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桐熙等人滯留于靠山門巍峨的城樓之下。他和曲陽阿,瑪姬三人把馱馬遷到一邊。
曲陽阿本想以武力折服那些車隊,讓他們把貨物卸下來。但是她能體諒這些貴族不擇手段保護自己的財產(chǎn)的做法。因為曲陽阿也并非等閑之輩。她是韓三平一行人之中唯一出身貴族的人。在大周貴族之中非常流行一個學說,私人財產(chǎn)必須要得到保護。據(jù)宣揚這些學說的學者說,如果依靠強大的武力就能侵奪他人靠智慧和勤勞積累起來的財富,那么是否意味著平凡人也可以覬覦天子的寶座呢?所以,天子必須保護所有人的合法財富,那么普天之下也應(yīng)當奉天子為尊。因此受到了諸侯共主,天下至尊,大周天子的推崇。
如果是韓三平叢薤露等人,早已經(jīng)刀兵相見,辟出一條康莊大道。不會像現(xiàn)如今這般,遲滯于此,疏散緩慢。
諸人早已是焦急不已,群情鼎沸。
忽然間,城外右邊的天空亮起上千道火光。那是犬戎人的焚城飛蝗。上千枚元素火箭,突如其來竄上天空,尖銳的鳴鏑聲在槍炮轟鳴人馬嘈雜之中若隱若現(xiàn)。它們上升到最高點,然后呈拋物線軌跡下墜。落在城內(nèi)。
猶如爛漫的火雨,卻勾起了眾人在隕星之下直面死亡的恐懼。他們呼吸緊促,手腳發(fā)顫,繼而失聲叫喊,亂作一團。
環(huán)城的頹勢已經(jīng)無可挽回了,只要看一看人們在突如其來的火箭襲擊之中分寸大亂毫無頭緒,慌不擇路,就能看得出來環(huán)城人心盡喪,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軍士兵卒。只有幾個勇敢的人,置身于恐懼的人群之中,無助的搜尋著自己的同類。
別亂啊,快點來,一起來做點什么啊,救火啊,同胞們。
曾曲二人和瑪姬牽著馱馬往回跑。
他們邊跑邊喊:快往重圭山上跑,快往重圭山上跑。
可是人們卻寧可徒勞無功的企圖扒開貨物車隊,也不想回頭避禍。
曲陽阿再也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她掙脫曾桐熙的手,拔出火元素反應(yīng)劍沖向城門口的貨物車隊。一揮間,劍身罡氣激蕩,烈焰暴漲,如同火龍橫掠。連同馬車上的人也一并劈開兩半。
這時,第二陣火雨隨即散落。元素箭觸及地面,立刻引燃所有可燃之物。星星點點連成一片,一片火海橫絕于此。
置身于熱浪之中,哀嚎憂懼不絕于耳。曲陽阿打通阻塞的城門之后,所有人奪門而走。卻沒想到犬戎輕騎呼嘯而至。環(huán)城南門靠山軍結(jié)陣而戰(zhàn),為逃難者開辟出了一條通往巨闕山的道路。
曲陽阿怒意凜然,仗劍而行,所當者死,終于把逃出來的那批人送出膠著的戰(zhàn)場。她目送著這群人往妙音原,巨闕山方向離開。然后選擇回到環(huán)城,與她的朋友們站到一起,迎接命運的到來。
曾桐熙想追上曲陽阿??墒邱W馬怕火,甩頭扯著韁繩就是不肯跟曾桐熙走。漫天火雨傾瀉而下。那匹馱馬變得力大無窮,掙脫曾桐熙的執(zhí)掌,撒蹄奔逃。馬背上的書箱被掀落在地。其中一個箱子摔壞了?;饒鲋袣饬饔縿?,書箱中的催化劑配方副本飄散在空中。曾桐熙無可奈何的看著這些比他生命還重要的典籍枯黃,萎縮,然后冒出了輕煙,火焰,瞬間化為烏有。
他們兩人拼命搶救回來的殘稿或許已經(jīng)與廢紙無異。
瑪姬遺憾的問他:這些是隕星催化劑的配方嗎?
瑪姬默默的看著他啜泣。
他沉默了片刻。
曾桐熙已經(jīng)無奈于命運的嘲弄。他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仿佛前一刻還悲痛欲絕的他已經(jīng)看淡一切無意得失,抹干眼淚朗聲說:來吧,讓我們把催化劑的配方搬到重圭山那邊吧。這是配方的殘稿。
曾桐熙讓瑪姬扛著殘缺的少量配方先走。他自己懷抱整箱的另一半稿件,往重圭山方向前進。
火苗蔓延非??臁7俪秋w蝗的火箭是以反應(yīng)激烈的元素制成的箭鏃。經(jīng)過充分地燃燒之后會爆裂成碎片。炙熱的火苗以大面積覆蓋的方式瞬間引燃楔進了火箭碎屑的可燃物。
曾桐熙被烈焰包圍。他苦笑一聲,跪坐在地上仰天長嘆。
我至死都是環(huán)城之主。
他做出了最后的掙扎,沖著火焰吼叫,宣泄著自己的所有悲哀。
窒息,悶熱讓他感到不適。隱約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他覺得是幻覺。一股清涼撲面而來與身后的灼熱形成了鮮明對比??諝庖睬逍铝嗽S多,讓他立刻清醒過來。那個聲音更加真實了。
曾公子,在下來遲了。
曾桐熙猛然張開眼睛。只見袁思明冰劍出鞘,寒氣如煙,一招斬斷火海。往返之間已令火勢消退。
楊春雪扶起曾桐熙。三人欲往回走。
曾桐熙急忙說:曲姑娘還在另一邊。她想打通城門讓百姓出城,結(jié)果被大火隔絕在城門那邊。
袁思明說道:小春,你帶曾公子前去和瑪姬會合,我去找陽陽。
曾桐熙提議,就此逃離環(huán)城,不能再往回走了,萬一連靠山門也被圍住,那就真的無路可走了。
于是眾人在袁思明的帶領(lǐng)之下往靠山們方向走去。
曾桐熙請求楊春雪稍等,讓他扛著這個書箱走。
楊春雪問他里面是什么。
曾桐熙遲疑了一下,說道:這是環(huán)城之主的傳承之物。
袁思明一支冰劍雖已至通幽之境。但是戰(zhàn)場廝殺和技擊武勇不可相提并論。如果遇上軍隊,她可全身而退,只是怕無暇保護曾桐熙和瑪姬。于是袁思明讓楊春雪陪同他們二人走在后面。袁思明先行一步,探明路況,避開有可能出現(xiàn)的敵人。
焚城飛蝗的元素火箭對她沒有威脅。箭鏃中的元素燃燒殆盡之后,由于雪水融化,寒氣侵染,草木房屋的火勢興焉勃勃。剛才的大火頃刻間無影無蹤。但是卻實實在在的留下了可怕的余燼。
城門之中走來一個翩翩身影,那人正是曲陽阿。
袁思明一直擔心曲陽阿出意外。見她完完整整平安無事,覺得非常幸運。
她們相擁在一起。曲陽阿聽見袁思明忍泣哽咽,便關(guān)切的問她怎么了。
袁思明悲傷的說:陽陽,老韓出事了。
曲陽阿鼻子一酸也默默地掉淚。
后面的楊春雪等人跟上來之后,心里都默默的期盼能夠安全到達大周境內(nèi),再也不想面對烽火兵戈。
天色陰郁暗淡,濃云千里。
千瘡百孔的城樓之下,寒風蕭瑟,富庶的城池已經(jīng)化作一片焦土。
透過滾滾濃煙,遠處的重圭山隱藏在寒霜之中,只有一個藍紫色的陰影。
烈火在吞噬著城池,戰(zhàn)士在死亡。喊殺聲,槍炮聲由遠及近,似乎無處不在。
她們最后一次把目光投向那座藍紫發(fā)黑的山峰,就像不舍離去的悼亡者,默默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