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放榜,醉夢樓榜單更新,洛陽城一天之內接連出了兩件大事,這原本應該是極其轟動的事情。
兩份榜單一份出自江湖,一份出自朝堂,且都具備有超高的公信力。若是按照往年的情況來看,但凡在皇榜上留名之人,那么在醉夢樓的榜單上同樣不會差,反之亦然。
然而,誰能想到這一次會出現左無雙的這么一個特例,他一個科考落榜之人,居然能攀升到才子榜第二的位置,這如何能不讓人大跌眼鏡,明明是同一個人,卻身處兩個極端。
不過正因為這件自相矛盾的事情,讓眾人的心中隱隱產生了懷疑,是否是醉夢樓和朝廷這兩者之中的一方存在著問題。
消息傳開后,左無雙毫無意外的成為了風口浪尖上的人物,但更多的人卻是開始探究這件事背后的原因。
是醉夢樓的榜單有什么水分還是朝廷的科考存在什么內幕?
這一疑惑自然而然的成為了眾人討論的重點,可惜考慮到左無雙以往行為不檢,為人輕佻狂放的閃光點,大部分的人都選擇站在了朝廷這一邊,一致認為是醉夢樓的才子榜存在著暗箱操作的見不得人勾當。
更有趣的是,這些天在洛陽一些人才的共同努力下,左無雙這三個字已經不是簡單意義上的指代他這個人了,而是成為了一種頗具諷刺意味的衡量標準。
如今洛陽城里的聊天方式是這樣的。
酒樓中兩人閑聊。
“誒,你說華公子和柳公子兩人到底誰更厲害一點?”一人問道。
“那當然是華公子了,他可是今年科考的榜首,”另一人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想了想又繼續(xù)說道:“不過。。我覺得他們兩之間的差距不會太大,最多也就差個半個左無雙的距離!”
而另一人極為贊同的點了點頭,絲毫不覺得他的話有什么毛病。
另一處,私塾門口,
一中年漢子剛接到自己家的孩子,撫摸著他的頭問道:“娃兒,今天學的怎么樣???”
那小男孩眼睛望著天,不停地扳著自己的手指頭,嘴里還振振有詞,“一個,兩個。?!?p> 數了好一會,他才揚起自己粉嫩的小臉,得意的對那中年漢子說道:“今天我可認真了,學了大概有四個左無雙那么多?!?p> 中年漢子會心一笑,也是滿意地點點頭,不過還是語重心長地說道:“很好,不過還需再接再厲,爭取明天可以學到六個左無雙那么多的東西?!?p> “嗯,我會努力的!”小男孩一臉認真地說道。
就是這樣,如今在洛陽城內‘左無雙’這三個字已然是成為了一種流行用語,雖然聽起來有些荒唐,可還別說,自從有了一個量化的衡量標準之后,以前那些不太容易說清楚的東西,如今倒是更加容易懂了。
不過還有一點很奇怪,那就是在醉夢樓榜單公布以后,名次靠前的那些人卻從沒有站出來表過態(tài),仿佛這一切都要與他們無關。
不知道是對左無雙的不屑,還是他們也想看看這件事究竟會發(fā)展到什么地步。
而且,在這些人也包括了左無雙。
誰能想到,當他的大名響遍整個洛陽城的時候,他本人卻是待在醉夢樓給自己準備的院落之中一步也未曾離開,徹徹底底地將自己置身事外。
他此時坐于庭院之中,跟前放的仍舊是一副棋盤,棋局還是當初的那一局。
左丘坐在他的對面,不停地抖著自己的右腿,看起來是一副極其不耐煩的樣子。他看著左無雙認真地神情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這棋局左無雙已經不知道推演了多少遍,那些落子的順序就連他這個旁觀者都基本上全記住了。
就這樣的棋局,究竟還有什么好研究的?
左丘心不在焉地朝四處看了看,忍不住道:“少爺,咱們是不是該出去露露面了,你要是再縮在這個院子里就真的被別人當成縮頭烏龜了!”
有些事情,左無雙自己不在意,不代表左丘也能如此,尤其是現在外面的這種情況,左無雙儼然已經成了整個洛陽城的笑話,這如何能讓他接受。
“聒噪!”左無雙抬頭白了他一眼,“嘴長在別人身上,難不成你還能一個個的跟人去解釋不成?”
“可也總不能就這樣任由他們說下去吧,”左丘不服氣道,“醉夢樓排了這么多年的榜單他們都沒有懷疑過,怎么到了少爺這就成了名不副實的呢?”
“那自然是你家少爺我才華出眾遭人妒啊!”左無雙故作深沉的說道。
聽著左無雙這有些得意的話語,左丘沒有感覺到半分的輕松,神色反而變得凝重起來。從小跟在左無雙身邊,他的有些習慣左丘還是了解的,自家的這位少爺越是在緊張的時刻就會表現的越輕松。
事實上,左無雙也的確如此,雖然他此刻坐在棋盤前,但真正花在這棋盤上的心思最多也只有一半,而另外一半是在盤算自己接下來究竟該如何做。
他對外界的評論漠不關心,是因為他知道那些閑言碎語根本對自己造不成什么實質的影響,反而會有助于自己成事。
他們的質疑聲越大,他受到的關注就越多,這件事情就會變得越發(fā)難解決,而一旦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么就需要有一個決定性的聲音,一個沒有人敢質疑的聲音。
而這個人,左無雙早就已經想好了,那就是大周的皇帝,皇甫雄!
若是將這件事鬧到圣前,由當今天子來決斷,那么他相信今后就再也沒有人敢質疑他了,至少明面上會是這樣。
所以他現在不是不出去,而是在等,等一個機會!
時間一天天過去,關于才子榜和皇榜究竟是哪一個有問題的這件事情仍舊在不斷的發(fā)酵中,而一切也如左無雙預料的那樣最終是傳到了皇甫雄的耳朵里。
這一天,早朝時候的氣氛異常壓抑,皇甫雄端坐于皇位之上一言不發(fā),一眾朝臣都十分自覺的低著頭,即便是洛相和華相兩人也沒敢隨意開口。
“諸位愛卿,今天是怎么了,就沒什么想說的嗎?”
此時的皇甫雄已經換了一個姿勢,他右手支撐著自己的腦袋,斜躺在龍椅之上。看似隨意,但眼睛的余光卻是時不時的從底下那些朝臣身上掠過。
沉默了一陣,見仍舊沒有人說話,皇甫雄便開口道:“既然你們沒話說,那就由朕來說兩句吧。朕最近倒是聽說了一件有趣的事,聽說洛陽城中如今有個叫左無雙的十分出名,你們可認識?”
皇甫雄這一開口,卻是讓眾人心中一凜,默契的將他們的頭埋得更低了。
“回陛下,據臣所知,這左無雙不過就是個紈绔,仗著自己有點小聰明,總愛做些嘩眾取寵的事情?!比A相微微弓著身子回道,
華相這話倒也不是故意要去貶低左無雙,實在是左無雙這家伙真沒做出什么讓人眼前一亮的事情來過。即便華相想幫他說幾句好話,怕是也難找到可以夸獎他的詞。
皇甫雄無動于衷,質疑道:“是嗎?”
“回父皇,華相所說不過是如今洛陽城中流傳的對左無雙這人的評價而已,只可當作參考,卻不能就此定論!”皇甫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恭敬的回道。
皇甫景因為身體的緣故,不能長時間站立,所以皇甫雄特賜他可以坐著上朝。
“哦?!”皇甫雄眉頭一挑,望向皇甫景,說道:“看來景王是有不同的看法啊,說說看!”
“是!”皇甫景恭敬地回了一聲,才繼續(xù)道,“之前因為巧合,兒臣去參加了一場柳文軒舉辦的文會,恰巧和左無雙有過一面之緣?!?p> 說到這,皇甫景抬頭看了自己的父皇一眼,見他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才繼續(xù)說道,“依兒臣所見,左無雙此人說話雖然從來都不按常理,但細想之下又不得不承認他的話說的有道理?!?p> “這么說他還是有幾分才氣的,那怎么會連皇榜都沒有入?”皇甫雄隨意的問道。
這話卻是讓皇甫景咳嗽了一聲,不過他本就體弱,咳嗽對他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所以眾人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可皇甫景知道這其中并不是這么簡單,他可是負責科考的主考官,如今皇甫雄問出這樣的話來,顯然已經不止于閑聊了,而是在向他要一個解釋。
“回父皇,若是單論他的才學實力,的確是可以上榜的了,他甚至有資格與華天嵐和柳文軒這兩人一較高下?!被矢皩嵲拰嵳f道。
對于他的這番話,皇甫雄依舊無動于衷,倒是百官之中卻是隱隱有些騷動。
皇甫景剛才的那番話眾人聽在耳朵里,左無雙竟然有資格和華天嵐和柳文軒這樣的人一較高下,要知道他們可是皇榜最頂尖的兩位啊。
這如何能不讓他們震驚,但驚訝過后,隨之而來的就是疑惑,既然左無雙確有登榜的實力,為何又會名落孫山呢?
想到這,眾人不禁都有意無意的看向了皇甫景,似乎在等待著他給出一個解釋。
感受到眾人的目光以及父皇此刻表面上的平靜,皇甫景心中有些無奈和懊悔。若是知道左無雙會如此出挑,那當初便不會直接把他刷掉。可誰又能想到,醉夢樓竟然會給予一個籍籍無名的人如此高的評價,這才讓他陷入了如今尷尬的局面。
“左無雙的才學固然絕無花假,但各中的言辭卻實屬狂放,有犯天威。兒臣這才將他從皇榜之中剔除,算是小懲大戒?!被矢皯B(tài)度誠懇,說話間展露出一副剛正不阿的姿態(tài)。
“你這么一說,倒是讓我越發(fā)對他有興趣了,我倒想看看這小子的膽子到底有多大!”皇甫雄笑道,“來人,通知貢院,將那左無雙的科考答卷送去朕的御書房?!?p> “喳!”皇甫雄的話音剛落下,身旁的小太監(jiān)便已經退下傳話去了。
“諸位愛卿既然無事上奏,那便早些退朝吧?!被矢π蹟[了擺手,隨后又看向景王和太子,說道:你們兩個隨朕去一趟御書房?!闭f完,皇甫雄便直接離開了。
“臣等恭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