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打姐姐去世之后,毛文靜就一直把汪雨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也一直希望他能有一個好的歸宿,好的發(fā)展。跟汪澤一樣,毛文靜也是早早地便給汪雨規(guī)劃好了以后要走的路,但奈何這家伙不領(lǐng)情,愣是一個人吊兒郎當(dāng)?shù)刂簧碓谕怙h了兩年。不過毛文靜也不急,她覺得現(xiàn)在回來也不算晚,讓這小子在外面認(rèn)清現(xiàn)實了,才會知道家里到底有多好。
“這些你看一下?!泵撵o又拿了一摞資料堆在了汪雨的面前,“看完寫個計劃書給我?!?p> 看著面前那一堆厚厚的材料,汪雨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手上的東西還沒看完,這又給他送來了一坨,這些天他一直都被關(guān)在這四方方的辦公室里看資料,長時間的疲憊都快讓他出現(xiàn)幻覺了,時不時地會兩眼渙散,感覺眼里的那些個字都一個個地從紙上漂浮了起來。
“毛總,你能不能讓我先喘口氣,之前的我還沒有弄完呢,”汪雨一臉生無可戀地抱怨起來,“你這么壓榨員工,良心不會痛嗎?”
“你小子以為掙錢這么容易啊,”毛文靜隨手操起桌上的一份計劃書拍在了汪雨的腦門上,又指了指辦公室外面那些正在矜矜業(yè)業(yè)工作的職員,繼續(xù)說道:“你看看周圍,誰不是每天累死累活的來討生活的,也就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汪雨正想著反駁,卻聽見門外一陣嚷嚷,不一會兒,門就被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給打開了。男人氣沖沖地進(jìn)了門兒,看到毛文靜就扯開嗓子開始叫囂:“你以為你處處躲著我,我就找不到你了嘛,我呸,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能嗅到你在哪兒。”
男人的話剛落,秘書就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從后面走了進(jìn)來,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個毛總,他硬要闖進(jìn)來,我攔也攔不住……”
毛文靜揮了揮手,示意秘書關(guān)門出去,她看了眼眼前的男人,想著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了,便輕笑了一聲,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佯裝出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問道:“馬慶陽,你到底想干嘛?”
“我告訴你,毛文靜,拿不到我應(yīng)得的那份,你休想這么輕易地甩掉我?!瘪R慶陽指著毛文靜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應(yīng)該得的?”看到馬慶陽這么不要臉,毛文靜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忽的一下子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滿眼怒氣地瞪著眼前這個不可理喻的男人說道:“什么是你應(yīng)該得的?你一個窩囊廢掙到什么了?這房子、車子、票子哪樣不他媽是我辛辛苦苦地掙來的,跟你有半毛錢關(guān)系?你還想空手套白狼,我今天把話跟你說清楚了,我毛文靜的東西,你一分錢也休想得到?!?p> 馬慶陽知道自己沒什么本事,但作為一個男人,他也還是要面子的,被前任在外人面前這么輕視自己,他覺得有必要展示一下自己男人的一面了,腦子一熱,伸手就想給毛文靜一巴掌。
“是自己走?還是我讓保安來抬你走?”汪雨一把抓住馬慶陽的手,借力把他給推開了。
馬慶陽也不傻,知道等保安來了自己占不到便宜,再說他過來的目的也不是跟人打架來的,尋思著毛文靜反正不會憑空消失,今天不行,他明天再來,天天這么上門來鬧一回?!安蛔屛覔频胶锰?,我就讓你不得安寧,”這么想著,馬慶陽心里生出一絲得意,不懷好意地笑了兩聲,手指著被嚇得有些出竅的毛文靜說道:“你等著,我不會這么輕易地放過你的。”
“混蛋?!泵撵o咬牙切齒地對著馬慶陽的背影罵了一句,由于對方這么一鬧,她是再也沒有心情繼續(xù)在公司待著了,交待了秘書一些重要事宜后,便直接開車回家了。
一個人在家里喝酒,一直喝到深夜,都說借酒能消愁,可是毛文靜卻越喝越清醒了起來,之前那些極力想要忘卻的記憶又一幕幕地浮現(xiàn)在了腦海里。拿起手中的酒瓶,毛文靜猛灌了自己兩口,也不知道是酒太烈,還是入喉太澀,一時間惹得她潸然淚下了起來。
每個人都有一個不想說的故事,毛文靜也是,她總是刻意地想要去忘記這些個惱人的心煩意亂,可往往越是想忘記,卻越是記得清楚了起來。尤其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這些個記憶就有如洪水猛獸似的一個個襲上了心頭,讓她久久不能平靜,噩夢似的無法擺脫。
毛文靜記得遇到馬慶陽的那天,是在公司舉辦的一次慶祝酒會之后。因為拿下了的一個大型的旅游開發(fā)項目,大家心里高興,便就聚在一起多喝了幾杯,直到暈的暈倒得倒,大家才盡興地散了場。剛走出酒店門口,毛文靜便沒忍住吐了起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碰到了當(dāng)時在酒店門口站崗的馬慶陽。
見毛文靜吐得厲害,馬慶陽就跑過來關(guān)心了兩句。毛文靜暈暈乎乎地以為是自己找的代駕到了,便直接把車鑰匙從包里面拿出來給了對方,不管馬慶陽怎么解釋自己不是代駕,毛文靜都一直點頭說好。無奈之下,馬慶陽只能跟同事打了聲招呼,打算把這個女人先送回去。可還沒等馬慶陽問出家庭住址,毛文靜就在座位上昏睡了過去,怎么叫都叫不醒了。
沒法上路,也不能把人就這么仍在車?yán)?,馬慶陽只能坐在車?yán)锱阒撵o,想著說不定人一會兒就能醒過來,可等了足足有兩個鐘頭也不見對方有要醒的意思。馬慶陽翻了翻車?yán)锏氖痔岚?,沒找到一分錢現(xiàn)金,他自己手頭又緊,也沒辦法給人開個房間,轉(zhuǎn)念一想,一個男人帶著一個醉酒的女人去開房,也有些不妥。無奈之下,他只能帶著毛文靜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十二點多了,毛文靜一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很是破舊的屋子里面,她的第一反應(yīng)覺得自己是被誰綁架了。有些慌神地從床上跳了起來,一下子沒站穩(wěn)又跌坐到了床上,晃了晃自己有些宿醉的腦袋,等自己稍微清醒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了床頭上貼著一張便條,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你好,我叫馬慶陽,XX酒店的安保,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把我誤認(rèn)為代駕,我也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就把你帶回來了,我要去上班,你走的時候把門關(guān)上就行。
看到字條后,毛文靜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下意識地檢查了自己的著裝和自己的身體,沒有絲毫被動過的痕跡,就連鞋都是好好地穿著的。毛文靜一方面感慨起對方的定力,一方面也有些質(zhì)疑自己什么時候這么沒有魅力了。
出于好奇心的驅(qū)使,毛文靜又特地去了一趟XX酒店,她想看看這個男人到底長什么樣,其實對方完全可以把自己仍在馬路上不管,或是趁機劫個財、劫個色啥的,但他卻沒有這么做。毛文靜當(dāng)時就是被馬慶陽的樸實和熱心吸引了,在她的那個圈子里面,這兩樣?xùn)|西早就消失殆盡了,誰對誰都是出于利益需要,等真正遇到事情了,更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姿態(tài)。
當(dāng)初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毛文靜爸媽是堅決反對的,雖然他們家不是什么豪門,但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書香門第。毛文靜的父母都是大學(xué)教授,他們從心底里覺得一個人肚子里必須要有點墨水,他們要的文化素養(yǎng)這個東西,在馬慶陽這個初中還沒畢業(yè)的窮小子身上完全看不到的??擅撵o當(dāng)時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顧一切地要跟對方在一起,因為兩個人的關(guān)系,她沒少跟家里人鬧不愉快,甚至連最后父親病危的時候,她都賭氣沒回去看一眼,毛文靜現(xiàn)在每每想到這個事情,心里都會滿懷愧疚。
頂著壓力跟馬慶陽結(jié)婚之后,剛開始的頭一年,兩個人過得還算順心,可時間一長,毛文靜漸漸感受到了父母跟她說的所謂的文化素養(yǎng)的差異。比如有時候毛文靜工作累了,想發(fā)點牢騷,可不管她怎么解釋,對方就跟個木楞子一樣,完全理解不了她要表達(dá)的意思,因為馬慶陽壓根兒就聽不懂她的那些個商業(yè)術(shù)語。
為了縮小兩個人之間的溝通障礙,毛文靜開始給馬慶陽安排各種成人培訓(xùn)課程,還把他安排到公司的銷售部門工作,她覺得即便先天條件不好,通過后天的努力也都是可以補拙的,想法的好的,可她卻沒有考慮到馬慶陽有限的接受能力。
為了能融入毛文靜的圈子,馬慶陽也有很認(rèn)真地努力過,可讓他一個連字都還沒能認(rèn)全的人去學(xué)習(xí)高商,這著實有些強人所難了,幾次三番地在同事面前鬧出洋相之后,他便再也沒有勇氣繼續(xù)往前了。本來對于自己的出身,馬慶陽就感到有些自卑,加上大家一次次對自己的嘲諷和長期的郁郁不得志,讓馬慶陽的心態(tài)開始崩塌,性格也變得更加暴躁了起來。
既然怎么努力都達(dá)不到別人的期望,那么干脆就不要努力了,自此,馬慶陽開始破罐子破摔,課不去補了,班也不去上了,每天流連于各種酒色場所不說,還沾上了賭博的惡習(xí)。
毛文靜剛開始還能心平氣和地跟他溝通,馬慶陽當(dāng)著面也總是一副知錯就改的態(tài)度,可一扭臉兒,他又跑去賭了。毛文靜是忍無可忍,最終還是跟馬慶陽提出了離婚。
可已經(jīng)過慣了有錢人生活的馬慶陽,又怎么會輕易地放棄手里的榮華富貴呢?為了讓自己生活無憂,他跟毛文靜索要了1000萬的分手費,而且房子、車子也都要留給她,這等于讓毛文靜凈身出戶了。
毛文靜怎么都沒想到馬慶陽能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她一個女人辛辛苦苦賺來的東西,對方居然有臉全都想給霸占了,這讓毛文靜很是氣憤??粗矍暗倪@個男人,毛文靜想不通,從什么時候開始,又是什么讓那個樸實無華的男人變成了現(xiàn)在這么個恬不知恥的人渣。
其實當(dāng)時,毛文靜是有想過要給馬慶陽一些生活費的,可馬慶陽那副得寸進(jìn)尺的嘴臉著實讓她心寒,一狠心,她便找來了市里最好的離婚律師,官司打了整整三年,最終處于同情,毛文靜給了馬慶陽幾十萬的補助,這婚便算是離了。
馬慶陽雖然沒了富貴命,卻仍改不了富貴病,成天還是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沒多久那幾十萬就被他花光了。想大把花錢,又沒能力掙,馬慶陽便就死皮賴臉地上門來找毛文靜要錢了。
從當(dāng)初的甜蜜到如今的仇視,也就短短幾年的時間,時間在過,人也在變,馬慶陽再也不是當(dāng)年那個質(zhì)樸的馬慶陽了,她毛文靜也再也不是當(dāng)年那個能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傻子了。
毛文靜恨恨地喝了兩口酒,她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子,空了。
“算了,就當(dāng)拿愛情喂了狗了?!边B同滿心的憋屈,毛文靜把手里的空瓶子砸到了墻上,玻璃渣隨即四面散開,那一顆顆的玻璃碎片就好像扎到了她心里一般,讓她感到萬般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