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頌玉蓋上了被子,而后騰了個空出來,對陸書沄道:“你也睡會吧,今日就不去母親那兒問安了?!?p> 陸書沄搖了搖頭,披了件大衣,淡淡道:“我不睡了。你昨夜未歸,府里面已經(jīng)有了風言風語了,若我不去處理,就會傳到陸家去了?!彼刹幌胝麄€白家和陸家都知道,她的新婚夫君去了堂子里逍遙。
說完,陸書沄便準備離開。但她卻沒想到,白頌玉忽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坐起了身子看著她說:“回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讓管家去處理了,你安心睡吧?!?p> 陸書沄冷笑了一聲,推開了他的手。也許是嫌棄他身上的味道,又或許是他的作為讓她感到惡心。單是看到他那雙染了風塵的眼眸,她就不想靠近。
“你睡吧,我不困?!标憰鴽V淡漠道。
意料之外的,白頌玉沉下了眼眸,頭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陸書沄?!?p> 她微頓了腳步,背對著他說道:“還有何事?”
他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聲音沉重低迷,“你我之間雖無情誼,卻仍是要在一起一輩子的。偶爾,你也可以卸下防備。不然余生會很累?!?p> 陸書沄勾唇淡笑,凄楚之感油然而生,但也無法否認他的話。
她握緊了拳頭,轉(zhuǎn)過了身脫下了外衣,躺到了床上。棉被溫暖了她的身體,卻溫暖不了她冰涼的心。
白頌玉見她妥協(xié)了,也上了床,躺在了她的旁邊,“過幾日我陪你回陸家,你要好好配合。”
“嗯。”陸書沄輕應(yīng)了一聲,隨后閉上了眼睛,緩緩入睡。
…
三日后,白頌玉陪著陸書沄回了陸家。
進門的時候,陸書沄看見了書顰和書寧。他們站在四姨太周韻的身旁,乖巧的叫陸書沄:“阿姐。”
陸書沄微笑著點頭,讓巧兒拿來了禮物,送給了他們。陸書沄摸了摸書顰和書寧的頭,看著他們明亮的雙眸,問道:“想不想阿姐?”
“想!”他們異口同聲的回答,歡欣地抱住了陸書沄的胳臂,笑容滿面。
“岳父,岳母?!?p> 白頌玉行了禮,給陸世仁和柳珍打了聲招呼。
陸世仁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頌玉,西城的生意,談的怎么樣了?”說著,便命人泡了茶,端到了他的面前。
白頌玉接過了茶,袖口不經(jīng)意間掃過了桌角,沾了點茶漬,“岳父放心,三日前我已見過何先生了,他對我們的提議很滿意?!?p> “那就好?!备赣H抿了一口茶,緩聲道:“等你父親回來,我們再商量隴齊的生意。”
“好?!卑醉炗駪?yīng)聲。
隨后,陸世仁轉(zhuǎn)眸看向了陸書沄。
“沄兒,你在白家可要勤勉點,主持好府內(nèi)之事,不要給頌玉添麻煩。”
陸書沄聽罷,低眸點了點頭,說道:“是?!?p> 此時白頌玉握住了她的手,對陸世仁笑道:“岳父,書沄已經(jīng)夠勤勉了。您應(yīng)該讓她懶散點,不要累壞了身子才好?!?p> “哈哈…”陸世仁開懷而笑,看著白頌玉說道:“頌玉啊,你可不要把她寵壞了。我這女兒,驕縱的很。”
此時的白頌玉,他的目光和神情都寫滿了新婚之喜的幸福感,讓陸書沄都有了種新婚燕爾的錯覺。只有當他低眸飲茶時,那樣的目光才散了去,只剩下冰冷涼薄,讓陸書沄剎那清醒。
片刻后,陸世仁命人備了點心,將他們帶到了內(nèi)院里,聽曲觀戲。陸世仁和白頌玉坐在前排,幾個姨太坐在后面。陸書沄和幾個孩子一起坐在了柳珍的身邊。
陸世仁今日難得的請了個戲班子,在內(nèi)庭搭了臺子,一群人在那里唱著《長生殿》。陸書沄很清楚陸世仁的喜惡,他從不愛聽曲聽戲,更別說請臺子來了。想必今日這戲,是母親為她而設(shè)的。
柳珍知道陸書沄小時最喜愛看戲,在閨中時礙于陸世仁的威嚴,不敢開口提議,更別說出門看戲了。如今陸書沄出嫁了,回到了娘家,請個戲班子來熱鬧熱鬧,也無可厚非,陸世仁也不會說什么。
陸書沄將茶杯送到嘴邊的時候,戲臺上的人正唱到“跳出癡迷洞,割斷相思鞚;金枷脫,玉鎖松。笑騎雙飛鳳,瀟灑到天宮”這一段。
聲色動人,如云暈散開,霞光拂心。
陸書沄止住了動作,這個聲音,似乎在哪里聽到過。她抬眸看向了戲臺上的那個人。他身穿戲袍,長身而立,身后的樹影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曳,如仙如畫。
耳畔微風吹拂,那一刻,陸書沄仿佛心神凝固,人世間的一切都似乎與她無關(guān)。這片刻的安寧和灑脫,便是她渴盼已久的東西。
是怎樣的人,才能將這兩句詞唱得如此驚艷呢。
“母親。”陸書沄看著戲臺上的那個人,低聲問道:“他是何人?”
柳珍輕笑著,說道:“他是名動江宛的大角兒,江悅辰?!?p> 陸書沄微怔,轉(zhuǎn)眸繼續(xù)問道:“江樂閣那位?”
“是?!绷浯鸬?。
陸書沄聽罷,將目光投回了那人的身上,又聽見柳珍在一旁說道:“這江悅辰年方二十,卻已經(jīng)名動江宛了,是個可造之材。之前你舅母也去了江宛聽他唱戲,聽說他要來南尋待幾個月,我便找人去請了他來?!?p> 柳珍見陸書沄沒反應(yīng),于是問道:“怎樣,這戲可喜歡?”
陸書沄回過神來,彎眉笑道:“喜歡。很喜歡?!?p> “那便好?!笨匆婈憰鴽V臉上洋溢的笑容,柳珍倍感欣慰。她已經(jīng)許久沒見到女兒的笑容了,即使是在新婚之夜,也沒能看見女兒展露笑容。如今女兒這份笑容,對柳珍來說,是極大的寬慰。
白瓷清茶,楠木金漆。在這偌大的宅院,陸書沄頭一次不覺得苦悶沉郁。
戲臺上的那人步履緩慢,動作輕雅,將千年的故事演繹的淋漓盡致,讓人陶醉,讓人沉溺。
良久后,戲曲落幕,那群人在臺上謝幕致禮。掌聲響起,陸世仁才喚來了仆人,對著臺上的人說道:“唱得好,賞?!?p> 臺上的人緩緩施禮,客氣回應(yīng)道:“多謝?!?p> 話落后,陸世仁帶著白頌玉去了書房議事。而柳珍則留下來善后。
臺上的人慢慢撤去了臺子,將布置過的地方打掃干凈了,才來到了陸書沄和柳珍的面前拿賞錢。
“大哥哥,你頭上的墜子真好看?!?p> 江悅辰剛收好了銀子,便聽見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他抬眸,看了眼牽著小女孩手的陸書沄。她的面容清秀,氣質(zhì)如蘭。一如當日在佛寺看到她時的模樣。只是她的眼中,流露出了無盡的溫柔和悲傷,讓人生憐。他本不愿給大家貴族唱戲,但當他得知是陸家的邀約后,便破了例。雪中一別,他似乎總會在不經(jīng)意想起她。他不確定這份心思,所以要來求證一下。
但不知,她是否還記得他。
江悅辰取下了頭上的發(fā)簪,遞到了陸書顰的手中,展眉道:“這叫發(fā)簪,送給你了?!?p> 陸書顰驚喜道:“真的嗎?”
陸書沄笑了笑,果然小女孩就喜歡閃閃發(fā)亮的首飾。書顰眼中的期待和渴盼,像極了年幼時的她。
江悅辰點了點頭,看著書顰笑道:“真的?!?p> “謝謝大哥哥!”陸書顰忙接過了發(fā)簪,欣喜不已。
隨后,江悅辰在陸書沄面前施了個禮,輕聲道:“陸小姐好?!?p> 陸書沄也微微含腰,回禮道:“江公子好?!?p> “今日的戲,小姐可還喜歡?”他言語溫柔,字字細膩,問她道。
陸書沄微笑著,回道:“喜歡。昆曲里我最喜歡的,就是《長生殿》。江公子這一幕戲,著實驚艷?!?p> 江悅辰輕輕一笑:“能得小姐喜歡,那江某這一曲就算沒白唱?!闭f罷,便獻上了一盒禮,遞給陸書沄道:“這是江某和江樂閣的一點心意,得知小姐新婚之喜,特來獻上。希望能沾沾小姐的喜氣,讓我江樂閣越來越火盛?!?p> 陸書沄聽罷,看了一眼嘴角含笑的柳珍,瞬間了然于心。她以為這一出,也是母親為了讓她歡心而設(shè)的。于是陸書沄接過了禮盒,笑道:“多謝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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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巳
還記得那個如仙似畫的男人江悅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