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
月初寒像是只海邊擱淺的鯨魚，一動不動地臥在竹席上，披散著頭發(fā)，無精打采地望著院中的那棵辛夷花。
潔白的花瓣根點綴著些許胭脂粉，特別是末梢處微綻的那朵，如同羞答答的少女，凝神默唱著小調(diào)，好似春日的憂郁都融入了她搖曳的舞姿中。
不久前，幾只小云雀才到此樹筑了巢，一家好不溫馨，讓得樹下的月初寒羨慕不已。
門外咚咚響了幾聲，鶴老慢悠悠地拐去開了門，對著屋里又喊：“霜兒！有人來找你。”
“還能有誰……”月初寒仍趴著，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眼睛也不愿眨一下，直盯著那云雀撲閃著雙翼飛來，那小雀并不怕人，肆意往她跟前湊，她試著伸出手指，輕輕摸了摸它的小腦袋。
“幾日未見，你的興致不錯。”一個輕柔的女音自她身后而來。
月初寒瞳孔一縮，馬上坐起身回過頭去，那小雀也因受驚飛回了巢中。
只見眼前人的眼眸中若含月影，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可惜面色蒼白，攜著病態(tài)，不過也因而成就了另一種美。
“是你……你？怎么來了？”月初寒驚疑地按住那女孩的雙肩瞧了瞧，又圍著她走了一圈，確定她是大病初愈了。
鶴荔在馥憶齋養(yǎng)了好些日子才恢復(fù)成這副模樣，即便臂上還裹著白布，腿上卻還有足夠的氣力，不然也難以支撐到這北城來。
她的雙唇微紫，柔弱地說道：“我在齋中養(yǎng)病時，聽聞鶴老與你前去救過我命，今日得了恩準(zhǔn)總算可出門走走，便特來感謝。”
“我想著要讓她再多休息些，她也不聽?！蹦侨召悤r所遇的男孩走了進(jìn)來。
月初寒被他嚇了一跳，接著就翻白眼道：“你來干什么，不歡迎你?！?p> 沒等他反駁，她就湊到了鶴荔耳邊悄咪咪地說：“你怎么就喜歡上他了，那么兇人……”奈何月初寒的聲音稍大了些，終是被那男孩聽到了。
他一把攬住鶴荔的雙肩，下巴一昂，傲然道：“我兇？”
“兇人，報上名來！”月初寒從西城的婦人那已是知道了鶴荔的名字，但這個男孩的來歷她還不清楚。
“鶴梔！如何？又想打架？”他對月初寒可謂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荔枝的枝?。 弧芘鋯?！”趁二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就已將他們的手放在了一起，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是梔子的梔?！彼麧q紅了臉，并未松手，反是牽著鶴荔的手放在了背后。
鶴老剛折騰完院子中的靈藥，一進(jìn)門就見到了這雙藏在背后的手，扶額感嘆道：“哎喲，現(xiàn)在的孩子怎么……當(dāng)我沒來過好了?！闭f完，他執(zhí)起那鶴羽扇敲了敲頭，無語地回到了院子。
月初寒唏噓了一聲，一指戳向了他的左肩，嫌棄地道：“你該改改嘛。”
鶴荔站出來解了圍，插話道：“前些日子就聽說你在第二場表現(xiàn)很不錯，若你成了靈主的徒弟，可也要教我們幾招哦！”
“……”
幾只云雀兒又飛了下來，唧唧喳喳地跳到了屋前的梯步上，月初寒從榻邊的木盒中抓了一把玉米粒，默默撒了幾顆出去，坐到了階上，不愿與她搭話。
一時間，云雀的脆鳴聲占據(jù)了主場，鶴荔抽回手去，示意鶴梔放心，先行出去，自己好與月初寒談?wù)勑摹?p> 她緩緩走到那云雀前，緊挨著月初寒坐了下來，見著那云雀和這小丫頭如此親密，竟不忍心出言打斷她們的互動。
不過一會，玉米粒都盡數(shù)喂了出去，月初寒一手撐著臉，一手理著那小雀的羽毛。
一陣沉寂后，月初寒雙手捧著云雀，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鶴梔有了別的好朋友，你會不喜歡他了嗎？”
“如果只是朋友，那又怎樣？我們倆做了好朋友，鶴梔也還是不會離開我啊。”鶴荔恬靜的笑容與那樹上的辛夷花一般溫柔。
月初寒揚起了嘴角，逗了逗手中的小雀，說道：“那喜歡一個人應(yīng)該爭取陪在他身邊嗎？”
“當(dāng)然?！柄Q荔斬釘截鐵地回答道，謹(jǐn)慎地抬起手想去碰碰那雀，可那雀似乎對面前的生人警惕得很，閃躲地叫了幾聲，慌張地落在了月初寒身旁。
“第三場，我還會去，我也會贏，贏了那位置，奪回他搶走的東西?！迸男θ菥眠`地浮現(xiàn)在了她臉頰上。
“他？搶走了你的東西？”
“對啊，那壞冰塊可是把我的心搶走了呢?！?p> 貓雖九命，但有一心，他搶走了這心，命數(shù)再多也是無用。
“壞冰塊？是誰？”鶴荔的眉頭擰做了一團(tuán)，疑惑地發(fā)了問。
月初寒扶著她起了身，攙著鶴荔往那樹下走去，玩笑道：“那是我給這云雀取的小名兒！”
鶴月互相挽著來到了前院，鶴荔見著鶴老在與鶴梔談話，招呼道：“嗯……鶴老?！?p> 鶴老朝她招了招手，勉強地道：“你來，我再幫你診診，不然這孩子可不會罷休?！?p> “鶴梔！”鶴荔責(zé)備地叫著他的名字。
在這件事上，月初寒還是與鶴梔同一戰(zhàn)線，勸說道：“快，你可是為我受得傷，要是留下什么疤痕來……”月初寒指著鶴梔，顫著音道：“他要找我拼命呢！”
鶴梔才不理她，叉著手走到了鶴荔邊上，見著她行路費勁，立即露出了關(guān)切的表情，彎著身，扶著她的肩膀，陪著她走了過去。
鶴老搖著扇子還抱怨說什么男女授受不親，結(jié)果被月初寒搶了扇子去，模仿著他平時的模樣，嚴(yán)厲地道：“不要三心二意。”
“你還教訓(xùn)起我來了，翅膀長硬了，想挨打了是吧?！?p> “不敢不敢?！痹鲁鹾怨缘鼐瞎p手交出了扇子去。
鶴老一手拿過扇，一手把著脈，本還高興著，過了一會后，表情卻逐漸奇怪了起來。
“怎么會這樣……按道理來說，也該是……”鶴老的話可真使人心急。
“你快說啊，怎么樣了？”鶴梔焦急地如同站在熱鍋上。
“這……不好說呀。”鶴老捋了捋剛蓄出的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