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下雨了，下雨了，天見可憐啊……，”隴城縣令張鈺跑在院子里，雙手揚(yáng)起，對著天空嘶吼，眼淚隨著雨水一起從臉上流下。

　　一群輔官胥吏互相看看也跑到雨中一起嘶吼：“啊啊啊啊……”

　　這些日子里他們看著自己治下的百姓，不是逃走就是餓死。留下來的除了一些富戶，就是半死不活的撐著。

　　慘?。?p>　　西山下的面面土被生生地刮去了一層。

　　百姓苦啊！

　　那面面土就是所謂的觀音土，張鈺帶著縣里的官吏吃過。難?。￠]著眼睛往下吞，割的喉嚨疼，就一口水也不是不能下咽?？勺羁嗟氖抢怀鰜恚挠檬种柑?。

　　雨中的張鈺覺得自己心中憋著的一口氣松了。

　　自從到這隴城縣以來，他自覺做的還是不錯(cuò)的。勸農(nóng)課桑，分配土地。樣樣不落人后，不說曲轅犁那種神物了，就連那會寧縣流傳的金坷垃，自己也是讓人學(xué)習(xí)制作，給縣里農(nóng)戶教導(dǎo)使用。

　　某家這縣令不說大唐親民模范，卻也是敬職敬業(yè)了。

　　前些日子使君對陛下請罪言曰：災(zāi)者，天之譴也……凡災(zāi)異之本，盡生于郡守之失，天旱由王某所致，若罷勛，天必雨。

　　某憋屈啊！

　　若使君需要罷免，某家呢？是不是要舍了此身，做那刀下之鬼！

　　某家為官清廉愛民。先師教導(dǎo)：君子務(wù)本，本立而道生。一路走來某家未有差錯(cuò)，為何卻讓我一縣百姓，受此之創(chuàng)？

　　張鈺他想不通，他一直按照先賢說過治理地方，一直兢兢業(yè)業(yè)。為何發(fā)生旱災(zāi)是他卻閑的如此無能。

　　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待人要博愛，“幼吾幼，及人之幼。老吾老，及人之老?！?p>　　忠誠君王，“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待父母親屬孝順，“今之孝者，是謂能養(yǎng)。至於犬馬，皆能有養(yǎng)；不敬，何以別乎？”。

　　尊重知識，“朝聞道，夕死可矣?！保旗段e人的長處，“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nèi)自省也?！?p>　　他一直以這些要求自己，把自己變成一個(gè)溫、良、恭、儉、讓的道德君子。

　　可是他的先賢沒有告訴，發(fā)生旱災(zāi)怎么辦。

　　一場旱災(zāi)讓張鈺對以往所學(xué)產(chǎn)生了懷疑。

　　只見他在雨中普通魔怔一般：“溫、良、恭、儉、讓難道是錯(cuò)了？錯(cuò)了嗎？”

　　“不，溫、良、恭、儉、讓不可能會錯(cuò)，那為什么不能救災(zāi)？為什么？”

　　眾人被他們縣令的異常舉動吸引。只見張鈺抓著頭發(fā)，眼睛發(fā)紅：“不可能，不可能……”

　　“對，對，他知道，他一定知道?！彪S即回復(fù)一陣清明。

　　“明府，你沒事吧？”輔官趕緊關(guān)心道。

　　“沒事，剛才學(xué)識上迷茫?！?p>　　“什么？”縣丞不可思議道，要知道一個(gè)人的學(xué)識到大一定高度后就再難寸勁。

　　面對這種識障，有些人會頓悟，像佛家所說的醍醐灌頂一般。

　　孔子窮乎陳蔡之間，藜羹不斟，七日不嘗粒。而曰：成仁。

　　太史公受辱而作《史記》，自古以來能突破識障者皆非凡人。

　　所以縣丞才會如此驚訝。

　　就像后世江湖流傳的金大俠所說的“武學(xué)障”。

　　還有那慕容復(fù)一開始無法看破現(xiàn)實(shí)，看破見識障。一直在努力光復(fù)大燕，努力了數(shù)十年最后看破現(xiàn)實(shí)，同時(shí)也無法接受現(xiàn)實(shí)，最后瘋掉，不得不說金此人最為天才也最為悲情的人物就是慕容復(fù)。

　　“明府，何不論道一番？”縣丞希冀地的眼神看著張鈺。

　　要知道，對于讀書人來說，互相交流汲取對方的一些見解，是學(xué)識提升的重大途徑，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多人千里迢迢的去游學(xué)呢？

　　“額，某家只是知道心中疑惑何人可解，卻尚未明悟。想那少年必能解開你我心中疑惑?！蓖炅藦堚曔€言之切切地確定道。

　　…………

　　長安，太極宮。

　　“啪?！?p>　　李淵將手中卷軸重重的拍在幾案上，嚇得殿內(nèi)侍者屏氣凝神，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

　　“陛下請息怒，不知陛下為何事震怒？”李淵左下手一個(gè)著紫衣，年五十左右的男子詢問道。

　　“唉，玄真，我真懷念以前在太原的日子，你我喝酒暢談，好不自在。如今，罷了，不說也罷?！崩顪Y懷念道。

　　“陛下可是為了秦王憂愁，陛下還是早做決斷，前車之鑒不可不防啊，想那楊廣以前多聰慧地一個(gè)人啊，誰成想……”這叫玄真的男子原來是裴寂，作為李淵最貼心的臣子和唯一的朋友，時(shí)不時(shí)的在李淵年前給李世民上點(diǎn)眼藥。

　　“我今日始知文皇帝之難?！比绱诵睦镌捯仓挥袑χ@個(gè)唯一的好友，才吐露半分。

　　一陣默然過后李淵接著說到：“不說那幾個(gè)逆子，你可知那會州刺史王勛此人？”

　　裴寂一番思索道：“有些影響，此人官聲不錯(cuò)，重視農(nóng)桑，卻是多有建樹。”

　　“玄真莫要被此人給蒙騙了，此人無恥至極！”李淵狠狠道。

　　李淵撿起卷軸遞給裴寂道：“你看看。”接著道：“前些日子會州旱災(zāi)，隴城縣百姓十失其六。此人不思救災(zāi)活民之法，卻企圖欺騙于朕?！闭f著恨恨地砸了一拳。

　　裴寂看著卷軸，心下好奇，自己本為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行侍中事，位居宰相。這州縣奏章早已經(jīng)過門下，又是會州刺史所報(bào)，畢竟此地旱災(zāi)嚴(yán)重，自己還特意多留意了一番，這內(nèi)容是極為清楚的。

　　不過，不知陛下如此是為了何事？難道是對我有什么意見不成？在敲打我？不提裴寂心下萬千思愁。

　　只見李淵繼續(xù)道：“說什么有趙家子，治瘟疫于未發(fā)，革耕犁為曲轅，其功在千秋社稷，其利于天下萬民。胡說，無恥之極！”

　　李淵順了一口氣道：“天下誰人不知那曲轅犁是秦王府所造！”

　　“想來，那些火炕，水車都是別人的功勞。這王勛全部堆在此子身上難道是為了制造一個(gè)神童，讓他任上好看點(diǎn)？”李淵語氣有些不確定道。

　　裴寂看著眼前這氣呼呼的老漢，一陣無語，大家知道秦王武功了得，什么時(shí)候?qū)@營造也如此精通？

　　雖說陛下一直對秦王有些忌憚。但是當(dāng)?shù)目偸窍Ｍ约旱膬鹤映鱿?，如此才能閑的自己這當(dāng)?shù)呐１啤?p>　　對李淵來說，自己的東西，別人不能搶。太子地東西秦王不能動，秦王的東西別人也不能動。

　　對于王勛伙同這所謂的趙家子搶秦王功勞此事，李淵表示很生氣。

　　對此，裴寂看得很清楚。他沒有想過要阻攔皇帝陛下，甚至他希望這件事鬧得更大一些。

　　他始終不相信秦王府有人懂得什么曲轅犁，你也不看看秦王都招攬地些什么人。

　　也許從這里可以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打秦王一個(gè)措手不及。

　　至于會州刺史王勛，誰管他。你讓陛下不舒服，有得是人收拾你。

　　還有那個(gè)什么趙家子，呵呵，連名字有沒有的渣渣。生來就像螻蟻草芥一般，叫你去死，難道還膽敢反抗。

　　裴寂心下冷笑，不一會心中已做好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