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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歸巢

第七十七章 京郊疑案(1)

大雁歸巢 南思忘 3047 2019-04-22 20:00:00

  寒翊云知道當年那樁所謂的叛案,不止驚動了天下,更讓整座長臨城陷入血雨腥風(fēng),再加之皇上原本就忌憚肅王,而他能夠活下來,的確是一個奇跡。

  肅王淡笑一聲,冷冷道:“我是自天玄府建衙起,第一個活著走出來的人。”

  原來,當年肅王從北海知曉真相后,便不眠不休,日夜快馬加鞭趕回長臨,可他還沒有等到達長臨城門,就于途中被皇上埋伏的重兵拿下,而肅王甚至沒有見到皇上,就被直接送入了天玄府的地牢,接受刑訊。

  這件事,除了皇上和天玄府首司尹齊以及他手下的心腹知道外,便只有皇后意外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才得知,然后就不再有任何人知曉了。

  這是一次長達七天七夜的密審,肅王在天玄府的地牢里,受盡了各種各樣的刑罰,還有屈辱,最終若不是因為皇后的一封血書和那一旨鳳詔,他只怕根本走不出這如銅墻鐵壁般的天玄府。

  可是他就算活著走出了天玄府,也只剩下一口氣在,若是常人,只怕早已頂不住這天玄府的三十二道酷刑。

  后來,肅王在北郊王府休養(yǎng)了整整一年,身體才慢慢有所恢復(fù)。

  昨日除夕已過,如今算起,已是十五年過去了,誰又能知道肅王的心里,究竟埋著多深的恨。

  寒翊云的眼眶不禁有些泛紅,想起當年不管是在君主的猜忌下,還是在火卷幽谷的絕境里,父親依然堅挺著忠信,為明帝,更是為國人赴湯蹈火、策馬逐敵,只為保住大明的一片盛世繁華。

  他永遠也忘不了,父親心中那一片殷誠的決心,就是他這一生的初心。

  “王爺以為發(fā)起一場這樣的戰(zhàn)爭,就能讓蒙冤死去的人重新活過來嗎?”寒翊云話如刀鋒,深深刺在了肅王的心頭上,“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的讓您成功了,逼宮造反翻的案,在世人的眼中,又會有多清白?大明近來戰(zhàn)火不熄,早就經(jīng)不起這連番的折騰了。因為這件事,已經(jīng)死了太多的人,這難道……還不夠嗎?”

  肅王的內(nèi)心有些波動,往事雖然已經(jīng)有些迷離不清,但是這些年他心中的恨意卻未曾有一刻減輕。

  從他決定做這件事開始,雖也覺得暢快解恨,但在午夜夢回時,卻總會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情,以及對母親的那一個承諾,一個至今還不曾反口過的承諾。

  他猶記得弟弟剛剛出生的那日,他躲在母親臥榻旁的屏風(fēng)后,好奇地偷瞄著這個剛從母親肚子里出來的小弟弟。

  父親為他取名為“天應(yīng)”,是希望他承上天感應(yīng),福澤深厚,而為他的小弟弟取名為“天昭”,與他的名字互相呼應(yīng),則是希望二人兄弟情深,可以永不相爭。

  母親生下弟弟后,沒多久便因病臥床,離世前將他召進臥殿,緊緊握住他的手,告訴他要好好保護弟弟。

  當夜母親離世,父親哀痛無比,從此一蹶不振。

  但是他一直堅守對母親的承諾,十分愛護這個弟弟。

  直到朝廷新君即位,民不聊生,他們見慣了餓殍遍野,還有數(shù)之不盡投奔京城的四方災(zāi)民。

  雖然他們有父親的保護,但是他與弟弟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漸漸長大,同樣心懷宏圖大略,一心想要建立一個太平盛世。

  弟弟素來好強爭勝,從幼時起他就一直謙讓,于是他把這份決心毅然留給了他的弟弟,自己則裝作無心朝事,放棄承繼王位,背上行囊,踏上了漫漫的江湖路。

  等他再度歸來之時,已是父親病重且奄奄一息的時候,弟弟卻時刻防備著他,以為他是回來奪取王位的。

  面對弟弟的質(zhì)疑,他雖心冷,但卻也不記恨。

  父親離世前夜,將王印交到了他的手里,他當即連夜送到了弟弟的手中。

  之后,他為父親守孝七日,便再度離開,直到龍谷關(guān)外的戰(zhàn)事發(fā)生,他才重新回來,掛旗為帥,只領(lǐng)三千輕騎便毅然前往關(guān)外與五萬蠻夷大軍周旋。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這一生過得太匆匆。

  如果可以,他寧愿自己依然在昆侖山上,與師兄弟們痛快比劍,不問世事,不會有勾心斗角的爭奪,也不會有爾虞我詐的陰險,唯有情義千秋。

  “當年的血,流的已經(jīng)夠多了?!泵C王幽幽嘆出一聲,眼神中似是飄浮著疲憊,“這件事我謀劃了十四年,乃至已經(jīng)十五年。我在各地秘密召集舊部,集結(jié)了五萬雄兵,日夜匿聲操練,可卻一直都沒有動手,或許……就是在等一個人來阻止我。只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就是這個人居然是你,薛賢弟之子,薛東。”

  寒翊云語氣堅定,“王爺,請您相信我,我一定會平反當年之案,讓長埋地底的英靈得到告慰。在此之前,請您暫時蟄伏,不要妄動。”

  肅王看見他眼神中的清明與堅定,就如同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了當年的薛賢弟。

  這一抹清明堅定的眼神,讓肅王不禁點了點頭,薛賢弟有子如此,終歸也算是可以瞑目了。

  寒翊云拿起置放在架上的黑色披裘,輕輕地蓋在肅王的肩上,恭請道:“王爺,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您先回吧。再晚,只怕皇上就要起疑了?!?p>  肅王這才站起身,系好黑裘,在寒翊云的恭送下,出了將軍府的大門。

  肅王剛走了沒多久,龍奇便著急上前,“總舵主?!?p>  寒翊云側(cè)過頭,看向龍奇,他卻突然有些欲言又止,眼神中似乎還透著一抹尚未消散的余悸。

  “發(fā)生何事?”

  龍奇如此異常的模樣,寒翊云還是首見,不免分外覺得疑問。

  龍奇這才振聲道:“之前您讓我們?nèi)コ峭饽仙礁浇拇遄诱乙晃还媚铩€未找到這位姑娘,南山附近的幾個貧民村就全都遭遇了屠殺,可謂血流成河。”

  寒翊云震驚問道:“屠殺?什么人干的?”

  龍奇搖了搖頭,“我們還在調(diào)查中。順天府尹趙清琛壓下了這件案子,派了人去秘密調(diào)查,可此事牽連的不過是京郊之地的貧民村,并不會驚動天聽,所以趙清琛自然不會太上心。”

  寒翊云微微蹙眉,只是一些生活在最低層的人,背后之人為何要痛下殺手,實在令人費解。

  “南山附近,還有幾個這樣的村子?”

  龍奇眉目凝重,“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在野路上搭建草屋的農(nóng)家散戶了。”

  寒翊云不由將視線投入空中,一番深想過后,便囑咐道:“你從盟中撥出一百人,秘密保護這些人,同時暗中進行調(diào)查,不要與順天府的人產(chǎn)生正面沖突?!?p>  龍奇匆匆應(yīng)了聲:“是,總舵主?!?p>  一件事得了,另一件事又接踵而來,寒翊云突然感覺有些疲憊不堪,可是他不能因此止住腳步。

  “對了,還有之前我請孫伯配制的幽凌散,進展如何?”

  龍奇適才想起,剛剛他去找過孫先生,于是回答道:“總舵主放心,孫先生說了,再有七日,便可配制成功,只是為了不傷身體,藥效從原來的七日縮短成了十二個時辰?!?p>  寒翊云點了點頭,“足矣。你先去吧?!?p>  看著龍奇漸漸離去的背影,寒翊云卻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立刻拿上流光劍,出了府門,駕馬直往城外而去。

  長臨城外的南山,背臨帝京,地伏龍脈,也算是一座風(fēng)水極佳的寶山。

  此處鳥語花香、水清石秀,很多京城醫(yī)館里的采藥師都喜歡來這里采藥,久而久之,這些采藥師為了采到更多的藥草,就在半山腰養(yǎng)成了一片又一片的小藥圃,藥圃里還彌漫著一種淡淡的花果香氣,讓人感到非常舒心。

  猶記那一夜,他是追著西雁的高階夜衛(wèi)探來到此處。

  雖然在此全力擊殺了那幾名夜衛(wèi)探,但是自己也因此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若非那位妙手仁心的無名醫(yī)者,只怕自己早就已經(jīng)命喪于此。

  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牽引著他的心,自那一別后,他是第一次回到這里。

  當時他進的山洞,就是在這大片藥圃的深處,他尋著記憶一步一步慢慢找到了那個潮濕的小山洞。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山洞里躲著一小部分從貧民村里逃出來的幸存者。

  其中一個小男孩看見了他,連忙沖上前緊緊拖住了他的腿,大聲喊道:“有人來殺我們了!你們快跑!快跑??!”

  頓時,在山洞里躲著的人全都跑了出來,開始四散而逃。

  “等等!我不是……”

  寒翊云話未說完,還沒來得及制止,人便都跑了個精光。

  他單手提起抱住他小腿的那個小男孩,然后眼神頗為好奇地看著他。

  這個小男孩一副很有勇氣的樣子,從眼神里都能看得到這不屈的要強,即使輕易被他提起,小男孩也并沒有放開他,而是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似乎害怕他會去追那些剛剛逃走的人。

  寒翊云不禁笑著問道:“你不怕死嗎?”

  小男孩幾近怒吼道:“要殺就殺,老子才不怕你們!”

  他剛想開口再發(fā)一問,背后卻突然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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