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叫化微笑著豎起一根指頭。秦烈焰點頭。老叫化隨即轉(zhuǎn)身,施施然走進了棧旁的一條小巷子。秦烈焰故作從容,四下掃了一眼,方才慢慢跟了過去。
老叫化等在巷子里,臉上的笑容已換成一副嚴肅的表情。秦烈焰加快腳步走過去,低聲道:“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周靚他們出了什么毛???”
他一句話尚未說完,那老叫化已出手,一拳打在他的心窩上。
秦烈焰被打彎了腰,道:“柳老大,你...”
老叫化搶上一步,抄起他一條手臂,一連點了他好幾處穴道。笑著道:“你聽我的聲音,可像是你們的柳老大?”
秦烈焰一呆,道:“你!”
老叫化微微一笑道:“不錯,我正是你們天狼會的第一號眼中釘,也就是你口口聲聲‘要助一臂之力’的‘宇文兄’!”
秦烈焰心中一涼,整個人好像突然跌入了一片無底深淵。他的預(yù)感果然應(yīng)驗了,他最后果然還是栽在這小子手里。
宇文不棄緊挾著他一條手臂,扭過頭去,輕輕吹了一聲口哨,一輛馬車立即在巷子口悄悄出現(xiàn)。
車把式是個戴著大草笠的褐衣漢子。馬車停定之后,漢子將草笠微微往上一推,頓時露出一張熟悉的笑臉,赫然竟是大家到處找不著的北斗七星劍郭申。
秦烈焰像一個已快要昏過去的人,突然給澆了一盆冷水似的,一下瞪大了眼睛:“原來……你們……早就串通好了?”
宇文不棄笑道:“好說,好說?!?p> 秦烈焰道:“什么好說?”
宇文不棄道:“我跟郭老弟的交情,還夠不上你說的這么親密?!?p> 秦烈焰道:“你們?nèi)舴鞘孪纫延新?lián)絡(luò),他怎么備好一輛馬車,候在這附近?”
宇文不棄笑道:“這一點你是沒有說錯,他這輛馬車,確是事先備好的,他守在這附近,也確是為了等人。只是他原本要等的人,并不是你我兩個?!?p> 秦烈焰道:“他要等的人是誰?”
宇文不棄笑道:“這是別人家的秘密,我無可奉告。你如果非知道不可,等會兒你不妨問他本人。如果你想知道我跟郭老弟,為啥子會在這里會合的經(jīng)過,我倒可以告訴你。”
秦烈焰道:“你說?!?p> 宇文不棄道:“事情得從我離開如意坊之后說起,我離開如意坊之后,的確到過悅來客棧,我去悅來客棧的目的,也的確是為了會一會郭老弟,只不過并不像你們猜想=的,是為了去取郭老弟的首級?!?p> “那么,你去找他干什么?”
“告訴他柳如風字條上寫的那些話?!?p> “借此為天狼會增加一名敵人?”
“我的本意,確實是如此。后來我才知道,我這樣做,根本就是多余的?!?p> “后來是什么時候?”
“指我們見了面之后。”
“你們是在什么地方見的面?”
“就在這條巷口?!?p> “那時他就已扮成一名車夫?”
“是的,就是現(xiàn)在的這副模樣,而我當時卻不是,所以,是他先打的招呼。他喊住我,跟我找他的用意相同,也是為了想告訴我一件事?!?p> “他想告訴你的是什么事?”
宇文不棄道:“他說:昨天有人冒充皮貨商,將他哄去鎮(zhèn)外,目的是為了讓他親眼欣賞一出強草著的話劇。”
“強草著?”
“是的,戲中的淫、棍,扮的就是我宇文不棄!事后,他識破是貴會的杰作,要我小心提防,因為柳如風遭到如此挫折之后,一定還會另出花樣。”
秦烈焰現(xiàn)在完全明白了,果然是周靚和喬家姐妹他們在行動上露了破綻!
宇文不棄笑了笑,又接下去道:“然后,我也把柳如風要以他郭申的首級,交換解藥的事情告訴了他?!?p> 秦烈焰眨著眼皮道:“然后...”
宇文不棄笑笑道:“然后我們便同病相憐,成了一對臨時的搭檔?!?p> 秦烈焰又眨了一下眼皮道:“接著,你便改變?nèi)菝?,守在客棧門口,只等我上鉤?”
“不錯?!?p> “你早已知道了我的身份?”
“不知道?!?p> “不知道?”
“是的,我只懷疑修羅殿七殺手之中,可能有人已加入了天狼會,但這僅僅是一種揣測,同時也不敢斷定這個人究竟是誰。所以,剛才我把馬長恭和鄭逍遙也列為試探的對象,最后上鉤的竟是你,實在出人意料之外?!?p> “你先前那套聯(lián)絡(luò)的方式,又是誰教給你的?”
“以你目前的處境來說,就算你知道了這個人是誰,你又能拿他怎么樣?”
秦烈焰咬咬牙齒,沒有再開口。他其實不必問,也不難猜到這個人是誰。除了朱裕,還會有誰?
這是一個很嚴重的疏忽。朱裕失手被擒,大家都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朱裕在破浪中地位不高,能泄露的秘密有限,首先,朱裕就不知道秦烈焰也是破浪。
然而,他們卻忘記了一件事:朱裕雖不知道前五號破浪是些什么人,但可非常清楚破浪間的辨認方法。這等于筑堤時留了一個缺口。有缺口的河堤,早晚會潰裂的。他無疑是犧牲在這個缺口下的第一個人。
宇文不棄說得不錯,事到如今,就算他曉得了這個人是誰,他又能怎么樣?他現(xiàn)在不是已想到這個人是誰了嗎?他能怎么樣?
宇文不棄微笑著道:“你要問的都問完了沒有?”
“問完了又怎樣?”
“不怎樣,請上車。”
客車駕駛到了如意坊門口停下。
客串車把式的北斗七星劍郭申,始終沒說一句話,他等馬車停定,只朝著狼狽的秦烈焰,冷冷瞅了幾眼后,便拉低草笠邊沿,又趕著空車走了。
如何發(fā)落秦烈焰,是宇文不棄的事。他跟龍八太爺這邊的人,談不上交情。他和宇文不棄只是臨時的搭檔,如今搭檔已結(jié)束。
正如宇文不棄所形容的,今天的事,他們只是同病相憐。誰也沒有幫誰的忙,誰也用不著感謝誰。他們雖不是敵人,但也成不了好朋友。
經(jīng)過今天這一場短暫的相處,他們也許只會想到一件事:大劍帥與北斗七星劍之間,最好永遠別發(fā)生磨擦。
過去,他們只是彼此慕名,如今他們彼此又對對方獲得進一步的了解。他們都發(fā)覺對方比自己當初估計的要厲害得多。聰明人應(yīng)該不會以這種人為結(jié)怨的對象。
如意坊的一些家丁們,一個個的眼睛都突然睜大了好幾倍。但不管他們的眼睛睜得多大,他們顯然還是無法相信所看到的不是幻象。
宇文不棄直到進了大廳,才以布抹去臉上的易容藥物。他這邊剛剛恢復(fù)本來面目,一條高大的人影,就從大廳外面飛一般地撲了進來。
第一個趕來的是唐宮。
“他奶奶的!”唐宮擄起衣袖,一句粗話尚未罵完,就像中了邪似地突然呆住了。
一名家丁喘著氣向他報告,說是秦烈焰秦烈焰被一個老叫化所挾持,但如今站在他前面的人卻已變成面帶微笑的宇文不棄呢?
就在這時候,薛無命,杜江南,誅魔刀鄭逍遙,馬長恭,以及岳不凡,儷娘等人,也都先后聞訊趕來。
龍八太爺以一副龍頭老大的氣派,指著地上的秦烈焰,道:“你們……這是………怎么回事?”
宇文不棄笑了笑,道:“我們時運不濟,不幸被獵槍所誤傷。”
龍八太爺一怔道:“你們打獵去了?”
宇文不棄沒有回答,轉(zhuǎn)向岳不凡道:“岳總鏢頭,勞你的神,去后面把沈浩扶出來?!?p> 他目送岳不凡出了大廳,才慢慢蹲了下去,嗤的一聲,撕開了秦烈焰的衣袖。大廳中,頓時響起一片驚呼聲。
原來,秦烈焰也是破浪?唐宮的一張臉,突然褪盡血色,呈現(xiàn)出一片可怕的慘白。這就是他近兩年來形影不離的心腹?
龍八太爺?shù)哪樕?,當然也不會好看到哪里去,不過,他比薛無命和杜江南這時的臉色似乎還中看些。
薛無命和杜江南,這時臉上也沒有多少血色。因為他們的身邊,也各有一名殺手。秦烈焰既然證實為天狼會的人,那么,誅魔刀鄭逍遙和馬長恭的身份,又是不是一定靠得住呢?
他們難道能要求這兩位殺手脫下衣服,讓他們看個清楚?就在這時候,大廳中突然有人發(fā)出一聲冷笑。一個誰也想不到會在這時候開口說話的人,竟然開了口。
這個突然開口說話的人,是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秦烈焰。他望著宇文不棄,冷冷地道:“老二,你會后悔的!”
宇文不棄一愣,道:“你在跟誰說話?”
“跟你!”
“跟我?”
“是的?!?p> “你喊我什么?老二?”
秦烈焰避開了這個問題,冷冷道:“我只提醒你一句,你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
大廳中人人現(xiàn)出錯愕之色。老二?后悔?回頭?大家似乎都正在努力把這幾個語意不明的字眼,設(shè)法串連起來,以便求得一個完整的含義。
秦烈焰頓了一下,又道:“至于那妞兒的事,完全是個誤會,以后我會慢慢向你解釋。”
大廳中的氣氛,突然緊張起來。由于秦烈焰最后的幾句話,大家顯然已猜到這可能是怎么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