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六天時間里,秦修文每天都會改變不同的容貌,想要通過多種渠道潛入和順商會的內(nèi)院。
食材運輸、物流、市政府工作人員、求職人員等多種方式,他都嘗試過,但最后都是無一失敗,即便進入了內(nèi)院,也會被看護的很緊,根本沒有機會查探,更沒有機會進行暗殺。
再一次在夜里回來,秦修文解開夜行衣,換了身衣服之后,就躺在床上,有些疲倦的吐了口氣。
握緊了脖頸上的項鏈,手指摩挲著那溫潤的輪廓,秦修文這才感覺疲憊散去了些許。
今天,他第一次冒險潛入了內(nèi)院的文檔室,時間緊急,隨手翻閱幾本記錄交易信息的文件,發(fā)現(xiàn)其中沒有任何有價值的資料之后,就出了和順商會。
躺在床上,秦修文扭頭看了眼桌上的日歷表,眼中閃動著光芒。
看來只能在明天李家舉辦的宴會上,對佐藤赤坎一探虛實了。
不管能不能調(diào)查出佐藤赤坎隱藏的目地,明天他都會趁此時機下手,不然等下一個時機,不知又是何時了。
他可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和佐藤赤坎耗下去。
秦修文起身看著窗外的黑夜,緊了緊身上的衣裳,他在北平城停留的時間太久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北平城李家舉辦賞寶宴會的風(fēng)聲就傳遍了整個北平城。
北平城中的大家大戶皆是整理行裝,帶著隨行家眷前往李家赴宴。
一時間,北平城的繁華街道上竟是熙熙攘攘了起來,相互之間交談的聲音更是顯得極為熱鬧。
這場宴會造成如此熱鬧的局面,并不是說李家的名聲導(dǎo)致的,而是來自于畫家王維的那幅《輞川圖》。
在歷史上,王維是何許人也,那可是一代詩佛,以清新淡遠,自然脫俗的風(fēng)格,創(chuàng)造出一種“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詩中有禪”的意境,在詩壇樹起了一面不倒的旗幟。
詩中有畫,畫中有詩。
此言可是古代多位知名詩人、畫家對其的評價。
王維其名遠揚,流傳于世的真跡更是渺渺,如此一來,王維真跡的價值更高,非金財能比之。
如今王維真跡現(xiàn)世的消息傳出,北平城豈能不熱鬧起來。
大家大戶最好面子,即便有些人家不對王維真跡有什么認(rèn)知,可為了自身的面子,也唯有強自出頭參加宴會,以免受人暗中腹誹一個“暴發(fā)戶”“沒文化”的名頭。
如此一來,李家門前的來客更是絡(luò)繹不絕,往來者的身份皆是非同一般,在北平城最低也是一方人物。
秦修文沒有張揚,很低調(diào)的隨人流走進富貴奢華的李家,環(huán)視過四周之后,發(fā)現(xiàn)不論是李家家主,還是李家長子李熙言都沒有出現(xiàn),在廳中負(fù)責(zé)招待的也不過是李家的老人和一些小輩。
宴會大廳當(dāng)中,神色清晰露出不滿的人不在少數(shù),更有甚者對李家的招待者用言語為難了幾句,以此來對李家表示不滿。
秦修文只是掃了一眼,像是一個透明人靠在一側(cè)的假山上。明明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卻極少勾引起他人的注意力。
李家門前的客人接續(xù)走了進來,從秦修文的身邊路過。
秦修文微微抬起頭,略微詫異的看了眼宴會的大廳,李家家主和李熙言居然還沒有出現(xiàn),要知道家族勢力和李家差不多的幾家已經(jīng)在表達不滿了。
作為主辦人,他們居然還沒有出現(xiàn)?
秦修文指節(jié)敲了敲褲腿,看向門外,現(xiàn)在都沒出現(xiàn),是不是意味著再之后出現(xiàn)的賓客當(dāng)中的人,和此刻大廳里面的客人在身份地位上并不是一個等級,需要李家區(qū)別對待呢?
默默想了一會兒,秦修文默默地?fù)u了搖頭,不再想這件事情。
他來參加宴會的目地并非是來猜測這些與他不相關(guān)的事情的,他的主要目地還是覬覦中國文物的日本人。
就例如,佐藤赤坎。
秦修文沉默等待的時間并沒有很長,參加李家賞寶宴會的人數(shù)漸漸多了起來之后,一副灰色中山裝的佐藤赤坎便出現(xiàn)在李家的門前,面帶笑容,溫文爾雅。
秦修文的目光當(dāng)即一凜,為避免引起他的察覺,用余光注視著他,手掌輕輕拂過腰側(cè)的槍柄,隨即緊緊的握住寒光凜凜的匕首。
自始至終,他的氣息都沒有絲毫變化,如是波濤海岸上的一座頑石。
佐藤赤坎化名之后的身份對人際關(guān)系的處理極為妥善,剛?cè)氡逼匠遣痪镁团c多位家財顯赫的人士結(jié)交,此刻正在李家門口同他人寒暄,低調(diào)隨和的言談很受他人的歡迎。
秦修文看著他,神色不動,心中則在想著需要通過什么樣的手段才能完成對佐藤赤坎的暗殺。
下毒、槍殺、偷襲、暗殺......
無數(shù)種方案在秦修文的腦海中發(fā)芽,并且逐漸完善。
默然間,秦修文低著頭踏前了一步,氣息更加平和普通,像是暴風(fēng)雨爆發(fā)之前的平靜。
“老板......”一聲生硬、恭敬的聲音乍然響起。
五名裝扮相同的男子接續(xù)從佐藤赤坎的身后冒出,位于他的身周,恰好對準(zhǔn)五個容易偷襲的死角位置。
佐藤赤坎笑著點了點頭,隨之邀請同自己交流的人一齊進去李家,準(zhǔn)備參加這場賞寶宴會。
秦修文前行的腳步微頓,微微皺起眉頭,不著痕跡的掃過那五名忽然出現(xiàn)的男子腰側(cè)位置。
在那個位置,他們均是有一致的鼓起,以秦修文的眼力不難猜出那里藏著槍械。
摩挲了一下腰側(cè)的兩把手槍,秦修文默默地?fù)u了搖頭,直接打消了貼身進行暗殺的想法。
這五人的動作干練,目光有神,潛藏著令他感到危險的氣息,應(yīng)該是在戰(zhàn)場上殺敵過的老兵,所以才養(yǎng)成了這種氣息。
秦修文眼中的光芒閃爍不定,在思考以什么樣的方式才能完成對佐藤赤坎的成功暗殺。
正在他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李家的賞寶宴會上忽然出現(xiàn)騷亂,場上一片嘩然,似乎是某個身份大的驚人的大人物出現(xiàn)在了賞寶宴會上。
久久不見出面的李家家主和李熙言也是急匆匆的出現(xiàn),來到門口等候,面帶恭維的神色。
宴會中的其他賓客也是匆匆而來,簇?fù)碓诶罴议T口。
門外傳來停息下來的汽車聲音,稍過片刻,一位面貌平平,側(cè)臉留著一道疤痕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此人身穿黑色的中山裝,魁梧的身形彌漫出一股鐵血的氣魄,每踏進一步,都會給宴會中的賓客帶來很大的壓力。
在他身后,跟著十名同樣便衣而來的男人,身上的氣質(zhì)很明顯,都是軍人。
看見此人,佐藤赤坎的神色微變,在眼中掠過一絲忌憚,隨即恢復(fù)常態(tài)。
一直在暗中注視著他的秦修文神色微異,不由得看向這名中年男人,心中暗暗猜測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李家家主李彬和其子李熙言恭恭敬敬的走到那人身邊,面帶恭維之色的與其交談,順便轉(zhuǎn)身將之引進李家。
秦修文耳力出眾,從宴會吵雜的聲音中,模模糊糊的聽到了李家父子和那中年男人的交談,頓時知曉了此人的身份。
北平城軍方勢力的上校,也是北平城正規(guī)軍第十八師師長,鄒文濤。
秦修文曾耳聞過此人,可謂是鼎鼎有名。
他是中國民國陸軍軍官學(xué)校,也是后世“黃埔軍?!钡牡诙诋厴I(yè)生,一畢業(yè)之后就參加戰(zhàn)場,有手段,有謀略,短短幾年就立下了赫赫軍功,軍銜躥升的速度令人咂舌,若不是上面刻意壓制,鄒文濤如今已經(jīng)是少將軍銜,由此可見他的軍功究竟有多雄厚。
如此一般的人物,也難怪需要李家特殊對待。
在這個時代,拿著槍桿子也就意味著拿著權(quán)利。
“你腰上是什么東西,拿出來看看。”李家門口忽然響起很不和諧的聲音。
秦修文從鄒文濤的身上收回目光,轉(zhuǎn)頭望去,頓時微微一怔,隨即神色多了幾分趣色。
在那邊,隨鄒文濤而來的十名軍人已經(jīng)和佐藤赤坎的五名下屬對峙上。
秦修文能看出那五人腰上藏著槍械,能跟隨鄒文濤而來的十人自然也能看出來。
以他們作為軍人的天職,自然不允許潛在的威脅出現(xiàn)在身邊。
所以,現(xiàn)場的氣氛很是凝重。
佐藤赤坎的五名下屬對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手放在腰側(cè),用行動證明了一切。
他們也是軍人,絕不能容忍自己失去了槍械,在他們眼里,軍人失去了槍械,就像是沒了牙的老虎。
況且,讓他們拿出來就拿出來,那豈不是有失大日本帝國的尊嚴(yán),這與投降有什么區(qū)別。
鄒文濤一方的十名軍人見此神色更是漠然,動作幾乎一致的接觸到隨行的槍械,氣息冷冽,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一旁的佐藤赤坎見狀,也是不敢再繼續(xù)旁觀下去,走了出來,揮手令手下取消戒備,隨即面帶微笑的對那十名軍人躬身表示歉意,說道:“長官,實在抱歉,鄙人是和順商會的會長,在前些時日遇見了一次夜襲,所以不敢放松警惕,還望幾名長官見諒?!?p> 為首的那人不言茍笑,神色冷漠的看著他,說道:“讓他們把槍交出來,不然別怪我們采取強行措施?!?p> 其余九人也是不動,神色愈加冷冽,不難猜出這是他們最后的一聲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