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者
看著尸體進了迷霧，我心中不禁一陣發(fā)冷。這尸體來去自如本就詭異，又有兩幫來路不明的人為此廝殺。他們口中的金百兩還是銀千兩，此時似乎都不重要了。因為我知道，即便人頭真的值錢，這錢也不白給，像我這種無名小卒，見了今兒這陣式還沒腦袋搬家，已經(jīng)算是萬幸了。然而我又掂量掂量兜里的碎銀子，認定食不果腹的日子真的難受，這尸體順?biāo)?，我又沿途至此，也許天上的餡兒餅它就是這么做的。想到這，我咽了口唾沫，不是別的，是因為我想吃餡兒餅了。
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財死的我剛剛見了，為食亡的估計應(yīng)該輪到自己。于是我踉踉蹌蹌，一步一坎兒地朝白霧走去，說也奇怪，那白霧見了人便散了一個缺口，仿佛讓我過是的。就這樣，尸體在前，我在后跟著走，身后的白霧又像簾子一樣聚合了起來。這里如同與世隔絕，別說不見人影，連鳥兒都看不見一只。我在白霧里摸索了根藤杖，攥在手里，一來前面路看不清楚，用來探路，二來我覺得腳下實在濕滑，如同布滿青苔一般，讓人一個不小心就會摔倒。我還能感到腳下踩到的都是高高低低被水流沖刷得及其圓潤的石頭，我的藤杖可以抽打到周圍的事物，叢觸感可以判斷出兩邊不是潮濕的樹干就是長得很高的花草。我聞見很好的青草氣息，里邊夾著不知道是什么品種的花香，清幽里夾著甜味兒。
我不敢走得太快，前面的尸體也流的不快，我就這么跟著他，漸漸地，霧消散了些許。我看見我腳下是一條十分清澈的河流，說是河流，但又像是小溪，水很淺，剛沒過腳面！而與此同時我才發(fā)現(xiàn)，尸體在這一路根本不是漂流，而是浮空，原來的霧氣此時都聚在了他的身下，像云彩一樣將他拖了起來。我一不留神，腳踩在一塊高一點的鵝卵石上，哎呀一聲，整個人跌在了水中，手里那根藤杖翻著720度的空翻飛了好遠。我就地洗了把臉冷靜冷靜，喝了口溪水，才抬頭看見兩邊都是參天的古樹，它們的枝干由粗及細，一直蔓延到頭頂很高的位置，然后像藤蔓一樣的結(jié)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基本不透光亮的頂。而在樹的周圍，又生長著許多奇花異草，對于外界來講，這里簡直就是不為人知的人間仙境。如果不怕孤獨寂寞，我甚至想在這安個家，但我知道我不能在這安家，我不是怕什么兇猛野獸，說實話，在外面呆的久了，我越發(fā)深信根本不存在比人更兇猛的野獸，試問諸位見過什么野獸是會武術(shù)的？也不講理，咔嚓一刀，說把人劈兩截就劈兩截了！但在這里邊久了我得餓死，然后會變成另一具尸體，跟那個浮空成仙兒了的湊合了，關(guān)鍵他是一男尸，我也是一男尸，我還不好這口兒，化蝶都化不成的。
我料定這里邊不會有生物存在，但又料不定為啥尸體會飛，而且現(xiàn)在，這個尸體就停在我眼前，等著我！這不是天上掉的陷兒餅是啥嘞？餿了的包子我都吃過，紅心兒的甘蔗我也吃過，每次刀光劍影，還不都是大難不死。就算再奇葩的尸體在我面前，我也毫無畏懼，因為爛命一條，活這么多年都沒人留意到我的存在，不差這一會兒了。我瞇了迷瞪地朝尸體走去，前面也沒路了，這里是整條小溪的發(fā)源地，水都從一塊大石頭下邊一股一股地冒出來，就像后現(xiàn)代的下水井堵了，屎從里邊冒出來一樣。我試圖上前去打撈那具尸體，“最起碼要把他從云彩上扶起來背在身上，才能帶他出去?！蔽倚睦锵胫?p> “站??！”一句蒼冷而古板的聲音在我腦袋頂上傳了過來。我當(dāng)時心臟差點沒炸了，真是什么奇才都有，裝神弄鬼也要有個限度吧啊，剛才你特么不說話，現(xiàn)在你說話了！我早就猜到了！一抬頭，一個神仙一般的老頭子端坐在石頭上邊，白發(fā)白胡子白大褂，身體周圍散發(fā)著七彩光芒。
“你是金剛葫蘆娃請來的救兵么，你衣服濕啦，穿這么長的馬褂出來嚇人”我沖老頭子嚷嚷著，表現(xiàn)出極度的不滿情緒，“你要要這尸體你就直說，我不差這點兒錢，做人不發(fā)橫財！”
“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別再用那么蒼冷的回音跟我說話啦，神仙我見多了，沒有你這樣的。我跟了這么久，連九環(huán)大刀都沒劈死我，我還吃了倆包子，你這是倚老賣老！”
“真是個奇怪的小伙子啊”蒼涼的老頭繼續(xù)蒼涼的自言自語，我則把尸體趕緊背在身上，這到手的食兒可不能被這個老年癡呆搶了去。
“你拿不走的，他就屬于這里?！?p> “除非你是他爹?！?p> “外面十大高手已經(jīng)圍得水泄不通了，你覺得你背著個尸體能走多遠?！?p> “我已經(jīng)走得很遠了，我跟你說，我還吃過發(fā)霉的包子，紅心的甘蔗，我還見過九環(huán)大刀說把人劈了就把人劈了......”
“你還偷了人家的碎銀子?！?p> 聽到這里我停下了腳步，“你怎么知道？”我問。
“我是個神仙，什么都知道的?！?p> “神仙還裝神弄鬼，你既然帶我來了，又把尸體放我眼前，怎么現(xiàn)在出爾反爾？”
“因為這個尸體不是你的，但是這個是你的！”說完，老神仙把那根破藤杖又以720度旋轉(zhuǎn)的方式扔給了我?！澳萌グ?，這個與你有緣，能助你一臂之力?！?p> “你告訴我你是什么神仙，土地公嗎，這破拐不被九環(huán)大刀一刀劈了才怪，我親眼看見他一刀就劈了一個人，我親眼看見的！”
“年輕人你好像是個白癡，什么事都這么沖動?！?p> 說實話，這老頭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內(nèi)心才感到了一絲溫存，看來神仙也有很親切的時候，畢竟凡人都是這么說話的。本來跟老人就難以交流，跟神仙更難交流，總擺出一副又老又高高在上，鹽都比我吃得多的樣子，還把這種態(tài)度增加了幾分神秘，交流起來能沒反感？
看我沒說話，老神仙說：“你把尸體放下，他是要在這泉水里泡著苦修輪回的，藤杖你帶走，以后會有用處?！?p> 我回過身：“老神仙，我來一趟也不容易，你跟我說，世界都這樣兒了，難道我還能成救世主么？”
“你不是，他是?！?p> “那我把他帶走?！?p> “你帶不走，外邊已經(jīng)被十大高手包圍了，你可以把你手里的藤杖帶走?！?p> what the fuck！你是NPC??！磨嘰半天你就說這兩句，正心里念叨著，那根藤杖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我撿起來攥在手里了。不知造了什么孽，我什么都得聽別人的，尤其是這種盤腿兒打坐自帶光圈的。為了趕緊離這個墨跡老頭遠點，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碎銀子，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暗玫玫茫w還你，你讓他在這塊兒寶地兒慢慢輪回吧啊。”
“哈哈哈”老者仰天發(fā)出三聲蒼涼的大笑，顯得十分不合時宜，一點都沒尊重我此時糾結(jié)的心境?！斑@就對了，年輕人，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我且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