在的丑陋模樣,還不立刻將他嚇得落荒而逃?
蘇曉苓與小蘭吃過晚飯后,天還沒有黑完,便在院落內(nèi)的涼亭里休息聊天。
原以為過一會兒,周春紅和江月兒會過來說婚約的事,不曾想來的人仍然是蘇家老爺。
蘇星河走到蘇曉苓的對面徑自坐下,感慨萬端地道:“曉苓,這些年爹忙著家里的生意,我們父女都有好久沒有認(rèn)真的談過心了,所以就臨時起意不再麻煩你紅姨和江姨,自己過來和你談?wù)??!?p> “哦!”蘇曉苓淡淡地道:“你不用擔(dān)心什么,婚約的事我依你們就是了?!?p> 蘇星河滿臉無奈地道:“其實我也知道你嘴上不說什么,心里還是在怪爹,可是你要明白一件事,沒有誰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那樣一個混蛋。怪只怪兩年前我被他們給蒙騙了,不然怎么可能會答應(yīng)將你許配給他?而現(xiàn)在也只能怪我太沒用,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好?!?p> 接著對她說了這些年來,在蘇家所發(fā)生的事,以及對她和她母親沈韻的愧疚之心。
蘇曉苓安靜地聽著,既不表態(tài),也沒有打斷他說話的意思,充當(dāng)著一個合格的聽眾角色。
蘇星河看了看她,又道:“兩年之前,我們蘇家綢緞莊在白沙縣也算是小有名氣,當(dāng)然更為讓人津津樂道的是那年中秋盛會,你以十四歲之姿,博得了艷冠群芳的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