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有了期待
緩緩來到床前,將被子掀開,一手扶著月澤的背,一手穿入他的腿彎,微一使力,便將他抱了起來。
他看上去很瘦,抱起來,卻挺有分量的,比想象中要沉一些。不過,緩緩是有修為在身的人,抱起來也并不吃力。
或許是因為太虛弱了,頭也無法沒有依靠的久撐著。緩緩將月澤抱離床后,他便極其自然地將頭靠到了她的肩上。緩緩一低頭,臉頰就蹭到了他的額頭,頓時臉上一熱,有點(diǎn)尷尬。連忙加快腳步,將他抱到那邊椅子上坐下。
扶他坐正之后,便轉(zhuǎn)身回去端了水盆過來。幫他除去襪子,將他的雙腳泡入藥水中。前陣子,剛開始的時候,她還不太好意思看男人的腳。漸漸的,也就見慣不怪了。
他的腳很白,也很瘦,由于長年癱瘓在床、沒有走動,腿上的肌肉也有些萎縮??辞闆r,即便是他腿上的經(jīng)脈重新接上,估計也要練習(xí)好一陣子,方才能重新行走。
月澤低頭看著正用靈力為他疏導(dǎo)藥力,續(xù)接腿上經(jīng)脈的緩緩。她低著頭,很是專注,他看不到她的臉,只能看到她烏黑的長發(fā)和簪在鬢邊的一支蘭花珠釵。
“聽聞,今天,皇后傳你過去了?”
緩緩心中微微一頓,想了想,說道:“是啊?;屎竽锬镆碴P(guān)心殿下的病情,畢竟我到鴻福宮也有一陣子了。”
月澤淡淡說道:“出了這樣的事,如今皇后看我,應(yīng)該愈發(fā)地覺得礙眼了吧?”
聽他說得有些落寞,想到方才皇后讓她做的事,緩緩心中又是無奈,又是同情。
自古家中有后媽的孩子大多過得艱難,更何況,這還是帝王家,還有個皇位懸在那里。他都這樣慘了,卻還要遭到后媽的猜忌。臥病了十幾年,好不容易有了個可以康復(fù)的機(jī)會,還要硬生生地將其斬斷,并試圖將他推至更深的深淵,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也沒有。”緩緩故作輕松地笑笑?!盎噬隙及l(fā)話了,只要殿下的病能好起來,就準(zhǔn)我所求了?;屎竽锬镆彩嵌谖液煤冕t(yī)治殿下的病呢!”
“若是我的病好不了呢?”月澤問。“你就一直留在這里嗎?”
緩緩本來想說“肯定會好的”,想了想,還是選擇了保守一些的說法。“我還是很有信心的。殿下也不要總是那么悲觀絕望,要相信天無絕人之路,總是有希望在的。”
“我很悲觀嗎?”月澤反問。
緩緩點(diǎn)點(diǎn)頭:“給我的感覺是?!?p> “那怎樣的表現(xiàn),才說明我不悲觀,不絕望,很樂觀?”
“呃……”這個問題,可把緩緩給問住了?!翱赡?,表現(xiàn)得情緒化一些?比如笑啊,哭啊,生氣啊或者干脆罵人,之類的。殿下平常似乎都沒什么情緒的波動,就給人一種很絕望,很麻木的感覺。”
“哦,這樣?!痹聺烧f道。“我跟前就一個蓯蓉,我是喜是悲,沒什么不同,也沒有人會在意。今后,我會注意的?!?p> 緩緩沖他笑了笑,說道:“當(dāng)然,我是希望殿下多笑笑,不生氣,少難過。每天都開開心心的,病才好得快?!?p> “可是,并沒有遇見什么值得開心的事情。”
“呃……”緩緩心中又是一頓。對哦,他每天臥病在床,連怡心殿都不大出,哪里遇得見什么開心的事情?“那,我說些有趣的事情給殿下聽吧?”
“好?!痹聺赡刈⒁曋?。
“我們宗門的事。我的師父妙音仙子和星華的師父白箬仙君,是一對怨偶。他們年輕的時候,因為一些事情鬧翻了,一直敵對到現(xiàn)在,每年都還要我們幾個門下弟子捉對打一遍。其實呢,我們都不想打。于是,每年開打前,我們都要開會商量今年該怎么演。要演的逼真,不能讓兩位師父看出是假的。還要最后出來的結(jié)果,能讓他們兩位心中都舒坦?!?p> 月澤淡淡笑笑:“每年想一個新本子,也挺難為你們的?!?p> 見他笑了,緩緩也開心地跟著笑:“是??!我第一次見到星華,就是我的兩位師姐拉著我一起去參加這個商議會。然后那一年,我們定下的演出本子就是,兩位師姐的兩場輸了。然后,我贏了星華。這樣,三局兩勝,白箬師伯贏了,他高興。而我這個剛?cè)腴T的弟子,贏了師伯最得意的弟子,狠狠地打了師伯的臉,我?guī)煾敢哺吲d!雖敗猶榮嘛!”
“那你和星華在一起,你師父不會不高興嗎?”
“當(dāng)然不高興了!”說起自己與星華的往事,緩緩不由抿嘴微笑。“師父得知后,非常生氣,帶著我直接打上了玉輪峰。痛斥星華打不過我,就用下三濫的手段,勾引我,想欺騙我感情。白箬師伯也非常生氣,當(dāng)場讓我們倆表態(tài),斷情絕義,從此老死不相往來?!?p> “其實呢,我們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所以早就定好了要演的本子。師命難違,忍痛斷情。然后回去后,各自黯然消魂。我無心修煉,與人對招時走神受傷。星華也因為傷心,修煉時走火入魔,還發(fā)狂打傷了幾位同門。當(dāng)然受傷的幾位師兄,也是配合我們演的?!?p> 緩緩抿嘴笑了笑:“然后就驚動了宗主,將師父和師伯喚過去思想教育了三天。他們才終于不再阻止我們在一起。”
月澤說道:“你們宗門,似乎很有意思?!?p> “對呀!我?guī)煾负蛢晌粠熃悖际呛芎猛娴娜??!本従徬氲皆聺砷L年臥病在床,或許從來都沒有出過門,便邀請道。“對了,還有差不多三個月,就是明宗每年一度的招新之日了。今年,我妹妹徐徐也要去考。屆時,若是殿下的病好些了,我們一起去看個熱鬧,如何???”
月澤微微一笑,說道:“好啊。忽然有些期待了。”
有了期待,就有了對生活的熱情。他或許就不會這么悲觀絕望了。緩緩覺得自己鼓舞激勵了他,讓他覺得生活有意思了起來,抬眸看著他,展露開心笑顏。
月澤也看著她,抿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