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長歌慢悠悠地向唐昀二人走了過來,手上白底金邊的扇子不急不緩地搖著,扇子上的墨字,卻是不知什么時候變了個樣,原本的兩行字變成了一行,上書:滿城盡帶黃金甲。
蘇鯉兒原本沒甚注意,卻在看到那扇子上頭的字之時,愣了一下,心道這人難不成連扇子都換了一把?
唐昀卻是像沒事人一般,朝著墨長歌點頭致意,答道:“確實有一事想要請你幫忙。”
墨長歌瞥了他一眼,口中淡淡吐出一個字:“說?!?p> 唐昀也不繞彎子,單刀直入道:“你手底下的情報網,可能打探道江南東路那廂的消息?”
墨長歌的回答還是一個字:“能?!?p> “既然如此,我想讓你幫我找一個人?!碧脐赖溃芭R安府衙門的通緝要犯,周沖。”
墨長歌那張半天不見動容的臉,在聽到周沖這個名字之時,總算是露出了些許興味:“周沖?這人不是東海一帶的采花大盜么?怎么,他何時得罪你了不成?”
“少揣著明白裝糊涂了?!碧脐罒o奈道,“上頭的人今天讓高嵐來找我,說這個周沖只怕是有點問題,要我和鯉兒務必把他緝拿歸案,他現在上江南東路那邊廂去了,你的人可能把他給找出來?”
“呵?!蹦L歌冷笑一聲,“你這是在懷疑本座的招子么?葫蘆賭莊出手,何時落空過?”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蘇鯉兒,默默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總算是明白為何自己先前看到墨長歌的時候,覺得他相當違和了。
葫蘆街上的人,不乏個性之輩,不過,就自己認識的這些人來看,他們都是相當接地氣的,像面前這個,在外人面前扮風流公子,在自己人面前裝冷傲密探,妥妥的一個隱藏中二??!
正想著,只聽面前的中二少年淡淡地道:“罷了,看在你誠心誠意來找本座的份上,不和你計較這些了。只不過,本座從來不白白出手,想要消息,本座明日的午飯你親自負責即可?!?p> 唐昀無奈道:“一個兩個的都惦記著來我這里蹭飯,怎的我想偷個閑就這般難呢,成,明兒中午你來就是?!?p> 墨長歌的眼睛明顯一亮,卻又惦記著自己如今這個形象不好表現得太過熱切,咳嗽了兩聲,有些矜持地道:“既然如此,兩日后來葫蘆賭莊取消息?!?p> 蘇鯉兒迅速垂下了目光,強忍著沒讓自己笑出來。
明明嘴饞到不行,卻偏偏要做出一副不甚在意的姿態(tài),突然覺著這孩子有點好玩怎么辦?
……
兩人回到提壺小廚,蘇鯉兒先前憋了一肚子的問題,總算逮著機會向唐昀問話了,一把扯住唐昀就問:“那個墨長歌,也是葫蘆街上的人么?我先前怎的沒見著他過?”
唐昀咳嗽了一聲,不著痕跡地把自己的衣袖從蘇鯉兒的魔爪當中解救了出來,道:“他確實是葫蘆街上的人,只不過,他的鋪子并未擺在明面上罷了,你沒見過也算不得意外。”
“此話怎講?”蘇鯉兒奇道。
“先前你不曾聽到他說么?”唐昀道,“他是葫蘆賭莊的莊家。”
賭莊……
蘇鯉兒愕然,葫蘆街上竟然有賭莊?
雖說大康律法并未明令禁止開辦賭莊,然而當今圣上卻是相當厭惡賭莊這東西,只因當今一位皇子曾被小人引誘,進了賭莊,乃至日后嗜賭成性,險些兒犯下大錯,圣上為之龍顏大怒,查封了賭莊,將那皇子由親王降為郡王,并下旨痛斥這等風氣,從此,天下再無人敢于在明面上開賭莊,只怕再一次惹惱了圣上。
葫蘆街在外人眼里是江湖勢力,實則卻直屬今上所轄,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開賭莊,墨長歌的膽子也太大了點吧?
唐昀看了蘇鯉兒一眼,就猜到了這姑娘在想些什么,笑道:“不必擔心,長歌的賭莊是經了今上首肯才開起來的。畢竟他的任務特殊,想要收集情報就定會接觸到三教九流之人,賭莊于他而言,是隱藏身份相當不錯的選擇。況且,你道他那賭莊任什么人都能進去不成?平頭百姓哪里有機會知道這么個地方,真能來的,都是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p> 蘇鯉兒邊聽邊不住點頭,待唐昀語畢,忍不住咋舌道:“葫蘆街的底子竟是這般深厚,便是圣上也能破例允了開辦賭莊之事,卻是我眼界淺了?!?p> “深厚倒是不見得?!辈涣?,唐昀卻是搖了搖頭,“葫蘆街從組織起來到現在,不過也才五六年的光景呢?!?p> “才五六年?”蘇鯉兒驚訝了。
五六年光景,便能發(fā)展至如今規(guī)模,便是皇帝暗地里在給葫蘆街撐腰,也不見得有那么容易啊。
“葫蘆街能有今日這般規(guī)模,長歌功不可沒?!碧脐澜忉尩?,“想來你不知道,葫蘆街真正的創(chuàng)始者,并非現在的幾個總管,而是長歌。”
蘇鯉兒一雙杏眼瞪得溜圓。
那個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小上一些的少年,竟然會是葫蘆街的創(chuàng)始者?
“長歌投機的眼光當真是一絕,我們都自愧不如。”唐昀嘆道,“五六年前,臨安府因著有人倒買倒賣有意哄抬物價,商鋪一團亂,長歌瞅準了這個機會,便向圣上進言,暗中將這條葫蘆街收到朝廷手中,一方面幫著臨安知府穩(wěn)定商業(yè),另一方面暗中替朝廷培養(yǎng)勢力,大約一年后,臨安府這廂的商業(yè)穩(wěn)定下來了,葫蘆街暗面上的勢力也培養(yǎng)得差不離了,長歌他……”
唐昀言及此處,頓了一下,一臉無奈地看向蘇鯉兒:“他就以葫蘆街已經規(guī)模初具,不需要他再時時刻刻盯著為由,跑到圣上那里說要退休,一通折騰下來,圣上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同意了,不過也沒讓他離開葫蘆街就是?!?p> 蘇鯉兒半晌無語。
合著這還是一個甩手掌柜呢?
咦,不對。除去已經不管事的長歌,葫蘆街現在的大總管趙隨云也是個不管事的,一應事物都交給了下邊的兩個副總管,蕭燕燕和夏珩,當時自己還為著這個奇怪了一陣子呢,原來葫蘆街這甩手掌柜的風氣,竟然也是家傳淵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