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掀開簾子一角,寬廣的河流洶涌流逝,月光撒下的白斑被激流的水面擊碎,吞噬,帶向深淵。
大河寬闊,水流無情,生命在此面前是如此的渺小,扔進去甚至翻不出浪花就被沖走,不留下一絲痕跡。
水為至凈,亦為至濁,蘊含著生命至理,也潛藏著死亡的真相,她能孕育出動物,也能繁衍出植物,甚至還能產(chǎn)生出疫病,與生命有關(guān)的東西從來就沒有能離開過水的。
河流充滿著無限的包容力,她對進入她身體的一切都是來者不拒,也樂于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供給他物。
水是如何染臟的呢?或許是她可以洗滌所有的罪惡,讓其中的生命可以魂歸故里,夢向遠方,唯有污穢留存不散的原因吧。
“唉?!蔽椅⑽⒁粐@,放下簾子靜聽濤聲。
“棱天又為何嘆氣啊?!?p> “也沒什么?!蔽矣謬@息道:“只是想到,等下還是免不了要殺人。”
“那也沒有辦法,若是我們使用遣江珠喚出這大洪水的事情暴露出來,為此而死的人恐怕不知道還要多出多少?!?p> “以微弱修為就可以控制這等天象,天下間覬覦的人太多了?!?p> “也是?!蔽覔崃藫崾种袠尩溃骸奥牱饨阏f我的長槍就是怕有人搶奪,所以才給施加了諸多封印,但是沒想到還沒把封印徹底解開,就有人想要爭搶了?!?p> “這不是你們的錯,也不是武器的錯。”阿善平靜道:“只是有人的貪婪,才造就了這一切?!?p> “但是僅一人做錯,卻要這么多無辜的人付出生命,那生命是不是也太過廉價了?”
“這個問題,我也不好說?!卑⑸茡u了搖頭。
但是銀雪卻道:“有什么好糾結(jié)的,這個世界不是本來就這樣的嗎?有的地方還在打仗的,隨便一場戰(zhàn)斗死的人都比這多多了。”
“我們這樣還是有理由的,知道為什么會這樣,當(dāng)年我哥帶我去北地的時候,在北方的一些領(lǐng)主,很多時候僅僅是看另一方人不順眼,就要殺個你死我活。”
林銀雪說完之后,見大家有些沉默,又嗤笑一聲道:“不要想那么多了,站的位置高,就是這個樣子的,而且以后還少不了會這個樣子的,天底下人那么多,死是應(yīng)該的,他們不死難道要我死嗎?”
又過了一陣沉默,玦開口道:“銀雪說的也很有道理,世上不平事太多了,若想不見那只能隱入山林,既然出世那就得習(xí)慣世界上發(fā)生的一切,若是看不慣那就想辦法去解決?!?p> “行事對也好,錯也好,都不要去糾結(jié),因為力量越大,所造成的影響也會越大,這時考慮事情就不要從基礎(chǔ)考慮了,而是應(yīng)該更加宏觀一些,雖然看似有些冷血,但是只能兩害取其輕?!?p> “對啊,就是要這樣才對嘛。”
“我明白的。”沉默許久的玲兒終于又發(fā)出了聲音:“那些死傷的人們很多都是段憲的手下,但是段憲本人根本就沒有一點愧疚之心,甚至還利用那些已死的人們來為自己奪取更大的利益,從而造成更多的無辜之人死傷?!?p> “只有殺死段憲,這件事才會真正的終結(jié),只有殺死像段憲這樣的人,才能避免眾多悲劇的發(fā)生?!?p> “太好了玲兒姐,你終于想明白了?!绷帚y雪一把撲過去抱住玲兒道:“今日不小心害死無辜之人,那明日我們?nèi)フ雀酂o辜之人不就好了?!?p> “說的容易,但生命哪里是能置換的?!绷醿和nD了一下之后又道:“但是我能為之贖罪的,也只有做這些了。”
馬車順著河水一直走著,不知道要走到何處去,而我們自然也不會就這么等著走到目的地,玦已經(jīng)用靈魂力感應(yīng)到段憲和他身邊的那位李叔回來了,所以玦打算接著試探一下這位李叔是不是歹人,如果不是,那便可以不必造成更多死傷。
“前面一處有密林,林中無人,但馬車的方向不是往那里去的?!鲍i開口說著計劃:“所以我們該逃了,把他們都引過去?!?p> “要怎么做?”
“等一下我會在這里開個大洞,然后大家就一直朝著我開洞的地方一直跑就可以了?!鲍i又補充道:“但是為了讓他們放下戒心,玲兒和銀雪就繼續(xù)裝暈吧,然后我?guī)еy雪,棱天你帶著玲兒,阿善斷后?!?p> “都有什么問題嗎?”
眾人搖搖頭,但是阿善舉起了手:“他們的實力如何?需要留手嗎?”
玦微微一想,然后便笑道:“不必留手,僅比他們稍稍示弱便好。”
阿善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那么開始吧?!鲍i抱住銀雪,然后一掌把馬車前面震開,接著腳步一登便遨游而去,我抱著玲兒緊隨其后,不超過玦的速度,阿善則是往后揮出大片寒霜,接著腳步噔噔的在地上跑著。
我往后扭頭一看,有些擔(dān)心道:“阿善怎么沒有飛行?要是被逮到了怎么辦?”
玦只是一笑:“他是故意的?!?p> 然后就見阿善一邊跑一邊釋放一些影響他們追我們的源技,不過敵人之中除了那位李叔之外還有幾名好手,很快阿善就又被他們抓住了,我忍不住停下回頭叫了一聲:“阿善!”
阿善被反剪雙手,按住身子,但仍仰頭高聲道:“你們快跑,不能讓他們抓住銀雪小姐!”
“阿善被抓住了,我們怎么辦?”我連忙對玦問道,但是玦連頭也不回,仍是繼續(xù)向前,只是口中小聲道:“你去救他?!?p> “阿善,我來救你!”見玦回答我就想回去救人,可是玲兒還在手中,讓我一時無法適從。
“抱著我回去救?!绷醿阂残÷暤?。
我愣了一下,抱著玲兒就要回頭,阿善卻聲嘶力竭地喊道:“別回來!為了我不值得!”
而這時那位李叔也已經(jīng)趕過來,要一起抓住我們了。
“棱天快跑!”玦忽然又回頭拽住我,要拉著我往前走,此時不知是戲的我已經(jīng)完全暈頭轉(zhuǎn)向了。
玦拉著我就在要進入那片密林的時候,那位李叔趕到了。
“站?。 彼笫殖值稒M在我們面前,雖然右手還包著繃帶,但是他只是冷冷的看著我們:“不要做無所謂的掙扎,等事情調(diào)查清楚之后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p> 而玦則是先蹙眉看著面前之人,接著又像是放棄了一般,從空中下來,不過仍是充滿敵意的道:“你是誰?有什么資格調(diào)查我們?”
“李濟生,第三軍民安部安保將軍,手下巡保官段憲舉報你們在現(xiàn)場有重大過失,但是軍部禁止調(diào)查你們,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p> “有何過失?我們不是已經(jīng)把傳音石都交上了嗎?上面難道還不能證明我們的清白?”
“你們的傳音石只記錄到懲罰那幾名失德傭兵,并不能讓你們擺脫嫌疑,現(xiàn)在請跟我走一趟吧。”
“等等!”玦仍抱著林銀雪道:“我們是北國人,我手中這位更是北國雪地城林家的林銀雪小姐,你是想引起外交糾紛嗎?”
李濟生身子微頓一下,但仍是堅定道:“我會一力承擔(dān),但現(xiàn)在請你們隨我調(diào)查?!?p> “你!”見他油鹽不進,玦做出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接下來跟隨他的調(diào)查應(yīng)該就可以為我們脫罪了。
“還有,段憲受了你們長槍上咒術(shù)的影響,你們要幫他解開?!?p> “這個是無解的?!鲍i氣憤道:“任何覬覦那把長槍的人都會受到詛咒?!?p> “他也是一名受害者,請不要對他抱有那么強的敵意,我們走?!崩顫苊黠@不信我們的說辭,帶著我們朝段憲的方向走去。
接下來只需要扯皮對峙,他們是找不出證據(jù)證明我們與這場洪水有關(guān)系的,所以時間只要拖得越久,就對我們越有利。
帶著我們來到了一架馬車前,然后他命令人把段憲從馬車是抬下來,此時段憲的整個右臂都被截了去,但是他身體的右側(cè)仍覆蓋著些許寒霜,這是寒冰攝魂槍殘留的寒毒,除了封姐誰也解不了,哪怕是玦也不行。
“寒毒入體,已經(jīng)沒救了?!鲍i冷淡的道。
李濟生舉刀前指道:“不要?;ㄕ?,這咒術(shù)是你們下的,怎么可能沒有救治的法子?!?p> 這種問題玦也沒辦法解釋,只是搖搖頭道:“太晚了。”
“那也要盡力嘗試一番!”
見他語氣堅定,玦沒再反駁,走過去打算試著幫他解寒毒,雖然以前見過,確定自己解不了,但是還沒有真正的試過,今天正好拿段憲試試水。
雙手熱氣騰騰,然后按在段憲的胸口上,要把寒毒逼出體外,寒霜遇火焰呲呲冒出大量白色霧氣,不一會兒就把玦整個的身影都覆蓋了,這可比當(dāng)初冰棱封解寒毒時出的白霧多的多,也不知是段憲體內(nèi)寒毒多還是火神火焰強。
李濟生走過去蹲著,然后眾人都圍了上去,只見白霧蒸騰,卻不見寒霜褪去,仍是牢牢的盤亙在段憲身上。
不過在玦為他治療寒毒的時候,昏迷中的段憲卻醒了過來,他一睜眼便是痛苦的大叫,各種哭喊響成一片,身體還劇烈掙扎著,但是玦按著他的胸口,讓他無法滾動,而我則是上前又按住了亂蹬的雙腿。
而被制住的段憲睜開眼看著,見到我和玦的面孔之后,卻忽然由原本的哭喊聲改為向我們大聲求饒起來,他語無倫次的喊著,讓我們救救他,并且保證以后再也不誣陷我們,再也不想著搶我的槍了。
而一直蹲下查看的李濟生,聽了他的話忽然站了起來:“是誣陷?你拿我們死去的那七十三名英烈來為自己謀求利益?他們可都是我手下親自帶的兵!”
聽到在頭上方傳來李濟生的聲音,一直哭喊著的段憲連哭喊都停了,滿目都是恐懼之色。
“你們讓開吧。”李濟生揮揮手道:“此等敗類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玦聞言,拉著我退了下去,而段憲又連忙求饒道:“李叔不要啊,我那都是求他們救我,您和我父親……”
段憲話未說完,李濟生直接一刀將其斬首,然后對手下道:“拉去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