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負
昭千璃回到房內(nèi)并沒有關(guān)閉窗戶,只是關(guān)上了北辰弦忘記關(guān)的門,拿著玉牌到茶幾前坐下。
她把玉牌依著一個茶杯立起,對著令牌上的那枚紫色晶石耍脾氣道:“看什么看,我又沒靈力。”
南昭,昭乾寢宮。
昭乾也坐在茶案一側(cè),對著面前放著的一顆比頭顱大幾分的透亮的晶石微張著嘴。
晶石上由光束呈現(xiàn)一個光屏,而光屏上顯示的,赫然是昭千璃此時此刻的面容。
南昭秘術(shù)——子母聯(lián)心石。
子母聯(lián)心石其實算是一個靈器,而且是天然靈器。它一共分為兩個部分,子石和母石。
眾多子石之中從古到今都只有一塊母石。
通過母石,單方面用靈力鏈接可以看到子石所在地的一切情景和聲音,甚至?xí)⒛切┣榫靶畔⒆詣颖4嬷聊甘?,通過南昭皇室的血脈之力進行查看。
子石通過多種方式遍布大陸各地,有的制成寶石鑲嵌與珠寶首飾或家具上,有的偽裝成普通石塊散落與庭院街道,幾乎無處不在。
這就是南昭情報廣覆大陸,無敵于世的原因。
對于皇子公主手中的身份令牌,也是子石做成的,與普通子石不同的是,這種特殊子石可以通過母石準確得知其位置,從某方面來講,確保了其安全。但這也是昭千璃從不帶著這枚銀牌的原因之一。
因為這玉牌上,并不只有特殊子石。
銀紋包裹之中的是一個玉牌,是從母石上切割下來的一小塊母石。
只能兩塊母石在一起,才能隨心閱覽一切情報,若分開,想要查閱的情報不禁會受地域限制還會受年份限制,但也夠用。
當然,還有一種作用,就是像現(xiàn)在一樣,單方面注入靈力后開啟一次“視頻通話”。
昭千璃看了眼重新在眼前的昭乾的虛像,心虛一般地問道:“你剛才,看到了?”
昭乾從一開始就看著昭子林拜托北辰弦把令牌交給昭千璃,所以從北辰弦和昭千璃剛才的所作所為都被昭乾盡收眼底。
他那時從椅子跌了下來,那盞破碎了一地茶杯的遺體現(xiàn)在還在冰冷的地上躺著呢。
昭乾沒想到昭千璃在外竟然這樣的!
雖然昭千璃對他心存芥蒂,但他自己對昭千璃還是特別關(guān)心的。他常從昭子林那里得知昭千璃的一些日?,嵤?,知道她生活地好不好,開不開心,也知道昭千璃現(xiàn)在并無心儀之人,但就在剛才……
他看到,聽到了什么……
昭乾還沒消化好剛才的畫面就看到昭千璃雙手環(huán)胸,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禁一個戰(zhàn)栗。
昭千璃最后嘆了口氣道:“我勸你最好忘了那段,別瞎想,我沒那意思?!?p> 昭乾對昭千璃那是一個唯命是從,昭千璃不耐煩了,他立即道:“我,我沒多想,你也長大了嘛,這是……好好,不說他,我們說說……
“要是想找我回去,免談。”昭千毫不留情地插上一句。
昭乾臉色一頓,他要說的正是此事,他想到昭千璃這次可能會不回來,但沒昭千璃拒絕得未免太過果斷了,過幾天可是……
昭千璃說完話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忘記了什么,瞥了眼投影,清了清嗓子道:“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回去參加你的壽宴?!?p> 昭千璃前半句說得小聲,昭乾沒聽太清,一陣欣喜若狂后才反應(yīng)過來,問道:“什么救……你說什么?”
昭千璃沒好氣道:“我說我可以考慮考慮回去,你還有什么事兒?”
昭乾心中一喜,老臉開了花一般,笑得格外燦爛,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好,好好考慮……我沒,不是,我其實,還有一件事想爭取你的同……”
“南昭女君?”昭千璃一猜一個準,直接就點中了昭乾此次的目地,昭乾也練練點頭:“對,千璃,我知道你不愿意,可大臣逼得緊……”
“堂堂一國國君,還會被逼?別逗了。”
“千璃,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們南昭儲君之位已空閑多年,為父……我不配當你父親,什么都給不了你,但是,南昭真的只能交給你了,你放心,我還可以幫你多擔(dān)著幾年,你還可以繼續(xù)玩?!?p> “別跟我來這招,我不……”昭千璃頓了一下,有些猶豫,昭乾抓住昭千璃心旌搖曳之時乘勝追擊。
“千璃,子旗是什么樣的人,你也知道,如果我傳位與他,南昭就毀了,我怕皇后他們會對你不利啊?!?p> “我我我都是我,那我哥呢?”昭千璃好似點了火的炸藥,拍案而起,眼白爬上了血絲,“我哥為南昭做了這么多,為什么你就不能正眼看他一眼?我體質(zhì)弱,我修煉不了,我甚至連刀都拿不起來,為什么要把所有苦難和難題都推給我,你們一個個都把我當什么了?”
每次提到繼位的問題都不會有好的收場,昭乾想傳位給昭千璃,昭千璃卻覺得那個位置,該是昭子林的。
這是昭千璃比前幾次的情緒的態(tài)度都異常激動,說出那些話都是之前張昭乾從未聽過的。
昭乾目光愣怔地看著昭千璃,不知道她這幾日都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說這些話??粗畠貉劭衾镩W著細碎的光黯然底下了頭。
他何嘗不心疼,何嘗不想自己擔(dān)下所有,可這些是幫不了她。
片刻,昭千璃發(fā)覺自己反應(yīng)過激了,側(cè)過身收拾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在眼角上抹了一把,道:“我考慮考慮吧?!?p> 天籟般優(yōu)美的聲音因為帶著些許哭腔流露出絲絲涼意,她聲音很輕,傳到昭乾耳朵里時,投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
昭千璃將銀牌收回儲戒后調(diào)息了片刻,目光冷泠泠地看著眼前浮塵。
“叩叩——”
耳邊傳來幾聲叩門聲——準確來說是叩窗聲。
“我進來了?”
北辰弦從窗戶里進來,看到坐在地上的昭千璃,眼神幾番變化變得復(fù)雜。
“我都……聽到了?!?p> “嗯,”昭千璃目視前方,聲音涼涼的,“是我沒壓住聲,不怪你?!?p> “南昭……”
“家丑不外揚,就當睡前故事吧?!?p> 北辰弦深吸了一口氣,在昭千璃旁邊席地坐下,將兩壺酒推到她前面:“有什么事呢,別憋在心里,會難受的?!?p> 昭千璃眼球動了動,剛剛對昭乾吼出來的話不經(jīng)心,不過腦,大概就是壓得太久的緣故了吧。
“我七歲在軍營里覺醒天紋,天生體質(zhì)不好,天紋雖然覺醒,卻沒有伴生靈力,就算是自然靈力,也凝聚不了。甚至在有靈力在我體內(nèi)流動的時候我的經(jīng)脈都受不住。一開始我不信邪,試著招來靈力,若不是被人發(fā)現(xiàn),半條命都沒了。”
昭千璃聲音不大,也沒有什么起伏,她神情淡極了,好似在說著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
“你看過我用毒吧?其實我不喜歡用毒,甚至是討厭,可是我拿不起刀劍,一把匕首在手上也抓不久,銀針只能輔助,為了保命,我只能用毒。
“我習(xí)慣了背負,習(xí)慣了忍耐,但剛剛對他說的話,我一時竟沒忍住?!?p> 昭千璃想到了什么,抬眸看著北辰弦,北辰弦很認真的傾聽她講的話,注意到她的目光對了上去。
“是你的出現(xiàn)?!?p> “什么?”北辰弦沒聽清。
“開始不同了。”
“什么不同?”
昭千璃拿起一壺酒痛飲一口,北辰弦道:“你別喝這么猛?!?p> “你拿進來不就是讓我喝的嗎?”
“我是要自己喝的?!?p> “這是我的……”
兩人喝了兩壺,向來千杯不醉的昭千璃第一次宿醉倒下,轉(zhuǎn)眼便是黎明。
——
窗戶半掩,清風(fēng)徐來,牽動昭千璃鬢角柔絲。
她在臉上輕輕摸了一把,迷糊著翻了個身,一蹬腿把什么東西從床角踹下去了。
水泥袋墜地般的一聲悶響,整個客舍都震了一下,昭千璃抬手抓了把頭發(fā),迷糊睜開眼。
她側(cè)頭向窗邊看去,正巧看見北辰弦從地上筆直地做起。
她愣了片刻,北辰弦轉(zhuǎn)頭看來,四目相對片刻,下一秒房間就炸了。
昭千璃反應(yīng)倒是沒怎么大,北辰弦觸電一般彈了起來退開幾米遠,驚恐地看著除了衣服皺點和昨晚沒差的昭千璃,像個受害的小姑娘。
“你干什么?”昭千璃坐起來,自己都沒來得及動作北辰弦就把該她做的動作做了,一時間不知任何反應(yīng)。
“我,我……我,”北辰弦定了定神,不知道“我”什么,轉(zhuǎn)了個彎,“你醒了?”
昭千璃自己蒙了。
她雙手就放在兩側(cè),并沒有刻意遮擋一些部位,因為他們身上的衣服一件都沒少,就只有一些睡覺時壓皺的皺紋。
昨晚的事他們都還記得些許,不過就是酒后說話做事不經(jīng)腦,從盤古開天講到面向未來,然后酒勁上來,自己就倒地上睡了。
不過……
北辰弦是自己一腳踹到床上去才睡了的,自己最后還獨飲了小半個時辰才倒地上睡了的。不會是半夜自己爬到床上來睡的吧?
兩人細細回憶片刻,一時間無人說話,昭千璃看北辰弦扶著腰,奇怪道:“你腰怎么了?”
話畢,昭千璃掃了掃鼻子,一本正經(jīng)道:“好像是我踹的……不好意思了,我不知道我睡覺踹人?!碑吘箾]跟別人已經(jīng)睡一張床過。
“沒,沒事,是我不好,冒犯了?!?p> “沒事沒事,昨天晚上,謝謝了。”
“嗯?”北辰弦問:“謝什么?”
“謝謝你,聽我說了這么多,”昭千璃道,“我想好了,我畢竟南昭公主,南昭的事,我也有責(zé)任和義務(wù)分擔(dān),至少不能便宜別人。”
北辰弦笑道:“能想好就好。”
“那你呢,”昭千璃問,“你回去恐怕不好好過吧,這許是北塵尉設(shè)的計,誘你前去調(diào)兵,污蔑你?!?p> 北辰弦嘆了口氣道:“我早想脫離皇室,這或許是個機會呢?”
昭千璃笑了笑:“好啊,祝你如愿。”
昭千璃坐在床沿,看了眼外面天色,問:“你什么時候走?”
北辰弦道:“軍隊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集結(jié)準備返程了,我回軍營看看就走?!?p> “嗯,”昭千璃想了想道,“嗯,那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一會去軍營看看,順便送送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