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斜掛在天上,下午未時,東城,崇文門內街明時坊井兒胡同,東數(shù)第一家,一高墻二進宅子。
宅子后院東屋,屋中一張黃花梨木方桌,四條二尺方凳,屋內四周各式蘇錦點綴,兩條斷臂已然接骨后用木板包扎妥當?shù)膹埳倮?,平平躺在一張寬大的黃花梨木床上,已然清瘦了許多的張能坐在床邊上,憂心忡忡的看著床上時不時呲牙咧嘴的兒子,語氣有些低沉的說到:“坤兒,聽爹的話,不要再去找那楊偉麻煩了,楊偉其實……對咱們父子不錯?!?p> “爹,你這說的什么話?”費力的抬起頭來,張少坤臉色有些漲紅的看著他父親,幾乎是咆哮著道:“他把我打成這樣,這叫對咱們不錯!????這三年,他讓咱們天天提心吊膽,這叫對咱們不錯?。。??我張少坤堂堂一個少幫主,從小就得去費力討好一個下九流混混的兒子,憑什么?。???”
說著,張少坤陰柔俊美的臉上,面皮鐵青,兩邊眼角處的肌肉瘋狂跳動著,“不就是認了一個破錦衣衛(wèi)小旗做干爹么,小爺就是不服氣??!一個下九流混混的兒子,他憑什么!?。??”
是啊,一個下九流混混的兒子,憑什么認了那劉大山做干爹!????論長相,論才干,他哪一點比我強?張少坤心中越想越是怒火中燒,“小爺就是不服氣?。 ?p> 張能有些陌生的看著陷入歇斯底里中的兒子,下九流混混?你爹我,不也是下九流混混出身么……論才干,那楊偉確實……
也不理會父親在床邊有些發(fā)呆,張少坤繼續(xù)咆哮道:“如今小爺背后有了鄭家,楊偉!小爺要你死?。。。。。?!”
聽到這,張能忍不住說道:“坤兒,之前你不是說,僅僅只是要教訓教訓那楊偉?”
“不??!”張少坤在床上激動的整個身子都有些發(fā)抖,清晰可見他脖子上青筋暴露的低聲吼道:“小爺要他死?。。。。。。。 ?p> “…………”張能無言的看著床上激動如斯的兒子,有心說些什么,半響,只是語重心長的說道:“兒啊,爹知道你委屈,可爹還是勸你一句,那楊偉從小就不是一般人,爹總覺得他這個人有些邪門,你……一定要小心啊。”
“爹,你就放心吧,吃過這次的虧,我不會再大意了,楊偉,我一定要讓你死?。。。。。?!”
張少坤咬牙切齒的說完,看了看外面的天光,對張能說到:“爹,一會公子就來了,你趕緊回避一下?!?p> “哎,好!”張能聞言急忙起身就要往外走,臨出門前,他回頭看了看兀自在床上咬牙切齒的兒子,張張嘴似是要說些什么,終只是輕嘆一聲,打開房門向外走去。
出了東屋,張能剛剛走到院門,“吱呀~”院門打開,迎面而來那鄭姓老者。
張能趕忙躬身問候到:“小人給您老問安了?!?p> “唔,罷了。”老者僅僅只是淡淡瞥了張能一眼,側身給他讓了讓,見狀張能急忙小心翼翼的低頭急步而過。等到出了這個宅子,他回頭看了看宅門上的牌匾,青玉小筑。
“哎,與鄭家扯上關系,也不知是禍是福哦?!备锌?,張能有些蕭索的向胡同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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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刻鐘后,青玉小筑門前來了一頂小轎,小轎剛落地,一名錦衣白面公子急匆匆下了轎,小轎旁邊一直跟著的四名精壯漢子其中一人已是上前打開了宅門。
白面公子腳步匆匆的走進宅子,來到后院他剛要邁步往東屋走,驀地看見鄭姓老者靜靜的立在院中新綠的柳樹下,他的腳步不由轉向對方。
“大管家,傷的如何?”
白面公子急切的問到,鄭家大管家鄭經雙手抱拳做足了禮節(jié),方直起身說道:“公子爺不必擔心,張公子只是斷了兩條胳膊而已。”
“什么?”白面公子臉上的表情很明顯嚇了一跳,白凈的面皮驀地變得有些潮紅,五官還算端正的臉上,只那一雙好似焦距沒有對準,看上去有些怪異的眼睛,明明是正對著鄭經,眼睛卻好像看著兩側,他怒聲說到:“那楊偉好大的狗膽??!少爺我一定要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說著,他就要撇下鄭經,腳步欲抬向東屋走去,老者見狀急忙說到:“公子暫且留步?!?p> 終是府里的大管家,鄭玉坤多少還是要給對方面子,聞言只好按耐住性子,依然那副怪異的樣子看著鄭經,“怎么?大管家還有話說?”
“是,”鄭經緩聲道:“好叫公子得知,小老兒剛剛得到消息,那楊偉已經做了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使劉喬的外孫女婿?!?p> “劉喬的外孫女婿又有什么了,唔?”
鄭玉坤話說到半截,反應過來,那劉喬膝下就一個女兒,他那女婿也是膝下獨女,想到此,鄭玉坤冷笑道:“怪不得敢招惹本少爺?shù)娜?,原來如此……?p> 說著,鄭玉坤陷入沉思中,這幾年父親囑咐自己千萬不要惹出什么事情,說鄭家如今已經不如以前,自己也確實沒惹出什么大簍子,平時就是欺負欺負那些下賤的百姓,也正是如此,這才偶然間遇見了驚為天人的張少坤。
見小少爺聽進去了,鄭經接著說到:“那楊偉倒有些聰敏,他已經放出風去,說咱們鄭家有幾個下人遇人不淑,被幾個匪類蠱惑,在咸宜坊三條胡同口想要入室搶劫,說他作為他那義父劉大山旗下的幫辦,依法擒拿,押送宛平縣衙,交于宛平知縣署理此案。”
“好一個無恥奸詐的小人。”
鄭玉坤被氣笑了,這個楊偉有些意思,不管這事誰對誰錯,起碼從這道理上,鄭家就已經錯了。
說著,他那一雙怪異的眼睛似看似不看的看了鄭經一眼,“本少爺知道你的意思了,放心吧,這楊偉,少爺我就饒過他這一回?!?p> “公子爺英明。”
鄭經淡淡奉承一句,鄭玉坤只是點點頭,腳步早已匆匆的邁向東屋。
“吱呀~”
抬腳跨過尺高門檻,鄭玉坤急步走向床邊,嘴里又是急切又是關心的說到:
“坤弟,你怎么樣了?”
說著話走到了床邊,一見之下,鄭玉坤極是心疼的輕手輕腳坐在床邊,輕聲道:“坤弟,苦了你了,疼嗎?”
“公子,”張少坤嘴巴一癟,強忍著斷骨處傳來的瘙癢,說道:“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你放心,本公子一定為你做主,”先是發(fā)了頓誓,鄭玉坤接著面有難色的道:“只是,現(xiàn)在還不能動那楊偉?!?p> 說著,鄭玉坤把原因仔仔細細對張少坤一說,張少坤聽完,心里一陣不甘心,難道自己受的傷跟屈辱就這樣算了不成?
房中兩人一個有些慚愧,一個心有不甘,俱是沒有開口說話,房中一時有些寂靜,半響,張少坤驀地開口道:“公子,我有一計,不知可行不可行?”
鄭玉坤有些好奇,回道:“哦,你快說?!?p> “是這樣,”張少坤說出他剛才心中偶然間冒出來的想法,“公子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那華山論劍的故事嗎?”
“記得啊。”
“華山論劍,天下第一比武大會,”張少坤此時頗有些高深莫測的說到:“咱們明面上不能跟那狗雜種過不去,可是依我想,不妨礙咱們與那狗雜種來個比武大會,咱們就說想要與他切磋切磋,如果他不敢答應,咱們鄭家這次丟的一點面子也就能找回來,如果他答應,哼!”冷哼一聲,張少坤暗暗咬著后槽牙,無力的雙拳不由握緊,說道:“我想,依咱們鄭家手中的武力,贏了他,找回場子應該不難?!?p> “咦?”鄭玉坤聽得慢慢兩眼放光,這法子聽著幼稚,卻真的不錯噯,不管怎么,自己這次丟的面子都能找回來,別說,這主意真不錯。
“沒想到坤弟你還是個諸葛孔明,就照你說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