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清風(fēng)密密，紗窗被吹得撲撲作響，嫡夫人尚未醒來，顧孟至也在酣夢之中，顧初悅顧初夢二人睡在一處。
寒煙閣內(nèi)，主仆三人尚未成眠。
”小姐，她不是奴才的侄女啊?！靶鞁邒吣X子轉(zhuǎn)不過彎來。
顧初寒也懶得跟她轉(zhuǎn)彎了，直接道：”徐嬤嬤，她必須是你侄女，總之，你記著，明日夫人若問起來，你便說你是她嬸嬸，可明白？“
”你必須是她嬸嬸，她必須是你侄女。因?yàn)槲乙欢ㄒ鑫业氖膛?，你想想，嫡夫人可曾給本小姐指過一個小廝，一個女侍？”顧初寒哼了哼：“我已經(jīng)在嫡夫人面前露了鋒芒，依照她的性子，一定會迫不及待地在我身邊安插人手眼線，我必須先下手為強(qiáng)，等她的丫鬟來了，我就不好打發(fā)了。咱們寒煙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本小姐被嫡夫人控制了，你們也別想過好日子了！為了我，也為了你們這些奴才，她必須得是您的侄女！”
說著，又握緊了徐嬤嬤的手，囑咐道：“我不管您聽不聽得明白，總之，您就是她的嬸嬸?！?p> 徐嬤嬤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眶微微濕潤：“好，好，好小姐，我又有一個侄女了?！?p> ?。磕氵@突如其來的感動和淚水是什么情況？
也許是人年紀(jì)大了，容易傷感吧。
顧初寒安慰了徐嬤嬤一把，想著，母親去后，寒煙閣里頭的下人，大多被嫡夫人用手段攆走了，只剩下徐嬤嬤死守著寒煙閣，雖不知她是怎么留下來的，但到底是寒煙閣的老人了，顧初寒從一旁的妝奩匣子里抓出一把銅錢，遞到徐嬤嬤手心里，笑道：”嬤嬤拿去喝茶吧，就算我替你侄女給你的孝敬錢?！?p> 徐嬤嬤張口欲言，但還是忍下了，她知道，有些話，還沒到時(shí)候說，小姐年少，僅僅七歲，關(guān)于夫人是如何被嫡夫人害死的那些情狀，還不到和盤托出的成熟時(shí)機(jī)，她怕說出來了，小姐會忍不住沖動去找嫡夫人算賬。
這幾天其他院子里的下人議論小姐杖攆秦賈二嬤嬤，議論小姐反擊柳姨娘，議論小姐讓俏小姐恨的牙癢癢，她雖然深在寒煙閣，但卻也是會出院子打水的。她在這寒煙閣里頭，恐怕被嫡夫人攆走。所以一度裝聾作啞，連穆憐憐夫人被嫡夫人害死的事都不敢說，但她一直留在院子里，就是為了等，等小姐長大成人，將穆憐憐怎么死的一五一十地告訴小姐。
不能讓夫人死的不明不白。
只是沒想到，小姐居然能識破嫡夫人的偽善，會提前找人進(jìn)來提防夫人，過去，徐嬤嬤在顧府深受穆憐憐大恩大德，所以她為了報(bào)答夫人恩情，所以才要不顧一切地留在顧府，只為了能守著小姐?，F(xiàn)在小姐居然能提前出招防著嫡夫人，實(shí)在是令她欣慰。
“小姐，這位阿悅姑娘就是我的侄女，小姐要是需要，我可以讓我的親侄女來寒煙閣伺候小姐?！毙鞁邒呖粗〗阏f道。
顧初寒搖搖頭：“一下子來倆，難免嫡夫人疑心?！?p> 窗外晨霧將來，略有薄涼，顧初寒肌膚生涼，乃道：“且回去睡吧。我也要抓緊補(bǔ)個覺了?！?p> 半個時(shí)辰后，更漏已盡，墻外早行之人已稀稀疏疏地經(jīng)過顧家巷，背著貨擔(dān)，將貨物擺好，等著人來買。
墻外傳來梆子聲響，昭示著一天的開啟。
嫡夫人與顧孟至雙雙一夜鴛鴦好夢，丫鬟寶絮已經(jīng)穿戴好，走向?qū)嬮?，掀開紗帳，請夫人起來，嫡夫人一帶青絲逶迤滑于肩側(cè)，伸出雙手?jǐn)n住烏發(fā)，腕間釧子清脆作響，”唔“顧孟至聞聲翻了個身繼續(xù)睡。
嫡夫人與寶絮相視一笑，“待會兒為本夫人梳妝可得動作輕些，不擾了老爺清夢?！?p> 穿好繡花粉紅鞋，搭著寶絮的手，嫡夫人緩緩走向了梳妝臺，坐在了合金八寶凳上，寶絮正要給嫡夫人梳發(fā)，外頭便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夫人，寶苧求見?！蓖忸^傳來一道清越的聲音。顧孟至正在幽夢之中，難得的休沐日，難得的回籠覺，竟也要被不知趣的丫頭打攪，還沒發(fā)作，嫡夫人便輕輕拍了梳妝臺，薄怒道：“寶絮，將寶苧拉出去，將守門丫鬟都罰一遍，寶苧不知道老爺在睡覺，難道守門丫鬟也不知道？大清早的來擾老爺清夢！”
“是。”寶絮放下梳子，匆匆向外走去，才開了內(nèi)寢的門，便看到了跪在地上一臉悲戚的寶苧，與跪在寶苧身后的滿臉傷痕的寶朱。
“??！”寶絮驚呼一聲，似是被寶朱臉上的傷痕嚇到了。
“寶絮，你怎的也這般不穩(wěn)重，也是府里的老人了，還是大驚小怪的。”嫡夫人語氣嗔怒，顧不得發(fā)未挽好，便匆匆走來，一眼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寶朱，還有寶朱那滿身的傷，不禁也“哎呀”地叫了一聲。
“寶朱，你這是怎么了？”
聽到了嫡夫人既驚又怒的聲音，顧孟至也忍不住拍床而起：“大早上的，吵什么！”
顧孟至怒氣沖沖地披衣而起，坐在榻邊，寶朱寶苧二人便膝行而進(jìn)。
“求老爺做主?！睂氈鞙I水漣漣地爬到榻邊，抬頭看向顧孟至，好叫顧孟至瞧清他滿臉的掌痕。
“你!“顧孟至本是怒氣沖沖，怒這不知趣的丫頭擾了他的清夢，但孰料這丫頭滿臉傷痕的爬了進(jìn)來，白嫩的臉上滿是紅色傷痕，頭發(fā)也亂糟糟，特別是臉上傷叫人瞧了心驚，竟忘了怒火，愣怔了瞬息，才喝問道：”我顧府一向以詩書傳訓(xùn)，何曾打罵下人，對下人何曾朝打暮罵過?我顧府也不是不惜人命的，這要叫人傳出去，還以為我顧府苛虐下人！“
“是啊。寶朱，你說說是誰將你打成這樣?！钡辗蛉寺曇舫脸粒劢薮瓜?，神色陡然莊嚴(yán)：“昨兒我搜檢了寒柳院，攆出了寒柳院的一些下人，我擔(dān)心寒柳院人手不夠，所以才調(diào)了你與寶俊，寶珂等去柳姨娘身邊侍候。你是不是伺候姨娘疏忽懈怠，故而惹得姨娘發(fā)怒，將你打成這般模樣？你實(shí)話實(shí)說，不得添油加醋，不得有所隱瞞，老爺夫人一定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