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入山門
次日凌晨,初陽剛生。
推門而出的北冥子看到了抱劍而立的秦子戈。
“老道,你昨日不是說要急著回山嗎,走吧!”說罷,秦子戈就要帶頭離開。
“且慢,子戈公子,且聽貧道一言,山中不比宮中,出門還是多帶些衣物?!蓖崎T而出的北冥子看著嬴子戈一身單薄素衣,不由得勸慰道。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匹夫,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曲曲風(fēng)寒都受不住,又何言其他。大師有一身驚天地泣鬼神的絕妙道法,怎么還是庸人的思想!一萬年太久,吾輩正值年少輕狂,便要只爭朝夕?!鼻刈痈陱匾刮疵?,思慮將來。就眼下來看,北冥子是秦子戈見過所有人中武力最高之人。要想在將來的亂世紛爭中有所建樹,一身自保的武力才是立身之本。想明白這一點(diǎn)的秦子戈當(dāng)即起身,取下掛在內(nèi)壁的短劍,輕手輕腳的離開了麗姬的寢宮,徑直前往北冥子歇息的院子。
“公子真乃秒人也,不過此去經(jīng)年,公子與娘娘剛剛死里逃生,怎可不道而別!”北冥子遲疑道。
“吾輩自當(dāng)仗劍走天涯,何必做那小女兒姿態(tài)!”秦子戈婉拒道,雖然嘴上這么說,但秦子戈心里還是有一絲觸動的。重生而來,秦子戈一直活的很獨(dú),對于生母麗姬也不親近。就連當(dāng)日死里逃生時,對麗姬也多是感恩的心情。可是就在昨日,聽著麗姬言語中的擔(dān)憂和不舍,秦子戈才第一次在這個世界感受到家人的存在。也正是如此,更加堅定的了秦子戈不辭而別的想法。只有自己強(qiáng)大起來,才能守護(hù)自己想要保護(hù)的人。
說罷,秦子戈就要拽著北冥子的衣袖離開,卻發(fā)現(xiàn)北冥子似老樹生根立在那里。
“公子稍后。曉夢,我們回山了?!北壁ぷ映輧?nèi)喊道。
待那個名叫曉夢的小道童收拾好行裝,三人結(jié)伴出了宮門。登上北冥子來時的馬車,朝著遠(yuǎn)方駛?cè)ァ?p> 而就在幾人離開宮門后,嬴政的身影出現(xiàn)在城頭??粗h(yuǎn)去的馬車,嬴政的雙眸中罕見的露出了溫情的一面,一旁的尉繚子見狀安慰道:“大王,公子離去未必不是好事!”
“嗯?先生此言何解?”
“眼下國內(nèi)權(quán)勢更迭,不免有人將視線放在大王的子孫后裔上。此事不可不防?!?p> “你是說此前的行刺背后國內(nèi)有人指使?”
“自呂丞相辭官遠(yuǎn)行后,其門下三千門客四散,難免有人想趁機(jī)作亂。大王雖采納了廷尉李斯的《諫逐客書》,然還是有人跟著呂丞相去了封地。雖然呂丞相辭官隱退,但其門下眾人如何想,那就不得而知了。大王還是要早做準(zhǔn)備?!?p> “回宮吧?!闭f完,嬴政看了眼即將消失在眼中的馬車,轉(zhuǎn)身離去了。而站在城頭的尉繚子看了一眼嬴子戈離去的方向,暗自沉吟:“道家也來趟這趟渾水了嗎?道家一向不理世事,如今行事到底又何所求?”言罷看著嬴政遠(yuǎn)去的身影,連忙跟了上去。
荒無人煙的道路上,一輛馬車晃晃悠悠的前行,一個白發(fā)少年坐車轅上趕著馬車。
顛簸的馬車內(nèi),北冥子正在閉目打坐,而秦子戈則是掏出懷中那塊布帛看了起來。
然而此刻閉目養(yǎng)神的北冥子心中卻不像表面那般冷靜,那日偏殿中所說并非信口開河,而是確有其事。至于收秦子戈為徒,是因為就下秦子戈后,北冥子透過秦子戈的面相看到了偏執(zhí)的一面,不忍見他誤入歧途的北冥子便想帶他回山,修身養(yǎng)性。只是不知將這異數(shù)帶回宗門,到底是好是壞。
就這樣,三人一路走走停停,終于在天黑之前趕到了鶴鳴山山腳下。素來不敬鬼神的秦子戈鉆出馬車,望著夕陽余暉下高聳入云的三座主峰,內(nèi)心的敬畏油然而生。
據(jù)北冥子所說當(dāng)初道家祖師青云子本是一江湖相師,四海云游,路經(jīng)此山,細(xì)觀之,只見此山蒼松峻嶺,聚天地靈氣與其上,山頂云霧繚繞。興起之下登山,登頂后,在一處天然洞穴內(nèi)機(jī)緣巧合下得到了道家先祖老子的遺卷《道德經(jīng)》。自此餐風(fēng)飲露,潛心修習(xí)。閉關(guān)十年后,道法大成。遂開宗立派于此地,廣收門徒。在其坐化飛升前,布下上古大陣,整個宗門隱在云霧中不被外人所見。
鶴鳴山三座主峰,居中是通天峰,左手蓮花峰,右手無涯峰,三峰環(huán)抱,自成一體。
居中通天峰,最是高聳雄奇,上設(shè)三清殿。
左手蓮花峰,因主峰突兀,小峰簇?fù)?,儼若新蓮初開,仰天怒放,故名“蓮花峰”。
無涯峰地勢險峻,一眼望去,云海滔滔。建有隱仙臺,據(jù)說當(dāng)出青云子便是在此處羽化仙去。說及此處,北冥子臉上也浮現(xiàn)出艷羨的神色。
棄了車馬,三人迎階而上。
北冥子走在前方,閑庭信步,講述著道家天宗的處處風(fēng)景名勝。對身后二人的滿頭大汗視而不見,自顧說道:“道家最重修身養(yǎng)性,自開宗立派以來,不論是尋常百姓,還是王公貴族,哪怕是門內(nèi)宗主,想要入我山門,都要一步一個腳印走完九千九百九十九級石階?!?p> 北冥子帶著二人行至半山腰處的一座長亭,暫歇片刻。看著氣喘吁吁的二人,北冥子說道:“青云子祖師仙去時,留下《道德經(jīng)》一書。此書分為上下兩篇,上篇為《道經(jīng)》,言宇宙根本,含天地變化之機(jī),蘊(yùn)神鬼應(yīng)驗之密。下篇為《德經(jīng)》,言處世之方,含人事進(jìn)退之術(shù),蘊(yùn)長生久視之道。幾百年來,再無祖師那般通曉上下兩卷的風(fēng)云人物。就這樣道家自生兩派。專研《道經(jīng)》的天宗,精修《德經(jīng)》的人宗。
三百年前,道家出了一位不世之才——葉青。此子兩經(jīng)同修,一身修為已直追道家先祖青云子。在他仙逝之前,立下規(guī)矩。道家的天宗和人宗每隔五年舉行一次論道大會,并以歷代掌門佩劍雪霽為信物,作為勝者的獎勵。葉青本是想促進(jìn)兩宗融合,不料兩宗成見頗深,皆以為自己才是道家正統(tǒng)。五十年前道家內(nèi)部重現(xiàn)當(dāng)年分家之事,人宗也徹底搬離了鶴鳴山。兩派只有在每五年舉行的論道大會上才會相見,平日里老死不相往來。“
“道家還有支派?我怎么沒聽說過?”秦子戈聞言好奇的問道。
“道家老祖老子曾為周王室看管過藏書,因此知曉很多密不外傳的神通。一百年起,齊人鄒衍拜入道門,次子倒也聰慧,其一身道法宗門內(nèi)無人能及,門內(nèi)長老見獵心喜以為可以重現(xiàn)當(dāng)年葉青祖師的盛況,便讓他去參詳宗門密卷。不料他誤入歧途,對道家至寶《道德家》置若罔聞,反而精心研究老祖留下的周王室書庫中記載的各種上古神通。原本對他寄予厚望的眾長老苦勸不已,但鄒衍堅持己見。后來更是判出宗門創(chuàng)立了陰陽一派,更是以傳說中的帝君東皇太一自居,門下弟子分封為云中君,大司命,少司命,湘軍,湘夫人,更有左右護(hù)法。如今陰陽家投靠了秦國,日后你自會知曉。”
“陰陽家的功法很厲害嗎?”
“威力確實(shí)很強(qiáng),不過陰陽家的人大多嗜殺無情,當(dāng)日我也是怕你在生死邊緣處做出極端選擇,于是把你帶回鶴鳴山。你可有怨言?”
“若是沒有道長,我早已成了劍下亡魂。道長也是一番好意,子戈其能不知?!鼻刈痈旯Ь吹恼f道。
“那就好,三年前的論道大會上,我憑借著多年的修為碾壓了人宗宗主逍遙子,將雪霽帶回了宗門。但那逍遙子也是天縱奇才,再給他十年的時間,必然能迎頭趕上。自從人宗搬離鶴鳴山后,雪霽一直被天宗保管,萬不可在我手中斷了傳承,我如今已入天命,接下來的論道大會就要看你們的表現(xiàn)了。”
“放心吧,看在你救命之恩的份上,我一定不會讓什么雪霽落在人宗手里的。”秦子戈聽到這里,自信滿滿的應(yīng)承道。
反倒是北冥子自己找的徒弟曉夢一言不發(fā),見此,北冥子摸著短須暗自點(diǎn)頭。
這時,山上下來一群道士,只見為首那人身穿青黑色道袍,頭戴紫金連花冠,腰佩墨玉,身形矮胖,一臉祥和。
“師兄,此行收獲如何?”看著走近的三人,那矮胖道士施禮問道。
“赤松師弟,我此行收獲頗豐,接下來就要閉關(guān)修行為下次論道大會作準(zhǔn)備了。這兩個孩子今后他就交給你指導(dǎo)了?!弊咴谑A上,北冥子對著那個名叫赤松的矮胖道士說道。
“這二人都是師兄找的衣缽傳人?”看著走在最后的二人,赤松輕聲問道。
“白發(fā)那個是我物色好的,至于另一個,你先一同教著,日后再說?!北壁ぷ拥吐曊f道。
“既是如此,還請師兄定下章程才好?!?p> “對這二人,門內(nèi)功法不必有所隱瞞,只是要循序漸進(jìn),打牢基礎(chǔ)。至于功法嗎?分層相授,實(shí)力沒有到達(dá)前,不可將下層功法傳授。此二人俱已經(jīng)歷生死考驗,功法倒是其次,打磨心性才是首要之務(wù)。若能秉持道心,此二人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p> 走完九千九百九十九層石階,穿過半山的云層,一座巨大的太極道場映入眼簾。此乃上下鶴鳴山必經(jīng)之路,在此處近可觀云海,遠(yuǎn)眺亦見三清殿。
“師弟,就此別過吧?!罢f罷,北冥子走向通天峰。
“你們二人,跟我來吧!”見北冥子離開,赤松說道。說完,轉(zhuǎn)身朝著蓮花峰行去。
走過蜿蜒曲折的石階,只見錯落有致的門派建筑繞著山圍了一圈,應(yīng)該是為了體現(xiàn)道家的天道循環(huán)周而復(fù)始生生不息??v然見過大世面的秦子戈也不禁感嘆其鬼斧神工。
“到了,這里是蓮花峰。原本是人宗宗主的居所,自從他們搬走后,師兄也不喜此處,這里便空了出來。此處清幽,,你們二人便住在這里吧。”赤松說道。
秦子戈一路上被這超時空的建筑所吸引,此刻猛然聽到赤松的聲音,抬頭望去,只見一個天然的圓形水池映入眼簾。
踏過婉轉(zhuǎn)的臺階,一座圓形的水池?fù)踝×巳ヂ?,水池中間有一條彎曲的石道將池水分開兩半,兩邊的水池中種滿了荷花。石道自身又連通兩岸,是過岸的唯一道路。石道兩邊各有一座圓形石臺,整體看來像一座放大版的太極圖。
跟著赤松走過石道,秦子戈看到一座閣樓立在那里。
“今后,你二人便住在這棟閣樓中。多日趕路,想你你們也累了,今日早點(diǎn)歇息?!闭f完,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赤松師叔,什么時候教我們道法?。 鼻刈痈暌姵嗨删鸵x去,趕忙問道。
“此時不急,明日再說。”說罷,赤松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赤松離去后,曉夢和秦子戈一同走進(jìn)眼前的閣樓,只見閣樓之中十分精簡。除過三張木床,一座案幾便再無他物了。秦子戈身旁的曉夢見狀徑直走向最左邊的一張床,拉過床上的被褥,背對秦子戈睡下了。
見此,秦子戈也識趣的走向最右邊的那張床。講手中的短劍掛在墻上,然后順勢躺在了床上。明亮的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jìn)來,秦子戈原本還擔(dān)憂要睡大通鋪,沒想到居然分了個二人間,就是同屋的那人太不愛說話了。從懷里掏出麗姬給的那件布帛,來回翻看了幾次,有了困意?!耙膊恢兰t芍和母親怎么樣了,還有半夏姐和青黛,有沒有因為我的不辭而別傷心。”曬笑一聲,秦子戈將手中的布帛收好,睡了過去。
而秦子戈嘴里念叨的幾人正在千里之外的咸陽宮內(nèi)說著悄悄話?!肮幼吡酥?,這宮里冷清了好多啊!”原本賜給秦子戈的紅芍在秦子戈離開后,被麗姬調(diào)了回去。感覺到冷清的她不由得說道,
“怎么,公子才走了一天你就想他了?”大大咧咧的半夏打趣道。
“還說我呢,早上是誰見公子不辭而別偷偷抹淚的?!泵婕t耳赤的紅芍不由反駁道。
“就是,公子怎么連娘娘也不見就上路了,你們二人精心準(zhǔn)備的行囊公子也沒有帶,也不知公子安全到了沒?”一旁的紫鴛聞言擔(dān)憂的說道。
“上次你沒和我們出去,你不知道帶公子走的那個道長道法可高了,要不是恰好遇到他,我們就差點(diǎn)回不來了?!卑胂穆勓?,一臉后怕的解釋道。
“還不快去睡,再嚼舌頭就罰你們?nèi)ナ匾梗 蔽輧?nèi)傳來麗姬的斥責(zé)聲。。
門外的私人面面相覷,不敢再言,各懷心思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