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四更剛過,三人立時心聲警惕,如風般從窗口掠入街心。
夜雨中,似有一條纖巧的人影立于白虎樓前,在白虎樓值守兄弟的喝問下,囁嚅道:“我找蕭刺月。蕭刺月在不在?”
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說話時牙關(guān)似有些打顫。蕭刺月一聽到這聲音,不由得既是驚訝,又是想笑。
這正是覃青青的聲音,在蕭刺月眼里,有些神經(jīng)大條的覃大小姐。如此雨夜,覃大小姐孤身前來,所為何事?
蕭刺月出聲道:“蕭刺月在這里,覃小姐怎會在這時來訪,不怕夜黑么?”
哪知道覃大小姐劈頭蓋臉就朝蕭刺月喝問道:“蕭刺月,你把小尹怎么樣了?你是不是已經(jīng)殺了他?快點告訴我,小尹在哪里?”聽到蕭刺月的答話,覃大小姐好似忽然來了精神,連聲音都提高了八度。
獨孤淵和葉少謙同時莞爾,黑暗中對蕭刺月遞過一個與我無關(guān)的同情眼神,悄然退走。
蕭刺月心內(nèi)不禁暗罵,這兩哥們太不夠意思了,怎么能把對付這丫頭的重任完全交給自己,有必要那么損嗎?
不過覃青青已點了他的名,他是想賴也賴不掉的。
他故意崩起臉來,聲音如夜里的雨絲一般冰冷:“覃小姐是說的尹離么。他既然要來殺我,我為什么不能殺他?!?p> 這時,白虎樓的兄弟,已點起幾盞火把,搖曳的火光照在蕭刺月冷冰冰裝摸做樣的臉上,眼中似要透出寒星。
蕭刺月也看清楚了這時的覃大小姐。她沒有任何遮雨的工具,渾身已如落湯雞般濕透,絲絲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夜雨中,她的身子似乎在輕微的顫抖。
這時她的表情急劇變化,震驚、憤怒、悲哀、沉痛又有些不敢置信,她的眼中似要噴出火來,直勾勾的逼視著蕭刺月,貝齒緊咬住的下唇,幾欲滲出血來。
蕭刺月眼見覃青青凄慘的模樣,心中竟是沒來由的一痛,已開始后悔剛剛對覃青青說的話。他不過是想看看覃青青會有什么反應,但這時他好像已經(jīng)明白,小尹臨走時,要他們對覃青青另眼相看的交代。
“蕭刺月,你個混蛋,你為什么會殺小尹哥哥?”覃青青撕心裂肺的聲音響起,并且,她竟然已蹌蹌浪浪沖向蕭刺月。她嘶聲怒吼:“蕭刺月你個殺人狂魔,我要殺了你。啊……”
忽明忽暗的夜雨火光中,她似乎腳下被什么東西一跘,尖叫聲響起那一瞬間,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泥地中撲倒下去。
只是蕭刺月一雙有力的大手,已在她即將與滿是泥水的大地做最親密接觸時,穩(wěn)穩(wěn)的托住了她。
蕭刺月的眼中,已滿是憐憫之意。他實在不該一時沖動,騙了這個看似大條又性格風風火火,實際上內(nèi)心柔軟的姑娘。
蕭刺月忽然覺得自己的左臂一陣刺痛。原來覃大小姐的一張櫻桃小嘴,已死死的咬在他的左臂上。
這是不是太狠了些,蕭刺月心里一陣苦笑。但他并沒有用力震開,而是盡量柔聲對覃青青道:“覃姑娘,如果我說,我剛才說的話不是真的,你會放開你的嘴嗎?”
覃青青的小嘴已在蕭刺月蕭刺月說完這話的時候松開,含淚的雙眼直直的瞪著蕭刺月,有些口吃的道:“你,你說什么?”
“我說,小尹很好?!笔挻淘侣龑Ⅰ嗲喾鲋酒穑壑幸褲M是柔情:“小尹什么事都沒有,而且,我們已經(jīng)是兄弟!”
覃青青露出不敢相信之色:“你們,你們已經(jīng)是兄弟,你敢說這次你沒騙我?可是小尹哥哥現(xiàn)在在哪里?”說完這話,又是“阿嚏”一聲,一個噴嚏噴勃而出。
現(xiàn)在還畢竟是初春時節(jié),覃青青已經(jīng)濕透衣衫的身子,已被冷得瑟瑟發(fā)抖,嘴唇都似乎開始要變成紫色。蕭刺月心中已涌起說不出的憐惜之意:“青青小姐,進屋再說好么,我想你應該先換件衣服。”他甚至在不自覺間,連稱呼都已經(jīng)開始改變。
“蕭刺月你個混蛋。”覃青青的聲音忽然又提高了幾度:“你現(xiàn)在才看到本姑娘已經(jīng)快要被冷死了嗎?怎么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阿,阿……,阿嚏!”
蕭刺月忽感無所適從,頭皮都要開始炸裂,苦笑著當先跨入白虎樓。
覃青青已經(jīng)換上蕭刺月的衣服,白虎樓內(nèi),沒有其他的女眷,也只有將就了。
覃青青煞有介事的欣賞著自己身上大了幾號的衣衫,竟然忍不住有些想笑,心底好似還透出一絲絲甜意。
屋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蕭刺月柔和的聲音在問道:“青青小姐,可以進來了嗎?”
覃青青拉開房門,不禁微微一怔。
蕭刺月的手里,竟然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星辰般的眸子里滿是關(guān)切。
一股暖流在覃青青的心里流出。蕭刺月已將姜湯遞了過來。
但我們的覃大小姐忽然繃起了臉,還有些口不對心的道:“蕭刺月,你確定你沒在湯里搞鬼,是不是想要毒死本小姐?”
蕭刺月啞然,但我們的蕭大俠,確實沒有對付覃大小姐這種近乎性格分裂的經(jīng)驗,他總不能拔出刺月刀來,架在覃青青的脖子上,然后怒睜雙目的讓覃大小姐喝下去。
情急之下竟然道:“好,你不喝,我喝?!?p> 覃青青卻一把搶過,“噗嗤”笑出聲來:“本小姐現(xiàn)在想喝了,還算你有點良心?!?p> 蕭刺月看著覃青青如花的笑顏,居然呆在那兒,直到覃青青一口氣將姜湯喝完。
這會不會是人們常說的: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呢?
覃青青喝完姜湯,看到發(fā)愣的蕭刺月,不禁一聲嬌嗔道:“喂,蕭刺月,你傻愣著干嘛,你還沒告訴我,小尹哥哥在哪里呢?”
只是她說這話的時候,別人又怎么知道,覃大小姐也會感覺甜蜜呢?
蕭刺月仿如從夢中驚醒,暗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好似魂都快要被眼前的覃大小姐牽走。正了正色道:“小尹走了,他已離開徐州,在你來之前剛剛離開。”
“小尹哥哥為什么要走,他的身上,還帶著傷呢。”
“他不僅身上帶著傷,他的心,可能傷得更厲害?!毕肫疬@剛剛才相交就離開的兄弟,蕭刺月也有些黯然神傷。
他竟然已垂下頭,眼睛似有些泛紅:“青青小姐可愿意聽聽我們短暫的故事?”
覃青青心里,卻如打翻了五味瓶般,她明白蕭刺月口中所說小尹心里的傷,那是近乎被親人出賣的悲痛,而小尹,只是因為自己一句要強的話。
她想起小尹在自己說要教訓那個夠奴才時毫不猶豫的拔劍相向。她自然也想起自己父親面對強權(quán)時的丑陋嘴臉和小尹背后滴落的鮮血。
但她的小尹哥哥已經(jīng)走了,幸好他是平安的。但她還是很想聽聽小尹和蕭刺月的故事。
所以她竟然沒在說其它任何的話,只對著蕭刺月重重的點了點頭。
蕭刺月并不是一個很會講故事的人,但是覃青青已完全了解的事情經(jīng)過。她為小尹和蕭刺月的結(jié)義感到高興,她也失落于小尹的離開里。當蕭刺月說道小尹臨走時對自己的關(guān)切時,她眼中再度泛起淚花。
她忽然像似變得很柔弱,眼中也盡是有說不完的親切,很小聲很小聲對蕭刺月說道:“你知道嗎,小尹雖是我的義兄,但他真是一個好哥哥。從小時起,他不僅僅讓著我,寵著我,而且從不讓別人欺負我。我好似一直在他的庇護中長大。昨天他受的傷,也有很多原因是因為我?!?p> 她頓了頓,深吸口氣,眼神變得憂傷:“可是我的父親,為什么會那樣,在強權(quán)之下,連自己的義子都不敢去保護?!?p> 蕭刺月沉默。看到覃青青悲涼的眼神,他似乎又開始心痛。
“小尹哥哥走了,再不會保護我了?!瘪嗲嗨圃谧匝宰哉Z:“可是,我好害怕,好害怕榮陰厲那惡狼般陰冷奸詐的眼神。我已經(jīng)夢見了他要掐死我。蕭刺月,你會像小尹哥哥一樣,保護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