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幻夢，你看林夢生和孟生有何不同？”幽竹托著腮，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嗯……沒什么不同吧？不過，孟生是那種比較儒雅的男子，林夢生？儒雅？也有，不過，他比較可憐。不過很積極樂觀，官場魚龍混雜，他，沒有沾染任何令我討厭的氣息?！蔽艺J(rèn)真思考了一下，好吧，終歸我是在九郎身邊時(shí)間長，對于他還是比較了解的。

　　幽竹的目光中很是復(fù)雜，既有欣喜，又有嫉妒：“你說林夢生很多……那我問你！如果，孟生結(jié)親，你會心中不愉快嗎？”

　　“他？他現(xiàn)在就要結(jié)親了，我心中沒太大感想。那是他的事，與我何干？”我無所謂地聳聳肩，對著幽竹說道。幽竹點(diǎn)了點(diǎn)頭，暗沉著目光，良久才問：“那林夢生呢？”

　　“他又沒結(jié)親，我又從何而知？”我的心頭悸動了一下，反問一下自己，卻還是裝作無所謂地說著。

　　“那你不喜歡孟生，林夢生又不知道喜不喜歡。唉！”幽竹或許壓根兒沒注意我，我的目光死盯著桌子上的茶壺，還帶著些許的困惑。

　　“反正你說的一定對，第一個(gè)遇見的，一定就是自己真心喜歡的！”我愣了一下，內(nèi)心深處似乎在掩飾什么，但終究被我拋之腦后，認(rèn)為不值得去想。

　　到底是我不值得去想，還是不敢去想呢？

　　門外吵吵鬧鬧的聲音愈來愈近，幽竹的敲房門聲響了起來。幽竹去開了門，醉花樓的媽媽看到了我，閃過了疑惑，但沒有過問，開心地攥住幽竹的手：“幽竹?。∧愠鲱^的日子到了！”

　　我納悶兒地看著那個(gè)媽媽，卻看到了門外一臉黑線看著我的九郎。

　　他來做甚？

　　我那時(shí)已經(jīng)知曉了醉花樓是何地，心中不免不太高興，仿佛人間的醋一樣酸溜溜的。

　　“你來做甚？”幾乎是同時(shí)，我和九郎同時(shí)氣憤地問道，醉花樓的媽媽愣了神，指著我倆一臉懵。我沒有管她，九郎抱著手，自然沒有管她。

　　“我來找幽竹！”幾乎又是同時(shí)，我和九郎又是異口同聲地說道。

　　“你找幽竹干什么？”九郎不再問了，我來找幽竹，自然沒什么問題，我和幽竹關(guān)系好嘛！反倒是我困惑地問著他，幽竹也同樣錯(cuò)愕地看著九郎。

　　“幽竹，不！百里溯幽，百里家被莫宰相所害之事已經(jīng)水落石出，你的父親已經(jīng)被皇上官復(fù)原職了?！本爬蓻_著幽竹點(diǎn)了點(diǎn)頭，幽竹激動地眼眶里淚光閃閃的，喜悅的感情我能感覺得到。

　　“謝謝你！林夢生。哦！對了！你還是叫我小幽吧，像小時(shí)候那樣！”幽竹，哦不！百里溯幽沖著九郎笑了笑，看我的目光不再柔和充滿寄托，而充滿了敵意。

　　“幽竹，恭喜你！”我發(fā)現(xiàn)了她這個(gè)變化，心中不禁暗自失落：“我又要丟掉一個(gè)朋友了。”

　　渡湘來了，她流著眼淚，同樣是欣喜的。

　　“姐姐！莫宰相這個(gè)奸人終于遭報(bào)應(yīng)了！我爹終于沉冤昭雪了！他老人家在地下能安息了！”渡湘哭著說道，這時(shí)，我才覺得，渡湘的眼淚很復(fù)雜，既是有悲傷，又是有欣喜。

　　“沒錯(cuò)，從此以后，沒人能夠欺負(fù)我們了。我們的幸福，不再是泡影了。盡管，我們之前屈辱地活著?！卑倮锼萦脑评镬F里地說著，渡湘愣了愣，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我，我感覺到了什么，后背發(fā)涼，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九郎。對啊，百里溯幽以為我喜歡九郎，她就一定也喜歡九郎的！

　　我的心里很不舒服，九郎一把抓住我的手，冷臉拽著我出門：“來這里干嘛？沒告訴你不能來？”

　　“我朋友在這兒，我當(dāng)然要來！”我絲毫不示弱，剛剛我覺得自己心情很煩躁，所以跟九郎如此大聲理論時(shí)聲音很大。

　　“下次別來了！”九郎點(diǎn)了頭，嘆了口氣，對于我也是沒什么辦法了。

　　我這時(shí)卻覺得自己很受冷落，滿腦子全是百里溯幽：“好啊，你去找你青梅竹馬的小幽去吧！”

　　“誰告訴你……”九郎錯(cuò)愕地看著我，但沒過一會兒就笑了：“你吃醋了？”

　　“吃醋？什么意思？”我糊涂了，瞬間沒了聲響，小聲嘟囔道。

　　“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九郎笑了，仿佛知道了多開心的事一般，我見他娘的病好的時(shí)候，亦是如此。

　　我看見他的燦爛的笑容，心怦怦直跳，臉竟然也火灼灼的燒得痛。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我矢口否認(rèn)道，連忙搖著手，頭猶如搖咕咚般晃著。

　　“你這么煩人，我哪里會喜歡你？你不是也知道我喜歡誰嗎？”我淺笑道，可我知，我自己可不是這么認(rèn)為的。

　　九郎敗下陣來，抿著嘴看著我，看得我心中很不舒服，低下頭去，咬著唇，都不吱聲了。

　　第二天，我偷偷去了書房，我已經(jīng)不是九郎的書童了。昨日百里溯幽的話縈繞在我耳邊，我昨夜一整晚都沒有入睡。

　　我趴在門外，九郎早已在了書房看書。百里溯幽竟然也在。我的心中又酸了起來，指甲扣著墻壁，撅著嘴狠狠地瞪著百里溯幽。

　　百里溯幽是送糕點(diǎn)的，九郎禮貌性地笑了笑，吃了一塊兒糕點(diǎn)：“真好吃！”

　　我心中泛起了波瀾，很是不自在，仿佛心口堵了一塊兒大石頭一般。百里溯幽走后，我走了進(jìn)去，死盯著九郎。九郎以為我想吃糕點(diǎn)，把糕點(diǎn)推給了我：“百里溯幽做的，嘗嘗？”

　　我拿了一塊兒，果真很好吃，我越吃心中越不高興，臉陰沉著，心中暗暗較著勁兒，憤憤然地說道：“一點(diǎn)兒都不好吃！我給你做一個(gè)！”

　　“只知道你能吃，不知道你能做?。俊本爬蓭е靶Φ恼Z氣，瞪著眼睛看著我，我悶哼一聲，我娘教過我做糕點(diǎn)的，只不過是我太懶不愿意而已。

　　我端著我做的糕點(diǎn)，放到了九郎跟前，得意地說：“我做的一定比幽竹好吃！”我叫幽竹順了口，索性也沒有改口，百里溯幽也沒有在意，人家也懶得管我。

　　“嗯！”九郎抬眼看了我一眼，輕輕咬了一口。我心里打鼓似的，裝著不在意驕傲的樣子，其實(shí)心里迫不及待想知道九郎喜不喜歡。

　　可這九郎仿佛故意跟我對著干似的，臉上沒有很明顯的表情，不過我看得出來他是故意的！

　　“嗯……一般般！”九郎微微笑著，看著我的表情，我不太相信，因?yàn)樗谋砬樽屛矣X得他在耍我。

　　我嘗了一口，還可以呀！我撅著嘴，抱起盤子，心里較起勁兒來了，撅著嘴：“你不吃我吃！”

　　隨后就要走，九郎一把拽住我：“我喜歡吃不就得了？”

　　我笑了，心中釋懷了，可是九郎卻趴在案前看著我：“你吃醋了？”

　　我知道吃醋是何意了，臉微微一紅：“沒有！”

　　“真的？”九郎不相信，仿佛看透了一切地看著我。我自己都不大相信了，但我這個(gè)人脾氣倔，認(rèn)死理，自然就一直把自己真心喜歡的作為孟生了。

　　可是那時(shí)，我可不這么認(rèn)為自己的，一心以為自己喜歡孟生。

　　“真的！”我轉(zhuǎn)過身去，抬起頭離開了這里。九郎好像笑著搖搖頭，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對我說道：“既然你是我妻，林府你也該當(dāng)自己家了吧？”我心中陰霾也驅(qū)散了，變得高興起來了，自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

　　第二天便是孟生成親的日子，我隨著九郎到處走，九郎今天好像有什么高興的事，興沖沖的。在前堂里轉(zhuǎn)悠了好一會兒，我都熱了，便把暖披拿了下來。九郎偷偷地替我保管好，我便安心坐了下來，等待著莫芙進(jìn)門了。

　　真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催x在冬天，許是因?yàn)橄胫煨┏捎H不惹是非吧？總之，他們就是很著急地把親事辦了。

　　九郎望著一個(gè)角落，一個(gè)達(dá)官貴人在那里?？墒蔷爬傻哪抗饫餄M是不滿與懊惱，我想，那莫不是九郎的爹？

　　親事已成，凡人的成親大紅的嫁衣很是好看，規(guī)律更是很少的了，我開心地看著莫芙與孟生，心中滿是祝福。莫芙的紅蓋頭沖著我很長時(shí)間，但還是回了房。

　　“各位！”突然一聲渾厚的聲音傳到我耳邊，百里溯幽不知何時(shí)到了九郎的爹爹的身旁，九郎的爹笑瞇瞇地看著百里溯幽，我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小兒林夢生，大家都知我與之關(guān)系不好。今日，作為補(bǔ)償，我替小兒覓了親事?！本爬傻牡哉J(rèn)為自己做對了，可是九郎卻是一臉黑線地看著九郎的爹，我愣了神兒，我同九郎的爹沒有交集，九郎的爹恐怕連我是誰都不知。我與九郎“成婚”的消息一直只在府中傳著，卻從未在坊間流傳過。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心猛地揪起來了，暗暗祈禱著奇跡，雖然我知，九郎的爹一定是想要把百里溯幽嫁過來的，拉攏人心嘛！

　　“這個(gè)人，是——”九郎的爹仿佛跟我過不去，故意拖長了音，九郎捏了捏手，腦袋里好像思考著什么，一開始想說的話仿佛馬上就要說出來似的。

　　我心中揪緊了，暗自告誡自己不要這樣，可是自己還是如此。

　　“百……”

　　我聽到了一個(gè)字，腦袋仿佛空白了，耳邊沒有了聲音，心疼了起來，我可從來沒有這樣過，索性出門去，連暖披也忘了。前堂上，多一個(gè)人少一個(gè)人不算什么。

　　我游魂似的走在街上，回想剛才的情景，眼眶中竟然漸漸濕潤起來了。是我真的喜歡上了九郎嗎？

　　我第一次正面問了自己一句。

　　身上開始刺痛起來，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結(jié)了冰，要死了么？

　　我找了個(gè)隱蔽的地方，以免嚇到了凡人。剛到一個(gè)墻角角落，我便倒在了雪地里，我發(fā)著抖，天上的仙人竟然也把自己的雪口袋打開了，我第一次意識到雪是如此凄涼。

　　眼淚流了下來，我想起了我娘，芙淳，當(dāng)然，還有九郎。

　　我的腦袋昏昏沉沉的，隱隱約約看見了九郎急匆匆地向我跑過來，我以為是幻覺，沒想到竟然真的是他。

　　九郎急忙把暖披蓋在我身上，又抱起來我：“回家！”

　　家？

　　我想起了九郎昨天的話，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有了絲疑惑：“他為何不懷疑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