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純十五年十月初九,大宗皇帝的二阿哥病逝,薨于流芳宮。
宮內(nèi)妃嬪宮外命婦齊齊地聚在流芳宮,大殿內(nèi)哭成一團,孩兒的梓宮停放于此。
哭得最兇,胭脂水粉均被沖掉,聲音最像樣的莫過于守在一旁的那古斯特氏靜妃,哭得可謂喘不上氣兒,抓著一旁的侍女。
“你說,你說肅炴這孩兒為何,為何會突然就沒了!”
靜妃哭著,嘴巴還不聽,叨叨地述著。
玉斟一旁鄙夷的瞥了她一眼,嘴上也沒說什么,玉斟也哭著,只是默默流著淚,她內(nèi)心明白,自己的眼淚掉在這里,半分用處都沒有。
于梓宮最近的則是大宗皇后,萬貞帝的嫡妻鈕祜祿氏,閨名景鑠鈕祜祿皇后落落大方,用素帕拭著眼淚,看樣子是真心可惜肅央阿哥。
就這樣,眾人齊齊在流芳宮超度做法,而孩兒的額娘元妃,已經(jīng)昏迷了一天一夜,至今躺在內(nèi)宮里。
“皇后娘娘,臣妾想看看姐姐去?!?p> 玉斟低眉說著,很不放心元妃的身體。
皇后轉(zhuǎn)過身,點點頭,拉著玉斟的手。
“元妃身子也成了這樣,二阿哥也走了,睿妃你也要多多保重身子?!?p> 玉斟默然,行退禮,進了內(nèi)宮。
床榻上,結著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紅色福包,都是藏法師祝禱肅央用的,看著這些福包的樣子,玉斟出神。
姐姐玉酌,妹妹玉斟,二人是科爾沁大草原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絕美女子。
姐姐玉酌眼如碧璃,每當玉酌抬眼望著藍天,妹妹玉斟都不住看著姐姐的眼睛,藍天映入她的眼中,仿佛愈加清澈潔凈,白云如神仙的羽,神圣清寧。
妹妹玉斟唇如烈陽紅艷,更如珍珠圓潤,又如溪水細膩,丹唇玉齒更伶牙俐齒,大草原的英雄見著他的嘴都得忌憚三分。
姐妹感情極為要好,嘗嘗捧著西拉木倫春水,嘗著草原白雪。
有一日,姐姐玉酌突然問妹妹。
“斟兒,將來長大了,你最想去哪?看看什么?”
妹妹不假思索。
“聽瑪嬤說,大海寬闊無比,比天還廣,更比天藍,我想去看看海是不是像她們說的那般?!?p> “當真這么寬廣,有西拉木倫寬廣?”
玉斟輕輕拍了下姐姐的腦袋
“那可是比天還廣!”
旋即又問姐姐。
“姐姐,那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我想去沈陽城,看看咱們的新天子,然后,然后嫁給他!”
“別做夢了!”
玉斟取笑她
“沈陽城的皇帝年俞六十,比阿瑪還大,你要嫁給他?”
玉酌羞紅了臉
“他總會死的吧,他死了我要嫁給他兒子,新天子,接近太陽的巴特爾!”
兩個人為了早早達成心愿,便問了前來游訪的草原法師,法師給了她們兩個姻緣袋,紅色的福包,讓他們將自己所愿放進去,然后誠心的投入西拉木倫之中。
太陽東升西落,轉(zhuǎn)眼間斟兒,酌兒皆長成出落的大姑娘,愈發(fā)出挑豐韻。
有一日,阿瑪告訴斟兒,沈陽城派人來娶親,要將你接進皇宮嫁給天子。
斟兒大聲尖叫著,自己不想嫁給什么天子,不想嫁給姐姐想嫁的人。
無用,自己的吶喊沒有人聽見,自己喊破了嗓子,她還是被迎親車接走了,想要轉(zhuǎn)頭看看姐姐,看看阿瑪娘親,看看草原,已然看不著了。
家呢?家在沈陽皇宮懿祥宮。
圣純二年八月十五,冊封博爾濟吉特氏為懿祥宮主位娘娘。
圣純?nèi)昶咴鲁跞?,懿祥宮娘娘產(chǎn)下皇長子肅煜,小名從明圖二字兒,有光明正大,圖門宏業(yè)之意味。
圣純?nèi)昃旁露?,冊封博爾濟吉特氏為睿妃?p> 她再也看不到海了,或許有朝一日死了,自己的尸身能漂流到那蔚藍的天際。
可是她至少有了心中的巴特爾,自己最仰慕的夫君,大宗皇帝只不過比自己大三歲,卻如同一個大哥哥體貼著她,包容著她。
他們夜晚裹在一起,一番云雨過后是那么溫膩,好像二人摒棄了一切,天地之間只有彼此。
可之后,有人進來了,打破了平靜的生活,那古斯特族獻上了比自己還小一歲的美麗女孩兒。
斟兒不怕這個看著刁鉆的女孩兒,她想盡方法讓巴特爾討厭她,離她遠點。
玉斟鬼點子極多,很快的,那位那古斯特氏便不在受到皇帝的寵愛,只是草率地封了靜妃,住在了佳鏡宮。
玉斟與易琛,兩人天天膩在一起,易琛大伴時間在批閱奏折,打理政務,斟兒則侍奉陪伴在側(cè)。
結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可小小的玉斟不清楚,結發(fā)夫妻是何意,更不知道自己的封號“睿妃”到底屬于什么。
一直到圣純九年三月初一,春花開了,沈陽宮門,她看見了自己的姐姐,一切都變了。
仿佛西拉木倫之神發(fā)現(xiàn)了那紅袋子,姐姐的心愿,千里姻緣一線牽。
博爾濟吉特氏玉酌入宮,冊封流芳宮主位。
一個月后,冊封博爾濟吉特氏為元妃。
自此之后,夜晚懿祥宮的床榻上,再也沒有如膠似漆枕畔呢喃,那夜夜的歡愛都去了流芳宮。
圣純十年二月初三,皇二子肅炴誕生于流芳宮。
另一個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了,自己的兒子也不再受夫君的疼愛,那些個恩愛又水流般沖進了流芳宮,給了自己的姐姐,和她的兒子。
睿妃玉斟回過神來,冰冷的紅唇宛若凌厲的劍,五年之內(nèi),她變得不愛笑,不愛說話,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深宮怨婦了。
玉斟摸摸床榻上的福包,紅色的,小小的,又想到自己兒時的心愿,什么巴特爾,自己只是想看看海,看看廣闊無垠的大海啊。
玉斟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卻聽著后頭姐姐一聲。
“斟兒!”
玉斟假裝沒聽到,轉(zhuǎn)身離去。
“元妃怎么樣,醒了沒有?”
鈕祜祿皇后見玉斟回來了,忙起身問道。
玉斟搖了搖頭。
“姐姐似是醒了,似是沒醒,絮絮叨叨和臣妾說了一堆個夢話!”
“哎,造孽??!”
皇后暗嘆一生,再不說話。
“睿妃姐姐留步!”
玉斟轉(zhuǎn)頭,只見那古斯特氏靜妃如蝶翩翩,走了過來,儼然沒有剛才那副淚流滿面的樣貌。
玉斟瞅著發(fā)笑。
“靜妃妹妹怎么不哭了?剛才哭得真是好聽!”
“有人死,有人哭,更有人笑,我哭一哭,姐姐居然笑?”
靜妃瞇著丹鳳眼,徐徐道。
“行了,裝腔作勢,這些個年,你做過什么你自個兒心里清楚,你順利生下三阿哥也就是你的福分了,別太過躍丟了這份福氣!”
玉斟尖利冰冷,靜妃也冷了臉龐。
“呦,睿妃這張嘴說的,你親侄子死了,我一個外人何必裝腔作勢,倒是睿妃姐姐你,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
玉斟不在和她廢話,扭身就走,奈何又聽到后面一句令自己膽寒心驚的話。
“睿妃姐姐愛吃胡桃可得仔細著點,小心吃得高興吃得急了,嗆著~”
后面兩個字倒真讓玉斟嗆得差點上不來氣兒,趔趄了下,后仍是故作鎮(zhèn)定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