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祿堂是個自幼漂泊的人。
他生在南宋末年,9歲去保定一家毛筆店做學(xué)徒,13歲才拜入古武門派練武。
他怎么也沒想過,自己會從此走上江湖,成為一代宗師,更沒想過,自己會死。
死而不僵。
張祿堂生前用盡心思將武當(dāng)、少林、等多個武林豪門的傳統(tǒng)械術(shù),與民間地痞械斗的市井招式一起結(jié)合起來,自創(chuàng)張氏刀法,陰辣與威猛并重,對戰(zhàn)時既有名門大派的強勢與傲氣,又有不良人耍狠的不羈與陰險,一口雁翅刀染了不知多少敵人的熱血。
直到他四十一歲大壽那天,一位姓郭的大俠發(fā)布江湖令,召喚萬路武俠齊聚襄陽,共同對抗由阿術(shù)、劉整、阿里海牙、史天澤和伯顏等元軍統(tǒng)帥的攻城。
這一戰(zhàn),身后就是國家,不能退;不能退,便死扛。
所以張祿堂戰(zhàn)死了。
行為很英勇,死相卻很難看,一身是箭,好似一個蜷曲的刺猬。
他到死都是個無所謂生死的痞子,只是看見郭大俠和黃女俠仍在敵軍中浴血奮戰(zhàn),想著自己這么早就戰(zhàn)死了,有些丟人。
更丟人的是,他的故事還沒有結(jié)束。
他在一座現(xiàn)代的城市中醒來,全身透明,不能觸碰凡物,一身甲胄好像是落后于時代的鬼魂。
那時候,滿城都是和張祿堂一樣半透明的同類,有些肢體殘缺,有些面部可憎;相比之下,張祿堂的箭傷都算是很英俊的了,只要將衣服洗干凈穿上,再帶上鬼市買來的面具,看上去幾乎就是一個正常人。
城里不只有神智正常的鬼魂,還有不少的妖怪,完全沒有任何心智,暴虐兇殘,既殺人也弒鬼,十分滲人。
張祿堂最喜歡那個叫高沙蓼的家伙,雖然看上去雙眼破得像豬尿泡一樣,身軀也十分殘破,死相瘦弱丑陋,但他竟然是城里實力排的上前五的不死老鬼;高沙蓼雖然再生能力變態(tài),為鬼卻很不錯,經(jīng)常和張祿堂稱兄道弟,一起在鬼市開張,汲取無知與貪婪之人的魂魄。
這個現(xiàn)代的城市仿佛同時存在了兩個互相沖突的世界內(nèi),一個世界牛鬼蛇神混雜,暴虐而平衡,一個世界卻平靜和繁盛,人影交織。
直到有一天,有一位人類獨自打破了這兩個世界的平衡,降伏了遍布全城各地的惡鬼兇魔,又將神智正常的鬼魂們斬的斬,滅的滅。
那個時候,老鬼王剛被高沙蓼在擂臺上擊敗,高沙蓼當(dāng)上新的鬼王,鬼界正是局面不穩(wěn)的時候。
偏偏是這個時候,這位自稱是[捉鬼人]的純種人類恰好發(fā)難。
那個人類不僅實力恐怖,而且膽大妄為,甚至破壞了延續(xù)不知多久了的鬼市,大動靜驚動了新的鬼王。
誰曾想到,鬼王高沙蓼(liao三聲)最強的、僅次于本體的分身,在十個回合之內(nèi),就被那個人類徒手挖出了心臟。
這一下幾乎擊潰了所有鬼魂的斗志,再加上捉鬼人聲稱投降免死,各路高手齊齊自投捉鬼人的封妖鐘下。
張祿堂沒有投降。
他一生無所謂生死,生前重義氣,和郭靖大俠一起死于圍城;做了鬼,也要努力為好友高沙蓼報仇,大不了死在捉鬼人手下。
他抬高自己的雁翅刀,沖向了捉鬼人。
他已經(jīng)觀察很久了,捉鬼人體質(zhì)奇異,能傷鬼也能被鬼所傷,這一下伏擊是源自六合刀法的[浮沉雁行],奇詭狠辣,哪怕是鬼王高沙蓼尚存,硬接張祿堂的這一招也要吃大虧。
但捉鬼人接下了。
捉鬼人好像背上長了眼,在刀刺入身體之前便做出了反應(yīng),這并不奇怪,高手對殺氣的感知都極其敏銳,更何況是捉鬼人這種手撕鬼王的大高手。
令張祿堂奇怪的是,之前一直躲閃群鬼攻擊的捉鬼人,為何可以用血肉手掌硬格他雁翅刀的[浮沉雁行],刀鋒震開,而手掌絲毫不傷?
……在斬勢未已的時候,捉鬼人就已經(jīng)輕描淡寫地抬手,擊昏了張祿堂。
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一個密閉的空間中,四面的墻壁看似是凡人的混凝土所制,卻連一根手指都捅不出去。
捉鬼人將封了九個刀環(huán)的雁翅刀扔還給張祿堂,指了指他脖子間的枷鎖。
“你不想被我降伏,我便如你所愿,你現(xiàn)在是被三界拒絕承認的存在,就算你想安息,也只會徒增痛苦。”
張祿堂拔刀自刎,傷口卻快速恢復(fù),只不過痛覺讓整個鬼抽搐不止。
“給我個面子。如何?”捉鬼人站起身,背向著他,“你幫我鎮(zhèn)守這里,滿百年,我便將你的枷鎖取出,還將那個死破眼鬼……叫什么來著……”
【高沙蓼。】張祿堂望著背影開口,聲音沙啞。
“對,高沙蓼。”捉鬼人打了個響指,“鎮(zhèn)守滿百年,我不僅給你自由,還會釋放那個死破眼鬼……好啦你別瞪啦,還會釋放你好友高沙蓼的亡魂?!?p> 【我親眼看著他被你挖出心臟。】張祿堂并不相信捉鬼人,【盡管是分身,但受到這么大的創(chuàng)傷,他必死無疑。】
“我是捉鬼人,我不能,也不需要撒謊?!弊焦砣宋⑽?cè)臉,淡淡道,“至于你信不信,那就由不得我了?!?p> 【……行,一言為定。】
大丈夫一諾,駟馬難追。
張祿堂戴好自己的面具,拿著所有刀環(huán)都被封死的雁翅刀,幾十年如一日,在一眼就能望到終點的地方沉默地枯坐。
他以為自己就會這么坐到百年之約滿,沒想到還能遇見半透明的同類。
那個同類外形是個青年男子,看上去根本不像鬼魂,軀體完整,面容雋秀,眼神深邃。
他自稱陸燃,拿著一雙可笑的拙劣短刀,卻沒有硬闖,嘗試著和自己講道理。
張祿堂很久沒有見到鬼魂了,說真的,也并不想傷他性命。于是他放低了自己的刀,和面前這位叫陸燃的鬼魂解釋了為何自己要為應(yīng)家賣命。
這一解釋便是許久,陸燃是一個絕好的聽眾,不住點頭,也許是張祿堂也憋壞了吧。
【那么,你為何要來此處?】張祿堂感慨良多地長嘆一口氣,然后試圖勸陸燃回頭。
陸燃慢慢地點頭,面上帶著安靜傾聽的微笑,道:“這樣啊,然后呢?”
【然后我問你來這里的理由?!繌埖撎靡汇丁?p> “這樣啊,然后呢?”
【你在說什么?】張祿堂笑容漸漸消失。
“這樣啊,然后呢?”和上一句一模一樣的神態(tài),就好像陸燃是個聊天機器人。
仔細想想,幾十分鐘前,陸燃就一直是這個狀態(tài)了,不過是張祿堂講到興頭上沒有察覺。
張祿堂咬牙,妄他掏心窩子叭叭這么久,這小鬼根本沒聽一個字,在這這么久不是在挑釁自己是在干什么,當(dāng)下就拿刀跳起:【你這小鬼給我再說一次!】
陸燃當(dāng)仁不讓,面露傾聽的微笑。
“這樣啊,然后呢?”
【我‘嗶——’】張祿堂一個裹腦刀就斬了過去。
這一斬去勢洶洶,毫無阻滯地劈開了陸燃的腦殼。
張祿堂愣在原地,心里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這小子也不躲一躲的嗎?”
讓他完全無法理解的事情發(fā)生了,下個瞬間,陸燃的半透明身體猛然虛幻起來,化為空中飄舞的淺藍色碎片。
【什么情況???!】
張祿堂一驚,步伐微退,沒有讓任何碎片沾到身上。
然后定睛一看,哪里還有陸燃站在那里,原地只留下一樣物品,是一顆半透明的軟膠質(zhì)圓球。
很快,那顆圓球也化為星屑消散不見。
……與此同時的某處,陸燃手中抱著一顆腦袋大小的寶匣,穿墻而出,在大廈外的半空中飛過,徑直沒入對面二樓的外墻后,手摸到了寶匣的開匣口。
“很可惜,我有要緊事要做。沒法全程奉陪。”
他打開了寶匣,里面的尋妖器是類似古代仕女鏡的青銅盤子,正在閃閃發(fā)光,鏡面是黑色底的網(wǎng)格,可以看出和導(dǎo)航儀現(xiàn)實的界面十分類似。
在自己剛跑出來的啟度大廈內(nèi),尋妖器顯示了五個閃爍的紅點。
“古代的鏡子能顯示現(xiàn)代的地圖?”他嘴角微勾,這次的試煉場面有些惡搞啊。
認真一看,在離自己不遠的交叉路口,就有一個閃爍的落單紅點。
陸燃將尋妖器收入玩家行囊中,向紅點顯示的地方轉(zhuǎn)身飛去?!?p> 餃子店,里屋。
“阿云,儂怎么一臉?biāo)狼蛳啵ò⒃?,你怎么看上去情緒不好)?”大媽一邊搟面一邊隨意問道。
“剛辣鴿穿圍巾滴瘋紫油來咯(剛剛那個系圍巾的瘋子又來店里啦。)”穿著服務(wù)員制服的女兒撇了撇嘴,一臉鄙夷,“窩港去上菜,由挺到他在一個人叨逼叨傻子仁仁龜貴的(我去上菜,聽見他在那一個人念叨著啥子人人鬼鬼的。)”
“補鍋似……”
(算了,雜食寫得牙疼,就不音譯了,直接上翻譯吧,知道口音濃重就好_(:з」∠)_)
“不過是個瘋子而已啦,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叔一邊剁餡一邊道,“做咱這一行的,兩耳一閉,雙手一忙,啥賴話聽不見不就得咧?!?p> “哪個瘋子會天天一個人來這吃餐子,還硬要霸最少兩個位置?”女兒撇嘴,朝門外一瞥,“你看,他不曉得坐到啥時候才能解開圍巾吃東西哦,熱不死他。”
外廳,圍巾男子笑了笑,低聲喃喃,“給他們問個好吧,既然她能回看以林百為第一視角的試煉過程,那么我這就去給她寫信?!?p> 一邊說著,他起身離去,在熱鬧的食客中,莫名孤獨得像個影子。
……
大叔無意間一瞥門簾縫隙,大驚:“那個瘋子不是還沒吃就走了吧?付錢了嗎?”
女兒看也不看外面一眼,嘆氣道,“肯定付了,和往常一樣,把紙幣折好放在海碗的碗底?!?p> “哇去,他天天花錢也不吃餛飩是圖個啥咧?”
“難道是想泡你?”大媽插嘴。
“咦!”女兒茅塞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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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話:
終于更了一章了
這幾天真的很忙……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嗚
不過這一章零八下和上一章零八上合起來的話,足足有六千哦……
好吧不能這么算【捂臉】
1:08分,晚安(??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