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遞出銀票之后，和悅地說道：“就麻煩你跑一趟吧！不管辦不辦得到，試一試總可以的?！?p> 茍仔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間。走向后院。他如果現(xiàn)在吵醒北斗七星劍郭申，北斗七星劍郭申真會不分情由，跳起來一刀殺了他？
應(yīng)該不至于如此嚴(yán)重吧？唔……大概……大概……一個火辣辣的大巴掌，外加一頓狗血淋頭的臭罵，也許是免不掉的。
茍仔迷迷糊糊的想著，心情頓時為之開朗。五十兩銀子，相當(dāng)于他兩年的工錢，那還得不吃不喝，才能湊足這個數(shù)目。為了這樣一筆橫財，換上個把巴掌，又算得什么呢？
老實說，只要留得一條命在，別說是一個巴掌，就是再挨得重一點，三個月起不了床，也是劃得來的。
他以前第一次干這一行時，奉承功夫不到家，一文好處沒有的一巴掌，還不是照樣地挨過好幾次？
城隍廟前算命的趙瞎子說他今年要交好運，果然一點不錯。茍仔抬頭望天，天空萬里無云，天氣也仿佛越來越美好。他心里暗暗許愿：“今天若是抽得出空，一定得請趙瞎子痛痛快快地喝上幾杯?！?p> 茍仔的確該請趙瞎子幾杯。因為他今天運氣實在太好了。好得比趙瞎子告訴他的，還要好上了好幾倍！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敲開三號上房的門，原以為曾有一頓好受的，哪知道北斗七星劍郭申看清楚是他，竟然一點怒惱的表示也沒，只淡淡地問了一句：“什么事？”
茍仔趕緊哈著腰賠笑臉道：“前院來了一位客人，他說有急事要見郭公子，叫小人先傳個口信，問郭公子愿不愿意見他？”
郭申說道：“客人姓什么？從哪里來的？”
茍仔呆住了！他如果不答應(yīng)替那人通報，這些當(dāng)然可以不問。既然負(fù)責(zé)過來傳話，怎可以連對方姓名也不問一聲？真糊涂！
好在郭申并不十分計較，又道：“這人多大年紀(jì)？看上去是干哪一行的？”
茍仔面紅了一下，才搓著雙手，囁嚅地說道：“大……大……大約四十來歲看上去像生意人?！?p> “你以前沒有見過這個人？”
“沒有?！?p> “他也沒有說出找我是為了商量什么？”
“是的。”
郭申沉吟了片刻，點點頭道：“好，你去請他過來吧！”
......
這是個悶熱的下午。
蟬聲令人心煩。
客人揮著芭蕉扇，汗珠仍然一顆顆地從額角上滾下來。
天氣太熱，當(dāng)然容易出汗。
但此刻的陸大爺，汗水一直流個不停，顯然并不是完全由于天氣太熱的緣故。
他是因為內(nèi)心焦躁不安，受情緒影響，給急出來的。
因為北斗七星劍郭申還沒有答應(yīng)他的請求。
北斗七星劍郭申望著院子里的扁豆棚，隔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道：“陸大爺?shù)倪@件事，使郭某人十分為難?！?p> 陸大爺抹了一把汗，訥訥地說道：“我知道?！?p> 郭申緩緩道：“不按行規(guī)行事，強占別人飯碗，在江湖上是一個很大的忌諱。”
陸大爺苦著臉道：“可是，事到如今，除了求郭少俠護送一程之外，我還有什么辦法？誰會想到，堂堂一座武威鏢局，竟連自己的招牌也保不住呢？”
郭申微微搖頭，道：“這一點陸大爺就弄錯了?！?p> 陸大爺一愣道：“我...”
郭申道：“武威鏢局雖然出了事故，但并不表示該局從此關(guān)門不再開業(yè)，龍傲巔在江浙道上，是坐第一把交椅的人物，絕不至于連這么一點風(fēng)浪也承受不住?！?p> 陸大爺睜大了眼睛道：“你的意思，要我去找龍八太爺？”
郭申道：“是的。鏢局出事，受傷的只是一個馬長恭，龍八太爺手底下的人手，還多的是?！?p> 陸大爺搖搖頭，隔了片刻，才道：“我可不干這種傻事……”
這下輪到北斗七星劍郭申發(fā)愣了，他露出一臉迷惑之色，望著陸大爺?shù)溃骸澳阏f什么傻事？”
陸大爺緩緩地道：“如今人人知道，來自三湘的天狼會，正跟以龍八太爺為首的江浙七俠斗，想將七俠的勢力逐出江浙道，由該會據(jù)為己有，龍八太爺大壽期間，接連遭到意外事故，據(jù)說是天狼會的杰作。”
郭申忍不住道：“這種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跟陸大爺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陸大爺嘿了一聲道：“沒有關(guān)系？關(guān)系大了！”
郭申道：“什么關(guān)系？”
陸大爺?shù)溃骸疤炖菚娜四茉邶埌颂珷斞燮ぷ拥紫聻樗麨椋阋宰C明今天的龍八太爺身旁，必然潛伏了天狼會方面的奸細(xì)。我如果去找龍八太爺幫忙，豈不等于間接通知天狼會的人，如今鎮(zhèn)外正有一批名貴的皮貨，在等待著他們?nèi)ソ?？?p> 郭申點點頭，不禁又朝精明的商人多望了一眼，眼光中充滿了欽佩之色。
陸大爺反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道：“這只是生意人的小心眼兒，希望少俠不要見笑才好?！?p> 郭申沉聲說道：“你這份顧慮是對的，今天的如意坊，龍蛇混雜，誰也料不定里面究竟有沒有天狼會的人潛伏其中……”
陸大爺聽語氣知道北斗七星劍心思已經(jīng)活動，于是連忙接道：“所以，我陸某人想來想去，目前就只有你郭少俠能幫我這個大忙。這批皮貨，是我陸某人一生心血，也是我陸某人的全部家當(dāng)，萬一出了盆子，我陸某人就完了，務(wù)求郭少俠做做好事?！?p> 郭申沒有馬上作出決定，他又望向院外出了一會神，然后緩緩收回目光，問道：“陸大爺當(dāng)初跟關(guān)外大漢鏢局訂約時，為什么只要他們送到臥龍鎮(zhèn)，而不請他們一直護送到保定府？”
陸大爺苦笑了一下，說道：“我當(dāng)初又何嘗不曾如此要求？但對方堅決不答應(yīng)，你有什么辦法。”
郭申道：“他們?yōu)槭裁床淮饝?yīng)？”
陸大爺?shù)溃骸皳?jù)他們解釋，這是他們跟龍八太爺之間的一種默契，大漢鏢局護鏢入關(guān)，走的若是江浙官道，最遠便只能到達臥龍鎮(zhèn)，然后就必須改由武威鏢局接手承保，武威鏢局的鏢手出關(guān)，情形也是如此?！?p> 郭申憤然道：“真是豈有此理，現(xiàn)在的鏢局，越來越不像話了?！?p> 陸大爺長嘆了口氣道：“可不是么？如今生意一天比一天難做，等這批貨色出了手，陸某人也打算收山了?！?p> 郭申似乎很生氣，手一揮道：“好，走吧，我答應(yīng)你了，現(xiàn)在我們先去看看你的貨車，明天一早上路！”
夕陽西下，倦島歸巢，晚霞絢麗如晝。
炎熱的白天過去了，第一陣涼風(fēng)開始輕輕吹過小鎮(zhèn)。
北斗七星劍郭申和陸大爺浴著斜陽，沿長街緩步并肩走向鎮(zhèn)外，他們故作悠閑狀，顯然是為了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兩人剛剛走過艷釵閣，身后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兩人沒來得及回頭，兩匹麥色駿騎，已揚起一片蹄塵，自兩人身邊同掠過去。
北斗七星劍郭申輕輕一咦，突然停下腳步。
陸大爺也跟著站了起來，悄悄道：“郭少俠認(rèn)識剛剛過去的這兩個人？”
郭申點點頭，沒有答腔，兩眼仍然在望著兩騎消逝于長街盡頭。
陸大爺又問道：“這兩人是誰？”
郭申皺皺眉頭，心底下似乎正在涌著某種疑問，他一邊舉步，一邊回答道：“前面一個是龍八太爺?shù)目偣埽髣浻钗牟粭墶：竺娓哪莻€，我沒有瞧清楚，好像是府中一名姓鰲的管事。”
陸大爺?shù)溃骸坝钗目偣?，我聽大漢鏢局的鏢師們提過，據(jù)說也是個狠角色，甚至比修羅殿七殺手……”
比修羅殿七殺手怎樣？陸大爺說到這里，自知失言，連忙以一聲咳嗽切斷下文。北斗七星劍郭申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并不介意。
陸大爺因為說錯了話，好久都沒有勇氣開口，最后還是郭申先打破沉寂道：“陸大爺干皮貨這一行已經(jīng)多久了？”
陸大爺?shù)菚r眉飛色舞起來，一個人談起他的老本行，總是特別興濃的?！斑@一行可說是我們陸家祖?zhèn)鳌！?p> 這當(dāng)然只是一句開場白，不過只要一聽這種口氣，便不難想象陸大爺在皮貨這一行業(yè)中，無疑混得相當(dāng)出色。
他早先在客棧里說，等這一批皮貨脫手，便打算收山不干，顯然，只是一句應(yīng)景兒的詞令。如果時間許可，相信就是說上三天三夜，恐怕都說不完他們陸家從事這一行業(yè)的得意事跡。
但非常令人掃興的是，北斗七星劍郭申顯然對這一點并不感興趣，他一句話便將陸大爺?shù)呐d頭打消得干干凈凈。“鄭州的林記皮莊，陸大爺跟他們打過交道沒有？”
陸大爺愣了一下，說道：“鄭州的林記皮莊？”
郭申道：“店東名林長發(fā)，有個外號作大煙槍，是鄭州的老字號了，陸大爺就是沒跟他們交易過，也該聽說過這個人才對。”
陸大爺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哎喲，少俠也真是的，你只提大煙槍三字，豈不省事多了！”
“你們交易過？”
“干我們這一行的，誰沒跟這老鬼交易過？我這次帶回來的二十一張熊皮，第一個主顧，就是這個老鬼?！?p> “第一個主顧？同一批貨難道可以賣給好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