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式魚躍。
只是基礎劍式。
卻如銀龍出海,突兀卻順暢,詭奇卻自然。
黑衣人的帽子被斬落,口罩被斬開,露出一張完整又不完整的蒼白面孔。
雖然被一劍中分,剖成了兩片,血淋淋的猙獰創(chuàng)口正在擴大,左右翻裂,但還是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張洋臉。
典型的西陸英吉麗人形象,有著一張英俊卻遮掩不住邪異的臉。
配合他的高瘦身材,得體服飾,有著特異的神秘氣質。
但這一切,都被這一劍毀掉。
他整個人都差點被分成兩片。
被切開的,英俊會變成恐怖,神秘會變得可笑。
可黑衣人居然還能一邊大聲嘶嚎詛咒著張一,一邊迅疾的邁開兩條長腿,轉身想要拉開距離。
男生的劍不長,可半步之內勢不可擋,有著讓他戰(zhàn)栗的鋒銳。所以他必須馬上擺脫這半步威脅。
這讓任何一個人都會當場斃命的傷勢,他竟然撐住了。甚至貫穿他小腹胸口的那條頎長傷口,都正在合攏。
這一切,都是瞬息間事。
但張一并不意外,也沒有絲毫放松。
他左腳向前邁出一步,褪去傘蓋的劍胚,此刻半露崢嶸,滴血不染。
眼中星芒再閃,劍式一變。
魚躍于海。
燕返于天。
一式逆燕返,劍胚尖鋒自上而下疾墜,在這雨后狹巷潮濕的空氣中劃出一道彩虹。
彩虹落到黑衣人的背上,只發(fā)出輕微的“嘶”聲,卻令骨肉豁然綻開,內臟分裂。
如此重創(chuàng)!
可黑衣人還沒有死,他只是驚駭于這男生的戰(zhàn)力以及身上的古怪,決定暫且離開。
他詛咒這少年的同時也在詛咒蘭公子。
果然,那條瘋狂且狡猾的鬣狗,不會有什么好差事!
張一右腳再度前跨,手腕擰動,劍尖顫雪,燕返歸巢化靈蛇出洞。
依舊是最基礎的三十六劍式。
可劍胚剛遞出去一半,身體便撐不住,氣息一短,腳下一軟,差點跪倒。
“不能讓他逃走!”
腦中閃過這一系列連鎖反應的后果,張一推手將劍胚投了出去。
雪亮的劍尖微顫著貫入黑衣人的背心。
從插入的位置看,那里是心臟。
張一跪在地上,松了一口氣,心道這下這家伙總該死了吧。
但隨即駭然。
眼睜睜的看著黑衣人像只兔子一樣蹦跳著,帶著他的劍胚,消失在巷角。
張一掙扎起身,踉蹌追去。
絕不能讓他逃走。
更不能讓他帶走劍胚!
轉過巷角,張一停住腳步。
黑衣人仰面躺在躺在泥水地上,目光怨毒,死魚一樣。
劍胚從他胸口透出,尖鋒點血不染,閃爍著冰冷的芒光。
在他旁邊,站著老孫。
他手上提著一根三尺長的燒火棒,黑黝黝的,渾不起眼。
棒子的尖端,隱有血漬。
扭頭看到喘著粗氣的張一,他板著臉說道:“現在的少年人,體質真是越來越差了?!?p> “不過膽子還行,像你爹?!彼蝗荒樕蛔?,有些陰沉:“你殺人了?!?p> 張一愣了一下才回過味來,辯白道:“這不是人,是吸血鬼,而且是你殺的?!?p> “可兇器是你的?!?p> 老孫不知道將燒火棍藏到了哪里,他指了指劍胚,篤定的說道。
張一失語。
老孫彎下腰,提著黑衣人的尸體,露出生意人的嘴臉說道:“再做筆生意吧。我?guī)湍闾幚硎w,以后的半價魚粥,就沒有了?!?p> 張一仔細想了想,覺得明天以后很可能就沒有以后了。他點頭:“成交。”
“下次記得,吸血鬼的要害,是血核,而不是心臟?!崩蠈O不滿的提點張一。
當井菁然趕來的時候,便見到了這樣的一幕。
頭上裹著白手巾的老孫,將黑衣人的身體團卷折疊,熟練之極的塞到了一個小小的蛇皮口袋里,然后信手丟到了鍋灶旁邊,跟那些羊,魚一起。
想到了剛才的早餐,那雪白的魚片,那鮮紅的肉片,井菁然頓時有想嘔吐的感覺。
老孫淳樸中年大叔的形象,轟然崩塌。
老孫看了井菁然一眼。
然后笑了笑:“吸血鬼不算人的。它們喝人血,我們當然也可以吃它們。”
井菁然哇的一聲,真的吐了出來。
等井菁然吐完,老孫才說道:“沒事,我從沒有把它做成肉片下鍋的習慣?!?p> 井菁然心中稍稍安慰,感覺好了很多。
可老孫補充:“我都是把他們剁碎了喂魚的?!?p> 井菁然又吐了。
張一也想吐了。
……
……
張一收起劍胚,跟井菁然往回走。
井菁然心砰砰跳著。剛剛那位大叔只看了她一眼,依舊淳樸古板,但卻似乎比剛剛的黑衣人那毒蛇般的眼眸更可怕。
他也許真的是懸紅海盜,冷酷殺手。
“這樣就可以了?”井菁然忍不住問張一。
“還想怎么樣?”張一反手提著劍胚,面色平靜。
井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只知道,一切都比她想象中更為嚴重。
這個名叫張一的男生,也比她想象中更神秘。
剛剛的幾道劍式,她形容不出來,也看不出來。
但是她知道,竟然重創(chuàng)了一個血族成員!
那可是天生的奇異!
看到張一開心的收起那個丟棄在地上的黑色大頭傀儡娃娃,井菁然忍不住問:“你不是說你佛系么?”
張一點了點頭:“我平常佛系。可生氣的時候,是斗戰(zhàn)勝佛系?!?p> 井菁然不曉得斗戰(zhàn)勝佛是哪一位,但顧名思義,肯定脾氣是不太好的。
看到井菁然身上都弄臟了,一塌糊涂。張一猶豫了一下說道:“你這個樣子不行,先換上我的衣服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