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染向王伯微微額首,便向內(nèi)院走去。
若芷是滿心歡喜,為她家王妃做主的人終于來了;李子染卻是滿心忐忑,她平白無故占了人家姑娘的軀體,李子染可是從頭發(fā)絲到腳后跟都透著虧心呢!
李子染堪堪邁進(jìn)聽雨軒的月牙門,便被迎面而來的一個婦人摟在懷里。
那婦人摟著李子染,心呀肝呀地哭叫個不停。
婦人旁邊站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拉著李子染的手,也哭個不停。
面對淚腺如此發(fā)達(dá)的一老一小,李子染的心中猶如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李子染有點手足無措,“那個,這位夫人,您能不能……”李子染抬頭向若芷求救,卻見若芷此時竟也正哭得泣不成聲,李子染頓時目瞪口呆。
天?好吧!你們難過,你們委屈,那你們就哭吧,哭痛快就好了!
李子染努力地想象自己是一個樹,那三位,嗯,是澆樹的園丁。這么一想,她還是挺幸福的。
唉,好不容易‘雨聲漸歇’,李子染低頭看了看自己幾乎可以擰出水的衣服,頹然地嘆一聲,向一臉不好意思的李夫人,也就是她的便宜娘親告了一聲罪,鉆進(jìn)內(nèi)屋換衣服去了。
若芷抽抽搭搭地幫李子染換好衣服。
李子染終于忍不住了,“stop!能不能停了?”
抽泣聲驟然止住,若芷瞪著無辜的大眼睛,驚愕地看著李子染,接連打了好幾個哭嗝。
主仆二人對視一眼,撲哧一聲,雙雙笑出聲來。
“外面的那兩位是?”李子染問。
“當(dāng)然是夫人和二小姐了?!比糗撇亮瞬裂蹨I,為李子染解惑。
果然是!唉……
“若芷,怎么辦,我有點怕!”李子染低頭絞著手帕,很慫地說道。
若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家懟天懟地的王妃,竟然說怕,怕得還是自己的親娘和親妹子。
可一轉(zhuǎn)念,若芷就想明白了。
對于所有人來講,李夫人和二小姐是王妃的親娘、妹妹,那是血脈至親,親的不能再親;可是,對于什么都不記得的王妃來說,李夫人和二小姐,就是‘熟悉’的陌生人。
若芷拉起王妃的手安慰道,“王妃,別怕。夫人是最和善的人,你是她嫡長女,夫人最是疼你?!比糗戚p拍了兩下李子染的手背,繼續(xù)安慰道,“二小姐是您嫡親的妹子,從小您最疼她,她也最親您?!?p> 李子染苦澀一笑,若芷越是這樣安慰,李子染越是忐忑不安。她不是原主,面對原主的至親,唉……
甭管李子染主觀意愿如何,李子染帶著得體的微笑,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貜姆块g出來,向坐在雅廳的母親深施一禮。
李夫人看著自己的女兒,想到近日聽到的傳聞,李夫人鼻子一酸,淚水就像不要錢一般,從好看的杏眼里涌出來。
李子染向正要陪哭的若芷使了一個眼色。
若芷會意,忙止住哭意,上前勸道,“夫人,您與小姐許久沒見了,小姐可是憋了一肚子體己話想要和您說呢!您……”
體己話?李子染恨得幾乎想‘掐死’若芷,她和這位官宣的娘親哪有什么體己話要說?她根本就無話可說好嗎?
李夫人一聽,覺得甚有道理,立刻止住哭泣,用帕子擦干眼淚,向若芷點了點頭。
若芷恭敬地向李夫人輕施一禮,轉(zhuǎn)身離開,去門口守著。
李子染可憐巴巴地盯著若芷,直到房門遮擋了李子染的視線,李子染心中恨恨地道,狠心的若芷,狼心狗肺的若芷,怎么就不管她了,怎么說出去就出去了,哼!
李夫人看李子染如此悲戚的樣子,心疼不已。若芷信中的話,竟然都是真的,她的兒,竟然真的不認(rèn)識她了,她的兒,怎生得如此命苦!
李夫人拉著李子染坐在她邊上,一臉慈愛地問道,“兒啊,你可還認(rèn)得我?”
李子染不想騙人,再說人家可是她這具軀體的至親,她也騙不了。
李子染搖了搖頭,“若芷說,您是我的娘親!”
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的小丫頭,急吼吼地拉起李子染的另一只手,“阿姐,你可還認(rèn)得我?”
小丫頭眼神真誠且急切,李子染愧疚地低下頭,輕聲說道,“若芷說你是我妹妹!”
李子染以為會聽到小丫頭的哭聲,可屋內(nèi)卻靜得連掉根針都能聽見。
李子染抬起頭只見小丫頭正擔(dān)憂地看著她,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卻倔強(qiáng)地不肯流出來。
小丫頭緊緊地拉住李子染的手,安慰道,“阿姐,你不要怕!你等我,等我長大。等我長大了,我就可以保護(hù)你!”
李夫人見小女兒如此懂事,眼底又泛起潮來。可這滿屋子里,就屬她歲數(shù)最大,若是她再哭哭啼啼,她這兩個女兒,哪還有什么主心骨。
李夫人努力揚(yáng)起嘴角,笑道,“兒啊,以前的事不記得也不要緊,只要你明白我是你嫡親的親娘,馨兒是你嫡親的妹子,咱們娘仨兒是這天底下最親的人,這就夠了?!?p> 李子染乖巧地點點頭,“娘親說的是!”
李子染越是如此乖巧,李夫人越是難受,她的子染是如此大方得體,那軒王為何如此刻薄相待。最最可恨的,就是她那沒骨氣的相公,還有那沒情意的公公,他們李家女兒都被人糟蹋成這樣子了,他們竟都能忍得下,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想到這里,李夫人滿腹愁腸,一肚子的話,都化作連聲哽咽,只吐出幾個字,“你要好好的,要好好的……”
李子馨雖小卻是一個有主見的,見娘親又要哭,便叫若芷進(jìn)來,把她娘安置別屋休息。她許久未見姐姐,很是想念,要和姐姐說說話。
李夫人一時哭意難消,自知現(xiàn)在也說不成什么了,就隨著若芷先去歇息。
到了別屋,李夫人拉著若芷哭哭啼啼,問東問西,將李子染嫁進(jìn)王府一干細(xì)節(jié),問了一個透透徹徹。
若芷心中并無防備,只當(dāng)陪著李夫人哭了好幾場,心中酸澀難過罷了。
李夫人得知李子染贖花魁、斗人販子、戲弄太子王爺,后背冷汗森森,這這,這女子還是她的染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