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沃伊塔讓人聯(lián)絡(luò)了公墓,把骨灰送了過去存放,換了個像樣一點的骨灰盒。據(jù)幫忙處理的墓地工作人員說,送回來的骨灰看份量應(yīng)該不止是一個人的,但混在一起也沒法分出誰是誰了,沃伊塔和夏恩都覺得,就這么混在一起吧,母親和孩子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體的。
不知道是輿論的嘩然起了作用,還是克耶西納議員那邊放松了警惕,亞辛的第二次聽證會進行得很順利,法院扣了沃伊塔一套房子,外加給亞辛本人上了個出了規(guī)定區(qū)域就會自動報警的電子鐐銬之后,放了人。
“你好好收拾一下吧,你妻子和孩子那邊還等著辦葬禮呢?!蔽忠了褋喰了瓦M家門,示意他自己和車輛在樓下等他。
“我們不先談一談嗎?”亞辛看著之前被那個小偷翻得亂七八糟的家里,似乎很是焦慮的樣子。
“等你先安頓好一家老小再說吧?!蔽忠了淠靥嵝蚜怂幌卵巯乱o的事情。
十五分鐘后,亞辛再下樓時,已經(jīng)剃光了自己的頭發(fā)和胡子,沃伊塔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他臉頰上有好幾個剃須刀刮傷的傷口,似乎刮的時候很是不上心。
沃伊塔本想說他搞個白煮蛋一樣的造型過分顯眼了,但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
公墓的工作人員早已經(jīng)看淡了生死,程式化地滔滔不絕,給亞辛介紹著各種套餐服務(wù),亞辛看著他遞過來的一疊文件,眼神里流露出一種詭異的空洞。
“Z,你能借我一點錢嗎?算利息也好,怎么樣也好,至少這里我想自己出錢?!?p> “你借多少?”沃伊塔攔了一下想要出聲的夏恩,用很平常的語氣回答了他。
“就這個的價格就夠了?!眮喰林噶酥敢粋€第二便宜的套餐價格。
亞辛妻兒的葬禮沒有什么人來,亞辛說不想讓他在蘭茵的普通朋友難做,就誰也沒有通知。
在墓地工作人員按照流程要求亞辛為他的妻兒填上最后一鏟土的時候,他像一個機器人一樣走了過去,沒有什么表情。
在夏恩抹著眼淚和亞辛說自己一定會努力的時候,他反過來擁抱了她,還露出了一個有些詭異的笑容。
“從一個醫(yī)生的角度,我只能告訴你,你母親她醒過來的概率基本為零。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來抉擇了。”
亞辛母親的主治醫(yī)生最近和太多人解釋過病情了,已經(jīng)有點麻木了,但他還是拍了拍亞辛的肩膀以示安慰。
“換做是你,你會怎么做?!眮喰猎谕饷娴淖呃壬献撕芫茫洳欢〉孛俺鲆痪湓拋?。
“我不是你,我不能代替你做這個決定?!?p> “那你再借我一筆錢吧,和上午那份一樣就好?!闭f著亞辛站起了身,走進了醫(yī)生的辦公室。
不一會,一大群醫(yī)護人員就走進了亞辛母親的病房,開始忙碌起來。旁邊的監(jiān)視器上的主要生理指標,在簡單地波動了幾下之后就變成了平直的線。那些先進的儀器被一一從她身上移走,最后,只剩一具瘦得脫相的尸體被推了出來。
亞辛母親被葬在了亞辛妻兒的合葬墓旁邊,一樣冷清的葬禮,一樣逼仄的墓穴。
辦完這些了這些事情,沃伊塔才把亞辛帶進了自己的書房,讓他坐在訪客的位置上,自己則倚著書桌站著。
“我們談?wù)劷酉聛淼陌才虐??!彼@樣開了場。
“不用麻煩你了,你幫我找到那個小鬼的所在地,我自己會解決的?!?p> “你怎么解決?光靠你自己,你連那個電子腳鐐都解決的不了的。”沃伊塔覺得有些頭痛,原本以為處理一下家人的后事會讓亞辛冷靜一點,好好動動腦子。
“那你覺得我該怎么辦?”亞辛強硬地反問她。
“車禍的案子,我會讓夏恩安排和解的談判的,會盡量多要一些錢?!?p> “你的眼里就只有錢是嗎?”亞辛被話趕話,說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話,覺得并不恰當?shù)乃R上又改口了:“我不是針對你,我是說,這個世界就只認錢嗎?”
“是啊,這個世界就是只認錢。所以當你的仇人沒腦子準備向你砸錢的時候,拜托你彎一彎腰,把錢撿起來?!?p> “然后呢,拿著我母親和妻兒的命換來的錢堅強地活下去嗎?”
“聽著,這個世界并沒有規(guī)定你拿了錢就要放棄向仇人復(fù)仇,就像空手的你在戰(zhàn)場上走狗屎運撿了敵人的遺落下的槍支,也不妨礙你開火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都打死一樣。”
原本已經(jīng)有些躁狂的亞辛冷靜下來,他嘴里反復(fù)念叨著“撿了敵人的槍……撿了敵人的槍……”
“接下來,你需要做的,就是等你的仇人輕視你,忘記你,把他們那個腦殼里都是膿水的小崽子再放出來撒野就好了。”
“你是要我裝瘋賣傻嗎?”
“裝瘋賣傻的戲碼太老套了,是個有智力的人都能看穿的。”
“那我能干什么?”
“他們之所以怕你,是因為你是你媽的孝順兒子,你是你老婆的恩愛伴侶,你是你女兒的慈愛父親。如果你用行動證明你不是呢?”沃伊塔走到了他面前,湊到了他耳邊說了這句話。
“我不能……”亞辛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本人強烈反抗著那個想法,以至于身體都有些顫抖了起來。
“那就算了,我們還是走平平穩(wěn)穩(wěn)的法律大道吧,有夏恩在,你也不會吃太多虧的。”沃伊塔直起身子,準備走回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去。
“我干……我什么都干!”亞辛拉住了沃伊塔的手腕,額上的青筋似乎要爆了出來。
沃伊塔示意亞辛放開自己,然后踱步到書桌前,拿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文件遞了過來。
“婚前協(xié)議?和誰的?”亞辛有些詫異。
“和我的?!蔽忠了氐剿睦衔恢蒙?,好整以暇地靠在了書桌上,“我是一個有上千萬的年金女貴族,有個普通男人愿意為我拋家棄子我覺得并不奇怪啊?!?p> “你到底在想什么?為什么要做到這個地步?”今天之前,亞辛對與沃伊塔是充分信任的并充滿感激的,但現(xiàn)在他本能感到一股惡寒,這個女人絕對在算計著什么。
“那我直接攤開說好了,你可以把那玩意當成一張賣身契,之后,我有一些不方便自己出面的生意都會掛在我丈夫的名下,如果任何事情發(fā)生,我的丈夫要一人擔下所有罪名?!笨粗鴣喰劣行╄F青的臉色,沃伊塔又補充了一句,“除此之外,我們不用對彼此盡任何夫妻之間的義務(wù),你愿意懷念你的亡妻也好,你愿意另尋芳草也罷,我都不在乎?!?p> “那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亞辛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超過你希望的程度?!蔽忠了卮鸬煤苁亲孕?,雖然現(xiàn)在她還沒有一個完整的計劃。說話期間,有一大堆靈感突然涌進了她的腦子。
她想起芙蕾娜潑向她的那杯水,要怎么報答她的這個恩情呢?就潑她一臉她親兒子的鮮血吧。
“筆在哪里?”家人出事之后,亞辛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過,如果惡魔從地獄中爬出來,要求他獻祭自己的靈魂作為復(fù)仇的代價,他會怎樣做。現(xiàn)在,惡魔真的開口了,他也給出了那個他想過無數(shù)次的答案。
把婚前協(xié)議交還給沃伊塔的亞辛面無表情:“我要做什么呢?”
“老實呆著,別做無用的事情。有用得到你的地方我會叫你的?!蔽忠了氐姿合铝撕脩?zhàn)友的偽裝,冷酷地用了命令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