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逄玄江下巴所指的方向,柳寒煙總算注意到南亭這個多出來的大活人。
打眼看過去,柳寒煙只覺得他很瘦,非常瘦,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套了個麻袋一樣。
“你是誰?”
柳寒煙和逄玄江的想法大差不差,她也認為不會有人無聊到在金礦溜達。
所以出現(xiàn)在金礦中的人,如逄玄江,如她自己,必有某個目的。
“我......”
南亭垂下腦袋,郁悶的說道:“我叫南亭,幫仁濟藥鋪做工的奴隸?!?p> “喲,你這會兒怎么話多了。”逄玄江瞥了南亭一眼,“聽你的意思,是認可我們對仁濟藥鋪,還有南疆王府的懷疑了?兄弟,你這是背主,不地道啊。”
南亭雙臂交疊,抱在胸前,無精打采的說:“我只是一個家奴而已,何必幫他們遮掩,仁濟藥鋪謀財害命,罪有應得,這尸骸是在仁濟藥鋪的地盤發(fā)現(xiàn)的,關南疆王府什么事?!?p> 逄玄江歪著頭,臉上寫著‘你當我傻啊’,“沒有南疆王的授意,仁濟藥鋪無權無勢,怎敢私掘金礦。據(jù)我所知,殺人滅口的勾當,都是南疆王府的府兵做的,你說跟南疆王府沒關系,南疆王是給了你多少好處?!?p> “你們算什么,竟然敢懷疑王爺?!蹦贤け梢牡恼f:“相識一場,我好心提醒你們,哪里來的回哪里去,別得罪南疆王府的人,小心腦袋不保?!?p> 逄玄江不屑道:“玄鐵軍鐵獅營主將逄玄江,倒想領教南疆王的厲害?!?p> 南亭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納罕道:“你是越王的弟弟?!?p> 聽了葛影青的遭遇,柳寒煙一直覺得哪里不太對。
趁著逄玄江質問南亭,柳寒煙閉上眼睛,把前前后后發(fā)生的事情捋了一遍。
耳邊兩個人的聲音喋喋不休,過了片刻,柳寒煙猛地睜開眼睛。
兩道驚訝的目光投向那個看起來有很大能量的瘦小身軀。
柳寒煙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南亭,按之前的情況,和你一起下來的苦力都死了吧,你怎么沒事。”
問完了,柳寒煙覺得自己這話說的十分不厚道,好像盼著別人出事似的。
猝不及防的質問,讓南亭一愣,過了片刻,才支支吾吾的說:“我留了心眼,躲起來了?!?p> 對于這個答案,逄玄江顯然沒有被說服。
南疆王府的府兵不是吃素的,當年葛影青從金礦里逃走,這些府兵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人,在金礦里找了很久。
南亭就算再機靈,也不可能在缺水少食的地下,撐到府兵放棄找他這個失蹤人口。
逄玄江開口擠兌道:“你蠢不蠢啊,動動腦筋好嗎,你當這是什么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p> 南亭回嗆道:“這也不是你家的地盤啊,你能來我為什么不能來?!?p> 柳寒煙也覺得南亭的話可信度不大,又問:“那你帶我們去看看,你躲在哪里了?!?p> 這次南亭回答的很流暢:“附近有條河,我水性好,躲在水里了,要看你們自己去看,我好不容易走到這里,才不會跟你回去?!?p> 逄玄江的目光顫了顫,青姐的傳信里,確實提到了一條河,南亭說的話,莫非是真的。
瞇起眼睛,逄玄江試探的說:“你對這里很熟悉?”
南亭擔心禍從口出,模糊的回答:“還行吧?!?p> 想到南亭也在,逄玄江決定碰碰運氣,“你有沒有見過一顆珠子?”
南亭一頭霧水,“什么珠子?這里是金礦,想找珠子啊,去商鋪買?!?p> 逄玄江別開臉,自己問誰不行,非得問南亭,這家伙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他知道才怪。
“你真是一問三不知?!?p> 南亭哼笑一聲,輕蔑道:“你知道的挺多,知不知道樊城外面,為什么駐扎著戰(zhàn)斗力最強的玄鐵軍,你知不知道,瑤城一戰(zhàn),玄鐵軍的火器和炸藥,害死了多少無辜的平民百姓。”
此話一出,逄玄江原本銳利的目光開始躲閃。
凡生戰(zhàn)禍,必有傷亡。
瑤城之役,他是主將,奪城克敵,功是他的,傷及無辜,過也是他的。
兩人的立場不同,南亭站在瑤城百姓那邊,這些斥責的話沒有半分不對。
而逄玄江,他領命在身,就注定了站在瑤城百姓的對立面。
南亭見逄玄江不說話,又轉向柳寒煙,眼里帶著寒意,還有幾分無奈。
“柳寒煙,你同鄉(xiāng)的命算不錯了,死了這么多年,還能碰上一個替他討還公道的人,可是瑤城受難的百姓,誰來替他們伸冤啊?!?p> 南亭如紙般蒼白的面容,因為憤怒有了幾分血色,像匹小狼一樣瞪著對面的兩個人。
柳寒煙湊到表情凝重的逄玄江身邊,“聽聞是因為挖斷了龍脈,皇帝才下旨討伐南疆。”
鄧向東之前給她解釋過,柳寒煙雖然很鄙視這種不顧百姓死活的行為,但畢竟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規(guī)則,在他們這個時代,龍椅上坐的那位,手里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是金字塔尖的唯一一人。
而瑤城百姓只是一個縮影,讓柳寒煙重新認識了水深火熱這個詞。
南亭訕笑道:“柳寒煙,我以為你挺聰明的,這么蹩腳的借口,沒想到你也信。”
柳寒煙眉心蹙起,怪她寡聞淺見,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理由。
南亭臉上的笑意透著寒氣,“逄玄江,你身手不錯,就算沒有兄長罩著,在玄鐵軍中,也能謀得個不錯的職位吧。你哥沒跟你說過,動用一半玄鐵軍的這場仗,究竟是為何而打。”
逄玄江無視南亭投來的視線,默不作聲。
兩個人仍站在剛才的位置,只是換成南亭質問逄玄江。
南亭咄咄逼人道:“我來告訴你,因為連年災荒,餓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南疆,私吞金礦。”
玄鐵軍受命于皇帝,逄玄江無意辯解,沉聲道:“玄鐵軍只是奉命行事,而朝廷幾次下詔詢問西南金礦一事,南疆王視而不見,又大肆招兵買馬,違逆之心可見一斑,皇帝豈能不忌憚?!?p> 他是鐵獅營的主將,玄鐵軍奉旨出征,他必當全力應戰(zhàn)。
即使內心深處,逄玄江并不認可用這種方式解決西南的問題。
南亭譏諷道,“名震四海、聲動八方的驃騎大將軍,也不過是朝廷的走狗。”
聽到這家伙污蔑自家大哥,逄玄江骨節(jié)攥得咔咔作響,一拳招呼上南亭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