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風(fēng),學(xué)名為癲癇,其病因復(fù)雜多樣,這要是放到一般的大夫手里,還未必能治。這宗毛病發(fā)作起來就像唐昀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一般,失去知覺,全身僵硬不能動彈,口吐白沫,更嚴(yán)重的,還有可能全身抽搐,甚至于危及性命。
不過,這樣的事情當(dāng)然不至于發(fā)生在唐昀的身上。莫要說他只是在做戲,實際上壓根就沒得什么羊角風(fēng),就算真的得了,也還有一個現(xiàn)成的大夫沈玉竹在他們邊上呢。于是乎,在蘇鯉兒裝模作樣地把一顆不知是什么丸藥,費了半天勁塞進唐昀嘴里之后,沒過多久,唐昀就睜開了眼睛。
蘇鯉兒一手扶著唐昀,故作擔(dān)憂地問道:“哥哥,你還好嗎?”
唐昀看上去神情有點恍惚,一開口,聲音也有些沙?。骸拔覄倓偸窃趺戳??”
蘇鯉兒便把剛剛發(fā)生的事情給他講了一遍,自然,也沒落下他把小二撞翻的事情,末了還道:“虧得小二哥幫著我把哥哥扶起來了,不然我力氣小,哪里搬得動哥哥……”
一邊說著,一邊給唐昀遞了個眼神。
唐昀會意點頭。
兩人說話間,那小二已經(jīng)第三次進了廚房,整個人往門上一靠,叫道:“剛才那些酒菜,再重新做一份吧!”
里頭的廚子有些詫異,回頭一看,被小二這又一身的狼狽樣給驚著了:“喲,我說小二哥,你這是去菜壇子里滾了一遭來的不成,咋又把自己弄成這樣了?”
小二磨牙:“別提了,今兒這事真正是邪門了!剛剛病人摔了,撞了我一下,也就罷了,你可瞧瞧吧,現(xiàn)在就連好人也摔了,突然抽起羊角風(fēng)來了,又把我撞了一跤,這時候屁股還疼著呢!”
“這么邪門?”那廚子驚訝道,打廚房門口探出頭來,向大堂上一看,只見大堂里頭那兩兄妹,正在那里唉聲嘆氣的呢。
一個道:“哥哥,好端端的,你怎的又犯病了呢?”
另一個道:“妹妹,我這不是擔(dān)心你么,一著急就發(fā)作起來了啊。”
廚子這一看,也是徹底無奈了。兩個病人,而且這兩人也并非那等不講道理的人,便是和他們掐起來也會落了下乘,只得道:“行行,那我再做一份去,你趕緊去換個衣服把自己給清理一下,一會子又來人了還得你來接待不是?”
“知道了,我去去就回?!毙《荒樀幕逇猓虾筮厯Q衣服去了。
這家客棧的布置,和葫蘆街上大部分的鋪子差不多,也是個前店后院的格局。小二要換衣服,前店是沒地方給他換的,得到后院里頭的小隔間去。這廂小二在后院里頭換好衣服,剛要準(zhǔn)備出去,忽然聽得外邊有人叫門,聽那聲音,似乎離自己這個位置還挺近。一看天色,都已經(jīng)過了黃昏時分了,這時候還有人來投宿不成?
正在猶疑,那叫門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小二仔細(xì)一聽,不對呀,這聲響怎么像是從后門傳出來的?
投宿不走前門走后門,小二總覺著有些不對,也不知這人是來做什么的,不如把人打發(fā)走得了。主意已定,小二便循聲走向后門,在門后面提高聲音問了一句:“誰呀?”
門外傳來一個中性聲音,聽著也辨不出是男是女:“住店的,這家客棧還有余房不?”
小二道:“客官您來得不巧,小店已經(jīng)打烊了,這黑燈瞎火的也不好開門,勞煩您去別家投宿吧!”
外頭的聲音嚷嚷道:“那怎么行,這方圓幾里除了你們家,還有別家客棧不成?你這客棧是開門做生意的,難道還有把客人拒在荒郊野外過夜的理?”
小二道:“客官,您這么說可就為難小的了,實在是已經(jīng)打烊了不好開門待客,這事小的也做不得主,您還請自便吧!”
說完這句話,小二也不管外面的人到底怎么樣了,扭頭就走,回到前邊一看,廚子還沒把那對兄妹的酒菜做完呢。
廚子見他進來,就問道:“哎,方才后邊是不是來了個要住店的?那聲音大的,連我這里都聽見了,要投宿咋不走前門呢?”
小二一聽,有些納悶:“不能??!客棧前后隔著這許多距離,你是怎么聽到后頭的聲音的?”
廚子也有些納悶:“誰知道啊,這聽得一清二楚的,我說,你把人放進來了沒?”
“沒……”小二剛要否認(rèn),冷不丁大堂里頭一聲吆喝:“店家,吃飯,有什么好酒好菜趕緊給上點來,小爺餓了!”
小二剩下的話生生被卡在了喉嚨里頭,張著嘴,和廚子對視了一眼。
這不是剛才他們聽到的那個聲音嗎?
廚子看著小二,嘴唇動了動,又動了動,最后出口的聲音低得幾乎像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的:“這是剛才后邊那人?”
小二也相當(dāng)莫名其妙:“我沒把人放進來??!這人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廚子拿胳膊肘拐了拐小二,低聲道:“你可長點兒心眼罷,你忘記咱們東家爺是做什么的了?這人搞不好就是道上的,你還愣在這里做什么,趕緊去招呼著?。 ?p> 小二一個激靈,瞬間回了神,連忙整了整衣衫,一溜小跑從后廚出來了:“來了來了!這位客官……”借著說話的空當(dāng),小二暗暗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子。這人二十出頭的年紀(jì),面白無須,相貌倒是挺俊朗的,只是身量不甚高。另外,已經(jīng)入秋的天,這人手里卻拿了一把扇子,還是一把羽毛扇,搖得那叫一個悠閑。他身上背了一個看上去沉甸甸的包袱,小二眼毒,一眼就看出來,這里頭怕是油水不少。
只不過,這會子這人正不錯眼地看著房梁上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二一時間也摸不清楚這人來路,心里有些疑竇,面上卻是笑得相當(dāng)熱情:“這位客官,想要點兒什么菜?”
來人一見到小二,就有些夸張地擰起了眉頭:“我說小二哥啊,你不是說你家客棧打烊了么?打烊了不落鎖,等著招賊呢這是?”
小二給他這句話噎了一下,的確,客棧后門是鎖了,可前門沒鎖啊,這人難道是從前門進來的不成?怎么動作這么快?
心思一轉(zhuǎn),小二面上便做出了一副驚訝神色:“客官,您是方才后門外頭那位?不瞞您說,小店委實打烊了,方才這不是還沒來得及落鎖呢么,小的也實在是做不了主,不過現(xiàn)在,既然客官您已經(jīng)進來了,咱們客棧也沒個把人往外趕的理,還望您大人大量,莫要計較則個!”
“行,小爺就勉強信你這一回?!眮砣肃粥止竟镜刈吡碎_去,在大堂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卻是剛好坐在了先頭進來的那一對兄妹邊上一桌,一順手,把最近的一扇窗打開了,“不拘什么吃食先來點,小爺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