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對你的承諾

　　夜，靜悄悄的。

　　正在熟睡中的嫚月突然睜開眼睛，她看了眼鄰床依舊安然睡著的我，掏出枕頭底下散發(fā)著陣陣紅光的雪晶卡。將雪晶卡攤于掌心，霎時間原本微弱的紅光突然增強，一道虛幻的人影從紅光中逐漸顯現(xiàn)出來。

　　“找我什么事？”嫚月刻意壓低了嗓音，聽起來似乎比平時更冷了幾分。

　　“歆亞學府的期末考核就要到了吧，記住，作為家族的繼承人，你絕對不能輸，不能給家族丟臉明白嗎！”

　　“明白?！?p>　　嫚月的話音剛落，人影就消失了，紅光撲閃了幾下后熄滅，整片房間又重新暗了下來，融入了夜色。嫚月在床上坐了一會，見我還不打算說話，便出言戳破了我的假寐。

　　“醒著，就別裝睡了?！?p>　　我心里一陣尷尬，不敢轉過頭去看她的臉?！皠偛庞醚┚Э?lián)絡你的人，是誰啊？”

　　“我父親?！?p>　　“你父親！”我驚呼一聲從床上坐起，“不會吧，哪有父親是這樣和女兒說話的?！?p>　　我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人的臉龐，他不愛說話，總是嚴肅的板著個臉，可每一次看到我的進步時，他都會對我露出自豪肯定的笑容；會在我疲憊時把我抱到懷里溫柔安撫；會將我所有的小心愿暗暗地記在心里，然后裝作偶然的替我實現(xiàn)。

　　那便是我的父親，我以為，全天下的父親都該是這般的。可是，嫚月口中的那個所謂的父親，身為人父，居然如此不待見自己的女兒，說了才一句話就斷了聯(lián)系，而那唯一的一句話，不是慰問、不是關切，竟是警告她不要丟了家族的臉！

　　若不是嫚月親口所言，我真不敢相信，這會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態(tài)度。

　　“你會這么說，是因為你一直處在愛與保護當中?！?p>　　窗外，星星點點的月光照了進來，照在嫚月那張冷艷傲然的臉上。她在笑，眼神里卻寫滿了諷刺，我不知道那諷刺是對我，還是對她自己。但她的笑容，卻讓我看得一陣心酸。

　　那種千帆過盡后的滄桑感，一點都不適合她。

　　“嫚月，我們一定會贏的！我會幫你贏的?！?p>　　“幫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這句話觸到了她的雷區(qū)，嫚月的樣子看起來似乎有些生氣，又好像有些不屑?！拔遥瑥膩聿恍枰魏稳说膸椭?，接受別人的幫助，對我來說反而是一種恥辱?！?p>　　“嫚月，你不要這樣。我們不是搭檔嘛，為什么不多依賴我一點？為什么不多信任我一點？”

　　“選你做搭檔，純粹只是因為人數(shù)要求。你確實是我的搭檔，但也只是搭檔，考核完了，我們就連搭檔也不是了?！?p>　　嫚月依舊是冷冷的面容，絲毫沒有為之動容。語氣疏淡，墨瞳沉冰。

　　我的拳頭不知不覺地撮緊。一直以為，這些日子的陪伴，我和她的關系已經拉近了一點?？墒撬@樣的話，好像我們之前一起有過的徹夜長談，一起相伴而行走過的路，一切的美好，都只是我的錯覺而已。

　　原本以為你就在我的身邊，可轉過頭才發(fā)現(xiàn)，你與我之間，隔了整個云端。

　　看著她冷凝的眉眼，半響，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好，考核完了，我們就不做搭檔了?！?p>　　深沉幽夜中，天地完全一片黑白，唯有一張清雅絕倫的面龐，在月光之下盛放著無雙之美。

　　我的唇角微微揚起，浮著瀲滟燦爛的笑容。天藍色的眸子里，映著那一張冰冷卻美得撼動凡塵的秀顏。

　　“我們，做朋友吧！”

　　嫚月嘴唇微張，像是要說什么，卻又什么都沒說。她注視著我，那雙向來平靜無波的眼睛里，這一次，我竟看到了微微流轉的波光。在這樣的夜色里，有著觸目驚心的美。

　　也是這一刻，我忽然意識到，她那顆被冷漠包裹起來的心，并沒有完全被冰封，在她心底的某處，一定有著像雪山溫泉一般，溫暖又柔軟，單純而澄澈的地方。

　　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之前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時而皺眉，時而腹黑，時而微勾唇角，但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一副冷若冰山的樣子。可我卻想靠近這座冰山，用自己的體溫將它融化一些。

　　或許是因為她那遺世獨立，孑然一生的樣子，像極了某個似曾相識的人，總是牽引著我的心。等到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移不開自己的目光。

　　“朋友，不過是敵人的另一種說法而已?！?p>　　“可我，不會是你的敵人。敵人會害你，而我不會?！?p>　　嫚月清冷的眼里晃過迷茫的色澤，她不明白，沒關系，以后，我會教她。

　　反正，我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耐心。她在黑暗孤獨里呆得太久了，我想讓她重新認識陽光的溫暖，想讓她知道，她不是注定孤獨，至少在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是發(fā)自內心的去關心她。

　　寢室再次恢復寂靜，嫚月合上眼，卻久不能眠，無數(shù)張人臉混合著不同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乍現(xiàn)——

　　‘要什么風箏，訓練才是最重要的。’

　　‘不行，作為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你要更強才行?！?p>　　‘你沒必要管這些，只要變強就好了?！?p>　　‘平局，你居然沒能贏她，真是太給家族丟臉了。’

　　‘記住，家族耗費了這么大的心血培養(yǎng)你，一定要給家族爭光。’

　　……

　　她，一直都知道的，自己只是個家族繁衍強大的工具，甚至連個人都算不上?？此剖裁炊加辛耍鋵嵤裁炊紱]有?？杉幢氵@樣，她也不能去忤逆家族，因為她的一切都是家族給的。

　　就像上帝給你打開一扇門，就勢必會關上一扇窗，如果這些是獲得光環(huán)而要付出的代價，那就沒必要覺得有什么不公平了，反正，一個人，又有什么不好？

　　什么親情，愛情，友情，那種從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莫須有的東西，她早就已經看淡了，不奢求了?？墒菫槭裁?，要用那樣堅定又溫柔的眼神讓她對這些東西重新燃起希望。

　　嫚月將手放在心臟的位置，咬緊牙關，她，真的可以擁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