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昀不出聲還好,這一出聲,蘇鯉兒滿腔的火氣登時又蹭蹭地冒了上來,幾乎是想也沒想地,一巴掌就飛了出去。
唐昀這廂敢于就這么靠近蘇鯉兒,心里也不是全無防備,就怕蘇鯉兒又忽然掏出個什么家伙來再給他一下子。
這被扎個窟窿事兒小,看上去鯉兒像是把自己給恨上了,卻是大事啊!
他卻是沒想到,蘇鯉兒會直接飛過來一巴掌,卻待要躲,這廂心下忽然一動,飛快地定住了身形,不閃不避,由得蘇鯉兒那一巴掌結結實實地落在了自家臉上。
啪的一聲,那聲響便是旁人聽了,都得替唐昀覺著疼。
蘇鯉兒這廂一巴掌落下,也是愣了一下。
這廝怎的不躲了?頭前不是還跑得挺歡么?
自家這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蘇鯉兒是知道的,她亦是習武之人,手勁兒比尋常姑娘家本就要大上好些,更何況方才急怒之下,絲毫沒有留手,可唐昀這廝居然連動也沒動一下,就這么結結實實地受了自家一掌?
看著唐昀那半邊在自己眼前,瞬間泛起潮紅的面頰,蘇鯉兒不知為何,只覺得心里被什么東西輕輕地撞了一下,竟是有些不大舒服似的。
不過,這一巴掌下來,蘇鯉兒總算是冷靜了些,不像方才那般追著唐昀喊打喊殺的不放了。
“鯉兒……”唐昀一臉苦笑地看著蘇鯉兒,那一巴掌下來之時,他莫說沒有躲閃了,便是連運轉內(nèi)力護住臉上經(jīng)脈都沒有,這一下挨得實實的,現(xiàn)在只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鯉兒,你要生氣,便是要打我罵我,我都認了,只是,你可否給我個解釋的機會?”
自家這鍋背得不明不白,蘇鯉兒如今又在氣頭上,把一腔的怒火都發(fā)到了自己身上,便是自家想要解釋一二,依著蘇鯉兒的性子,如今這個樣子,哪里會聽得進去?
唐昀本不是什么蠢人,這廂自家在心里把這事兒前前后后地這么一想,到底是怎生一個光景,也就猜了個七七八八,不禁在心里暗暗苦笑了起來。
原來,先前蘇鯉兒見唐昀身上已然是被那蠱凍得冰涼,心下明白若是再這般下去,只怕不出一夜,他便會被這蠱給生生凍死,這廂火折子受了潮,自己一時半會兒又生不起火來,思前想后,一咬牙,索性除了外衫,只著一件中衣,躺在了唐昀邊上,想著用身子來替他暖上一暖。
卻不料,這一躺可就躺出事兒來了。
蘇鯉兒有所不知的是,他二人身上的寒蠱和炎蠱,本就是一對兒,這兩宗東西乃是同一個母蟲產(chǎn)下來的,那母蟲一胎產(chǎn)二卵,一雌一雄,待小蟲孵化出來之后,經(jīng)人專門豢養(yǎng),便成了這寒蠱和炎蠱。
這寒蠱和炎蠱,分開來便是兩樣利器,但兩個蟲子若是碰到一起,卻是會齊齊消融而去。頭前蘇鯉兒挨著唐昀之時,體內(nèi)的炎蠱和唐昀體內(nèi)的寒蠱氣息相互影響,這兩人便不由自主地向對方靠近了去,這才有了后來的一室春光,陰差陽錯之間,還把兩人身上的蠱盡數(shù)給解了。
唐昀在想通其中的一些關節(jié)之后,心下也只能苦笑連連了。
這還真是……造化弄人啊!
只是,卻不知這造化于自己而言,究竟是好是壞了?
不過,勿論怎么說,取了蘇鯉兒的元陰之身,這事兒說出去終究是自家不占理兒,唐昀心下也是抱愧的,加之他又想蘇鯉兒冷靜些好聽自己解釋,這才生生受了她一掌,面上不顯,心下卻是暗暗地倒吸了口氣。
這打得也忒疼了點……
回過神來,卻看到蘇鯉兒一雙杏眼幾乎像是要噴出火來般瞪著自己,耳畔響起了她的怒聲:“你,你還好臉解釋,你個登徒子,你怎敢,怎敢……”說到后頭,險險打住了,沒好意思再說下去,只一雙杏眼依舊狠狠地瞪著唐昀,胸口上下起伏,卻是再不向他動手了。
唐昀苦笑了一聲:“鯉兒,我知你心里怨我,只昨晚這事,我當真不是有意為之,我……昨晚在林子里頭我就昏過去了,后頭我便是連自家怎么來的這山神廟都不知道,便是有心輕薄于你,只怕也無力才是……這事兒,說不得還是我們體內(nèi)那蠱蟲作的祟……”
蘇鯉兒死死地咬了下唇,目光慢慢投向地面。
這其中的關節(jié),她又何嘗不知?只是平不過這口氣罷了!
自己好端端一個姑娘家,就這般被他給……,這以后讓自己還如何做人?
偏偏眼前這人,你非要說他做了壞事吧,人家又不是有意為之;若是真的想要把他怎么樣吧,那可不行,人家好賴也是在葫蘆街上掛了號的,這要有個三長兩短的,自己卻該怎生交待是好?
這廂蘇鯉兒是左右為難,又是氣急,又是傷心,下唇被她咬得泛了紅也猶自不知,一雙杏眼漸漸地漫上了一層水霧,眼看著就要溢出來了。
唐昀一番話說完,等了半晌,不見蘇鯉兒應答,心下有些詫異,抬頭一看,卻是發(fā)現(xiàn)眼前人兒一雙杏眼已是水霧彌漫,卻猶自倔強地不出一聲,殊不知,她這模樣看上去更顯委屈。這廝登時便慌了手腳,手忙腳亂地想要過來安撫她:“哎,鯉兒你別哭呀……我,我,這事是我錯了,我混蛋,把不住自家這一桿槍還出來混,我……鯉兒你氣我不礙事,覺著難受打我罵我也好,我,我決不吱一聲兒……若是還不消氣,任憑你怎生使喚我都好……”
哪知道他越說,蘇鯉兒的眼淚越是止不住,那一顆顆淚珠無聲地從面頰滑落,一雙肩膀更是輕輕地顫抖著,委屈又無助,直看得唐昀那心里像是被人給揪住了似的,生疼,猶自手忙腳亂地哄著人:“莫哭了,莫哭了……”忽然間靈光一閃,“鯉兒,你,你若是不嫌棄……這事兒我來負責可好?”
這話一出口,倒是讓蘇鯉兒的哭泣頓了一下,抬起頭來,一雙淚蒙蒙的眼帶著些迷茫和怨念望向他,帶著些哭腔的聲音,一副不吐不快的樣子,道:“負責?你說得輕巧,男人對女人負責,可是一輩子的事兒,現(xiàn)下說得好好的,回頭一個看不順眼,又礙著個負責的名頭不好明著做些什么,這小的一個接一個往家里抬,我卻上哪里分說去……你……”
一句話未說完,蘇鯉兒便瞪大了眼睛——一個堅實的懷抱,把她后邊所有的話都給堵住了。
“莫說了,鯉兒,莫說了!”唐昀眼里滿滿的都是心疼。
他是真沒想到,鯉兒居然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那一副豁了出去不吐不快的樣子,顯見得這些話在她心里已經(jīng)藏了很久了。
到底是什么樣的經(jīng)歷,才能讓這樣一個還不滿雙十年華的姑娘,練就了這樣一雙透徹的眼眸?
與其說是她看穿了男人,倒不如說是她把人性給看清楚了!
這樣的鯉兒,讓他心疼不已。
“鯉兒,我心悅你,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心悅你了!”攬著懷里顯得有些嬌小的姑娘,唐昀忽然這樣說道。
“所以,給我一個機會,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