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總是伴隨著雨,這雨下了幾天,濯蓮就有幾天沒有出門。對面的隗安倒是每日都會讓家人送去餐飯。
隗安或許沒有見過世面,但那枚玉佩的價值他覺得恐怕不菲,不過些許餐飯能算的了什么。
那玉佩被他夫人用紅線穿過,讓隗毅貼身戴上了。每年這個時候少年都會染上風寒,今年倒是無甚病痛。
隗毅這幾次往宅子送餐,每次都看到濯蓮呆坐在正廳中:“柳姐姐,妳是有什么傷心事嗎?”
“你怎知我有什么傷心事?!卞徛晕⑤p笑了一聲。
少年撓了撓頭,看著昨日送來都還沒被動過的飯菜,開口道:“因為我母親每次難過的時候,也會像妳一樣茶飯不思?!?p> 隗毅想不明白,為什么大人的世界總是有很多的煩惱,他也不明白為什么這位‘柳姐姐’一直將臉遮住。
不過少年心性乖巧并未追問,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和隱秘。隗毅放下東西,道了聲再見,出了院門就去別家串門了。
過了良久,濯蓮輕嘆一聲,撐過一把油紙傘也出了門:“已經(jīng)過去數(shù)日,那海底的靈力也不知聚集了多少,且去一看?!?p> 她出了院門,剛走出數(shù)步卻見墻角的屋檐下蹲著一個瘦弱的少女,而少女的懷中還抱著一個約六七歲的少年。
兩名小孩因為長期的饑餓顯得面色枯黃,衣衫單薄的他們在屋檐下瑟瑟發(fā)抖的蜷縮成一團。
看見有人過來,少女眼中滿是怯意,她的聲音甚至有些顫抖:“雨停就走?!?p> 濯蓮淡然的看了他們一眼,將手中的雨傘放下后,朝著遠處走去。她并未施展任何法術,任憑這雨將自己打濕。
她看著路邊石板縫里長出的一朵野花,在這場雨水中綻放出了自己的花蕾。
“道衍萬物,渾然天成,若要反抗談何自然,若不反抗何以為修?!卞彽纳碛爸饾u消失在街道上。
南宮正雙手報劍的矗立在懸崖邊上,他已經(jīng)在此等了數(shù)日,此刻正一臉的懊惱不已:“我猶豫那幾下做什么,平白錯過了一場機緣?!?p> 就在他準備離去之時,從遠處那條小徑上,緩步走來一名身著白衣薄紗覆面的女子。
正是南宮正靜候多時的那名世外高人!
“姑娘、哦不,前輩!”南宮正喜出望外,三步并作兩步上前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一個大禮:“請前輩教我神通?!?p> 他倒是很直接的說明了用意,可惜的是濯蓮根本就不理睬。南宮正跟在她身后,一直說這說那。
濯蓮黛眉微皺,側身冷眼一撇,直接將對方嚇得癱坐在地。
南宮正自問在江湖中也是打殺慣了,什么沒見過??蛇@一眼中所包含的無盡殺意,卻讓他心底酷寒不止,險些昏死過去。
“前··前輩?!边@是什么人,她究竟是什么來歷,僅僅是目光就這般駭人。
濯蓮倒是有些意外,區(qū)區(qū)凡人竟能抗住她雙目之中的神光??磥韺Ψ降男闹堑故鞘謭远?。
只是她隨后的舉動著實讓他一哆嗦,濯蓮終身一躍飛入海中。南宮正瞪大了雙眼,爬也似的趕到懸崖上,往下一看,海面礁石之上哪里有半點影子。
“這、難道我眼花了不成,”南宮正咽了下口水,神色滿是驚疑:“又或是這海面之下另有玄機!”
“豁出去了!”身為武癡的他臉色陰晴不定小片刻之后,也在懸崖之上用力一躍跳了下去。
十數(shù)丈的懸崖跳下,即便是掉到海面可還是將南宮正摔得不輕,直接昏死了過去。
若是那些世俗懷春的少女知曉,怕是要哭啼不止,一代少俠就這般死了?
海底下,那深藍護罩內的靈力經(jīng)過數(shù)日時間,也不過一小半。濯蓮搖了搖頭將靈力收納一空,決定下次半月之后再來看看。
至于豁口內部的情形,等恢復得差不多了在進去一探究竟也不遲。
正要返回的濯蓮,卻看見上方逐漸沉下來一物,不是那南宮正卻又是誰呢。
濯蓮一時有些無語,她略微猶豫了一下,屈指一彈一道柔和的靈力將他裹著送回了懸崖邊上。
真是活久見,還有弄不清情況,就跟著別人跳崖的。
等到南宮正被幾只海鳥吵醒,已是傍晚時分,環(huán)顧一圈這才回過神:“我沒死啊,肯定是那位姑娘救的我?!?p> 返回的路上,雨漸漸停了。她略微施展法力,濕掉的衣衫轉瞬就恢復如新。
路過城頭時,她看見有一家老小此刻正在坐在街邊神色愉悅的談論著什么。
濯蓮在原地有些出神的看了許久,她想起當年在張子良識海內第二次找到對方時候的場景,也是一家齊樂。
一種惆悵的情緒在心里冒了起來,那久遠的記憶緩緩浮現(xiàn),濯蓮的雙目間隱約有水汽出現(xiàn):家···
她悵然若失的走到宅子前,卻發(fā)現(xiàn)那對姐弟仍然在此處。那衣衫破舊的姐姐雙手拿著傘,極為珍重的將其抱在胸前。
少女的弟弟緊挨著她,似乎因為饑寒交迫此刻顯得有些昏昏欲睡。
“傘我已經(jīng)捂干了?!鄙倥斐鲂瓮窀鸵话愕氖郑褌氵f了過去。
“你們在此等了一天,就為了將傘還給我?”濯蓮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女孩,雖然瘦弱,但一雙眼睛卻十分干凈。
“是、姐姐的傘是借我的,自然要還?!?p> “跟我來。”濯蓮接過油紙傘,猶豫片刻后將這對姐弟帶進了屋內。
來到正廳,濯蓮看了眼昨日隗毅送來的飯菜,所幸天冷沒有餿掉。她伸手從提籃上方輕輕拂過,飯菜立刻變熱。
“過來吃飯吧,”濯蓮將飯菜擺到桌面招呼了一聲,那女孩卻拉著自己的弟弟在原地躊躇不前:“嗯?”
“我、我怕弄臟了地板?!迸⒍⒅爸鵁釟獾娘埐耍共蛔〉难士谒?p> 男孩帶著哭腔,聲音滿是虛弱:“姐姐,我好餓。”
“那一會你們打掃干凈就行了?!?p> 終究是抵不住饑餓,姐弟兩個沖到桌前,一頓狼吞虎咽。只是姐姐在咽下幾口飯菜后,雙目含淚的轉身對著濯蓮重重的磕了幾個頭。
“你們慢點吃,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卞忀p嘆了一聲,轉身來到了隗安門口。
幾個叩門聲過后,隗毅將門打開,當即眉開眼笑:“咦,柳姐姐妳來我們家串門啦?”
“你父母可在?”濯蓮輕輕的笑了笑。
隗毅邊跑邊喊道:“父親,對面柳姐姐找你?!?p> “來了,”屋內的隗安放下手中的活,走到門前詢問道:“柳家姑娘找我什么事啊?”
“隗、大哥,可還有隗毅小時候的衣物?”濯蓮一時開口不知該如何稱呼對方,只得有些生硬的叫了聲大哥,畢竟論歲數(shù),她做對方祖宗都綽綽有余了。
不過也沒必要和凡人計較這些,畢竟從面相上看,濯蓮也不過才年方雙十罷。
“隗毅小時候的衣物?”隗安撓了撓頭,幾番思量下倒也明白了什么,對著屋內喊道:“夫人,妳找找咱們孩兒小時候的衣物,把過冬的也帶上?!?p> 隗安回過頭又開口道:“是給那兩個姐弟的吧?!?p> “是,不過、你認識他們?”濯蓮略微點了點頭。
“倒不是認識,那對姐弟來咱們這小縣城里也有些日頭了,”隗安拔了拔旱煙,長嘆一聲說道:“聽說是逃難來的,家里都死光了,也是命苦,咱們這靠海,天冷得很,估計他們是活不過今年?!?p> 隗安前兩日也給這對姐弟送過飯菜,可也只能如此,畢竟他還要養(yǎng)活一家老小,愛莫能助。
不一會那婦人提著一個鼓鼓的包袱,最外面是兩床厚厚被子,里面隱約可見是一些衣物。
“我說,柳家的妹子,那兩個孩子我大清早就見他們蹲那了,估計也實在沒地方去了,反正妳也一個人住這么大個宅子?!眿D人話雖然沒說完,但其中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