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游湖

　　顧家雖然官職不顯，但也是有傳承的名門望族，顧氏的小姐謹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不是盲婚啞嫁來的，蘇青云和顧子清以前見過幾面，算不上熟識，兩人現(xiàn)在也不算的尷尬。

　　蘇青云送顧子清的是一只簪子，粗糙的一看就知道是這位大少爺自己拿刀一點一點磨出來的。說是簪子都抬舉這根木棍，簡單的直來直去的沒有一點裝飾，用的也是常見的木料，難得的是這份心，顧子清要蘇青云親手給她戴上，看的蘇樂熙這個現(xiàn)代人都覺得酸。

　　上輩子連帶著這輩子蘇樂熙都沒有好好的談過一場戀愛，上輩子太短事業(yè)心太強，這輩子她還小。

　　“嘖?！背E非斜了一眼，說：“大庭廣眾，成何體統(tǒng)?！?p>　　蘇樂熙白了他一眼，說：“你不是不屑與偷看的嗎？背后議論，實非君子所為！”

　　楚駿非也不跟蘇樂熙嗆聲，從小到大他們見面總要相互損兩句，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合，那一次自己也沒有占到便宜，楚駿非屬于那種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京城啥都不是的紈绔，但是從小也是在太學里面跟皇子公主一起上課的，雖然不說學問怎么樣，可是怎么這也應該比一個武將家的小姐強點吧，偏偏蘇樂熙滿腦子都是些歪理，他連反駁都找不到詞兒！

　　后來見過幾次她跟當代大儒嗆聲也就心理平衡了。反正這位是個怎么著都不能吃虧的主兒，任誰也休想占了蘇樂熙的便宜。

　　過了會兒人都來的差不多了，楚駿非命人劃來兩艘畫舫，眾位公子小姐也都不拘著，相互打了招呼就三三兩兩的上了船，因著避諱，正好男女各一艘。

　　畫舫本來就是供人取樂的地方，楚駿非命人掀了船篷，尋來些桌椅固定在畫舫上，船工把畫舫開的極慢，就連桌子上八分滿的茶水都不見有半滴撒出來。畫舫上眾人或站或坐，樂姬舞女在另一艘稍小些的畫舫上歌舞助興，兩艘畫舫離得近，倒是沒阻止兩邊相互調笑。

　　蘇樂婉和蘇優(yōu)嵐兩個姐妹形影不離，蘇樂熙也沒有去找她們，跟趙婉儀待在一塊兒倒也歡快。趙婉儀公主的身份擺在那兒，身邊不乏過來討好的人，趙婉儀隨口應付過去，眾人看趙婉儀興致缺缺也就沒有幾個還能死皮賴臉的套近乎。趙婉儀對喜歡的人是真的喜歡，處處維護，要是不想見的人不想理的事兒誰也別想要她一個好臉色。趙婉儀經常出宮，以后討好公主的機會多的是，也犯不著現(xiàn)在討了公主的嫌。

　　蘇樂熙和趙婉儀這里坐了五六個姑娘。粉色衣裙這位是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皇后的親侄女兒柳玉妍，國公府身在翰林，養(yǎng)出來的女兒身上天上就有一股子書卷氣息。柳玉妍堪稱大家閨秀的典范，柳家已經出了一個皇后，斷斷不可能再出一個，柳玉妍沒有像姑姑以前那樣從小就被當做皇后培養(yǎng)，只求能有一份好姻緣就是了，深宮大院里也不見得是什么好去處。柳玉妍心底里還有點感激蘇樂熙，要不是蘇樂熙天生就占了過目的位子，沒準她還真得進那吃人的牢籠里去，別看姑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其實姑姑過得還不如娘親幸福。

　　柳玉妍身邊坐著的是永安長公主的小女兒馮靈兒。馮靈兒是遺腹子，駙馬爺上了戰(zhàn)場就沒回來，長公主心里恨透了犯邊的南蠻子，卻死也不愿意兩個兒子從武，她已經沒有丈夫了，不能再失去兒子。馮靈兒從小就是在長公主的溺愛下長大的，耳濡目染的憎恨南蠻子。聽聞是長公主得知駙馬爺去了之后受了刺激，馮靈兒險些沒保住，生下來就落下了骨子里的毛病，長年累月湯湯水水斷不得，身上都有一股清淡的藥味兒，清清苦苦的，算不得好聞，也不難聞。

　　在旁邊是瑞王爺?shù)呐畠黑w茗雅，人如其名，愛茶如命，身上不用熏香都能聞到一絲茶香。瑞王爺用現(xiàn)代的話來說就是佛系，當初還是皇子的時候對奪嫡沒有興趣，當了王爺之后對朝政沒有想去，當年打仗的時候差點搬空了整個王府給前線的戰(zhàn)士送物資，他沒本事上戰(zhàn)場，只能用自己的本事保家衛(wèi)國，這算是他最積極得一回。趙茗雅受熏陶的也是個不爭不搶不露的性子，看上去確實良善好欺，可是整個瑞王府也就這么一個小主子，瑞王妃去了之后瑞王護著他跟護著眼珠子似的。趙茗雅進宮陪伴太后宮門快落鑰了都不見回來，瑞王爺立馬就去找皇兄要人了。更別說趙茗雅還有一個親近的外家，趙茗雅的表姐宋安娘也是極為護著這個小妹妹。

　　瑞王妃娘家是威武將軍府，威武將軍宋義濤跟蘇誠曾經是并肩作戰(zhàn)的過命兄弟，兩人性格卻是一個天南一個地北，行軍打仗都是兩種路數(shù)，后來兩個人一個在南邊跟南蠻子計較了幾十年，一個在東邊打下了三千里海關無人敢進犯，幾十年誰也沒服過誰。宋義濤膝下一子一女，兒子宋寧玉早就被老爹一腳踹去了軍營，養(yǎng)女兒也是粗糙，要不是家里有個書香世家的媳婦，非得給他教出來一個女將軍不可。宋安娘隨了宋義濤的豪爽，小時候還跟蘇樂熙睡過一個被窩，兩家的兒子在兩處軍營見不著面，兩家老爹的交情算是傳到了兩個女兒身上。

　　幾個人坐一塊兒吃著點心，趙茗雅自己帶的茶葉親手煮茶。趙婉儀打發(fā)走了蒼蠅似的貼過來的一個姑娘，馮靈兒撅噘嘴，說：“世子也真是的，出來游湖要這么多人干嘛，煩死了都。”

　　柳玉妍說：“原我以為都是些年紀相當?shù)墓有〗?，沒了長輩們在耳邊嘮叨還能放開了玩玩，殊不知還是咱們幾個一處說話，這一船姑娘，沒幾個有趣兒的?！?p>　　“就是嘛就是嘛，還不如去馬場跑馬舒服?！彼伟材镆哺胶偷?，倒不是她們幾個排外，交情好的都在這兒坐著，交情淺的打過招呼就各自找相熟的小姐們去了，只有那些攀交情的一波一波趕都趕不走，“世子爺好客，倒是我們過來當陪客?！?p>　　“陪客可不是這么用的。”柳玉妍說，背前面吸引了目光，招呼幾個小姐妹一起看，“你們快瞧，那是不是孟小姐？”

　　柳玉妍口中這位孟小姐便是孟老丞相的孫女兒孟姍姍，雖然是文臣家的女兒，平時經常做勁裝打扮，早就對楚駿非芳心暗許，曾揚言非世子不嫁，一來二去今年都十六了，還沒有定下來親事，過個一兩年就成老姑娘了。站在孟姍姍對面的是一個青衣姑娘，打扮很是素雅，腳下是一個摔碎的茶杯。

　　“賠？你拿什么賠？我這一身衣裳可是上好的流光錦制成，你拿什么賠？也不知道世子哥哥怎么會邀請你這種人來，凈礙眼！”孟姍姍嘴上不饒人，繞著那姑娘走了一圈，又是嗤笑一聲，“我瞧你這身上最貴重也不過是這身蘇錦衣裙，不如拖著這身衣服賠給我怎樣？”

　　孟姍姍說完就有一些小姐跟著哄笑起來，那姑娘低著頭受了氣，卻不敢發(fā)出來。

　　蘇樂熙問：“這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以前沒見過？”

　　柳玉妍又看了看，說道：“應該是哪一家的庶出女兒吧，我也沒見過，綠荷，你去打聽打聽這是誰家小姐。”柳玉妍的丫鬟脆生應是，把手里端著的果盤放下就跑開了，不一會兒又回來，告訴眾人這是翰林院學士方志存方大人府上的長女方柔，元夫人所出，因著方府現(xiàn)在是繼夫人當家，繼夫人不喜歡方柔，正經的嫡長女跟庶女似的在府上不受人待見。

　　蘇樂熙聽了一挑眉，問道：“方大人身在翰林，怎能容得下繼夫人怠慢原配子女？”

　　趙茗雅說：“我倒是聽說了幾句。方大人原配出身不高，是老輩在老家定下的娃娃親，出山寒酸不得方大人喜歡，繼夫人出身高貴，有聲有兩子一女。原也是方柔不待見繼母，久而久之繼母對方柔也沒了好顏色，動輒管教打罵，方大人見女兒如此畏畏縮縮也不喜歡，慢慢兒可不就是這樣了?！?p>　　在做的幾個都是被寵著長大的，性格自然是開朗利落，這會兒見了方柔這樣畏畏縮縮上不得臺面也不喜歡，停了趙茗雅說的倒是有一絲同情起方柔來。蘇樂熙跟鴛鴦說了句什么，鴛鴦走上前去，也不知怎么勸住了孟姍姍，把方柔帶了過來。

　　方柔自然是知道這幾人都是什么身份，團團福了一禮，幾人倒是沒有多留人的意思，剛要請方柔自便，便走來了一個女子，口中叫著姐姐，來了也是向幾人團團福禮，拉起方柔的手很是親昵。

　　“姐姐剛才是去哪兒了，我在那頭跟表姐說話，一回頭就不見了姐姐，出門前娘親可是交代了要我們姐妹同在一處的?！眮砣艘婚_口幾人就知道了這是誰，方府繼夫人所出的女兒，方婉。方婉說完又向眾人道歉，“姐姐不常出府玩，應是不識的公主殿下和幾位姐姐的，若是姐姐剛才有冒犯之處，婉兒代姐姐向各位賠罪了，還請各位大人不記小人過才是?！?p>　　蘇樂熙和宋安娘對視一眼，看來嫡長女不受寵，嫡次女也不喜歡這位姐姐，話里話外驚擾都是編排姐姐的。蘇樂熙自己沒有庶出姐妹，蘇府確實不缺庶出主子，宋家在宋義濤這一代子息單薄，老太爺還在世的時候給兒子納了不少小妾，就為了殺孽深重的宋家不至于斷了后，宋安娘有三個庶出姐妹，因著宋義濤以前常年在外，如今沒有戰(zhàn)事回了家，家里的姨娘就開始不安分了，就算是宋義濤治家如治軍也沒能攔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和爭寵的庶子女。兩人都是知道親姐妹之間掐起來是個什么情況。

　　饒是方家這兩位都是嫡女，繼夫人在元夫人牌位前也是執(zhí)妾禮，仔細論起來，方柔這個嫡女名正言順，方婉總歸差一點意思。

　　趙婉儀沒工夫看著兩姐妹在自己面前演戲，還沒等她們在說什么就尋了個借口想把兩人打發(fā)了，“二位既然一家的姐妹出來玩的自然還是在一處的好，我們幾個還要去看湖景就不多留二位閑話了。舞陽姐姐，我們這就去？”

　　幾個人里趙婉儀還是跟蘇樂熙最親近，連表姐柳玉妍都要往后排，蘇樂熙沒去掃趙婉儀的興致，六個人一起離了坐尋處人少的欄桿，兩艘畫舫離得不遠，趙婉儀沖著對面的畫舫大聲喊了幾句，愣是把楚駿非和一眾公子吸引了過來，看不出半點公主的樣子，倒像個出來玩的尋常人家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