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楨的日記大多字跡漂亮工整,極少出現(xiàn)錯字之類的問題,然而在約瑟夫回來的這一段,記錄約瑟夫幫唐元楨教授家族小輩,指點唐月馨管理家族事項,并準備唐氏從神秘圈子慢慢脫身的部分中,紙上有各種各樣的劃痕,仿佛之前有人在這里圈圈點點地批注過什么一樣。然而劃痕實在過于凌亂,以至于她們根本分不清這里究竟寫過什么。
“從這里看得出來唐元楨十分信任約瑟夫,然而制造劃痕的人大概并不贊同?!标懩茢嗟?。
凌雁想了想,說道:“如果是約瑟夫畫的呢?假如約瑟夫有問題,他之后特意在這里亂畫嘲笑一下,也不是不能理解吧?!?p> “他要是真有問題,唐氏滅族了還用對死人放嘲諷嗎……不太明白……等等!”
陸凝忽然想到了什么,抓起桌上的筆記本頁塞進了凌雁手里,盯著羊皮紙看了一會,慢慢露出了微笑。
“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
“那個筆記本頁,是一張符。唐元楨將在這里實驗使用過的厲鬼完全打散,提取出其中的記憶來進行轉(zhuǎn)錄的一種符咒……只要撕碎它,就能直接沖擊精神,令鬼陷入那些痛苦的回憶當中!”
凌雁低頭瞥了一眼日記,那里正好是唐元楨記錄自己記憶剝離實驗的部分。
【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後一項成就了,利用鬼魂的痛苦來攻擊,這樣的方法如果能夠推廣,想來普通人也不會遭到厲鬼侵擾了吧。多虧了約瑟夫的幫助,能夠讓我以這殘存的精力完成這項實驗。
凡我唐氏族人,繼承此法者,不得以此牟取暴利,不得以此要挾群眾,不得恃之獨傲,不得居奇而驕。蓋以毒攻毒之法,雖非邪路,難遂正道,只罰厲鬼,勿沾善魂。澤被蒼生,非止吾一人一族,而在天下眾同志者共勉?!?p> “……陸凝,你覺不覺得……”
凌雁猶豫了一下,繼續(xù)說了下去。
“……這位唐先生,有種……不太符合他地位的天真?”
“啊,我早就注意到了。”
陸凝慢慢從墨水瓶中把羽毛筆拔了出來,帶著有些感慨的語氣回答道。
“唐元楨也不是天真吧,他就是那種嫉惡如仇,有強烈正義感的人。然而這世界上的正義本來就沒有確切的規(guī)范,連他自己也對于私自處死家族內(nèi)的間諜沒有任何表示,就是說他的正義也只是他自己給自己劃定的界限罷了?!?p> “但他確實有明確的底線?!?p> “沒錯,他能做到‘達則兼濟天下’,無數(shù)關(guān)于神秘學的研究都是為了將其中的奧秘發(fā)掘出來,為了讓人們不會被妖魔鬼怪,以及邪道修士的侵害。然而他也忽略了,神秘學之所以會有這么個名字,就是因為那份神秘啊。”陸凝笑了笑,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凌雁,“說到這里,凌雁姐,你對于山莊外面的世界,是不是有了些微的概念了呢?”
凌雁眼睛微微一張:“你是說……這并不只是一個生存游戲的布景而已?”
“大概吧。”
就在這個時候,兩聲不同的信息提示聲從二人手上的手機中傳了出來。
不知不覺,一個夜晚已經(jīng)過去了,關(guān)鍵的第六天黎明已經(jīng)到來。
“那么,凌雁姐,正如我之前所說的……如果我的猜測準確的話……”
“……我會幫助你,一起從這個死劫中逃出來。”
時間,是前一天的黎明時分。
——“情況是可能更糟糕的,凌雁姐?!?p> ——“你說什么?”
——“這樣一個死亡游戲之中,根本沒有道理給我們放出那么多空余名額來競爭,九個人……你不覺得這個數(shù)字太奇怪了嗎?”
——“奇怪?到底是什么意思?”
——“凌雁姐……我希望你能幫我,接下來我會說一些東西,很可能就是我們接下里即將面對的,我……沒有信心只憑自己一個人活下去?!?p> 實驗室中,凌雁打開了手機,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樣的情緒,就連一直穩(wěn)定的雙手都有些發(fā)抖了。
【敬啟:
諸位游客,大雨將至,請做好防澇準備。深夜與黎明,正是群魔亂舞之時,還在四處游蕩的人要小心身后了。即將迎來最后也是最為精彩的時刻,各位是否已經(jīng)做好準備了呢?
關(guān)于鬼魂的補充提示:】
——“七天,三十人,三只鬼,每天殺三個人,在這個前提下,如何才能把所有人都殺光呢?”
【六、此前條目已經(jīng)公布了鬼的信息,對應(yīng)的,也將會為鬼提供一定的便利條件?!?p> ——“如何最自然地增加九個殺人名額?唐元楨的日記里面給了我一個提醒……那就是時間?!?p> 【第一個便利條件,是最后兩天的暴雨,戶外光照條件將會降低到最低,足以提供隱形鬼發(fā)動攻擊?!?p> ——“在第六天,或者說,被鬼殺死五天之后,那個人作為厲鬼復活就可以了?!?p> 【第二個便利條件,是被鬼殺死的人,將在一百二十小時后變成新的厲鬼,遵守此前的厲鬼約束條件。】
——“這樣,第六天的殺人名額是六個,而第七天……是九個。”
【第三個便利條件,是新生的厲鬼,具有隨機賦予的新能力和殺人限制,并不會在接下來的信息內(nèi)公布。】
凌雁抬起了頭,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七(將在第六日結(jié)束時解鎖)
祝各位旅途愉快!】
與此同時,樓上的大廳之中,一枚水晶球砸在地板上,發(fā)出了清脆的碎裂聲。
邢叔手里緊緊捏著裝著紅流沙的瓶子,在桌子周圍,一圈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屏障已經(jīng)生成,而就在屏障之外,一團仿佛從撕裂的空間中蔓延開來的黑色濃霧團正在徘徊,在它的身后,則是已經(jīng)被穿透了一個同樣大小的圓洞的主屋大門。
邢叔周圍,魏伯勇帶著情侶,還有俞止松和洪澤豪這幾個人聚在一起,洪澤豪手里并沒有木劍,腐朽之手上的蠟燭也持續(xù)著幽藍的顏色。
在這樣一個黯淡的早晨,大廳里的燈居然沒有一盞被點亮!
“是鬼?。 ?p> 一聲大吼聲劃破了瀕于死寂的氣氛,張復遠帶著兩個徒弟從地下室方向沖了過來,停電是早晨起來才發(fā)現(xiàn)的事,張復遠也不得不趕緊過去看情況,其余人都還沒下樓,可早晨的信息一來,襲擊也跟著就來了,一點反應(yīng)時間都沒有!
張復遠和兩個徒弟在走廊里奪命狂奔,木劍被交到了他手里保護安全,可是現(xiàn)在看來一點用都沒有。
發(fā)電機都被破壞了,地下室里,老林,也就是暴發(fā)戶的另外一個跟班帶著詭異的笑容,以一個擁抱的姿勢倒在了地上。張復遠見到老林的尸體之后一點猶豫都沒有,帶著兩個徒弟轉(zhuǎn)身就跑,可是剛剛回到走廊上,他們就看見墻壁開始慢慢蠕動了起來!
“老張!”洪澤豪大叫了一聲,“快點回我們這里!”
張復遠馬上也大聲回應(yīng):“墻!墻里面有一只鬼!”
洪澤豪一驚,老邢只是緩緩搖頭。走廊的路在厲鬼追擊的時候變得極為漫長,張復遠從沒想過自己能跑得這么快,實際上三人此刻都已經(jīng)感到了一點力竭的情況。
“啊!”
兩個徒弟之中那個有點冒失的忽然身子一停,如同撞在一面墻上一樣,被彈得向后一倒,另一個沉穩(wěn)些的馬上伸手要拉。張復遠沒想到突然出現(xiàn)了這個變化,身子想要收,卻又沖出去了幾步,瞬間拉開了兩米左右的距離。
“隱形鬼!扎它!扎TM的!”魏伯勇幾乎吼破了嗓子。
沉穩(wěn)的那個徒弟目光一轉(zhuǎn),接著被拉得停頓的趨勢拽著同伴的胳膊猛地用力,硬拉著他轉(zhuǎn)開了半個圈,繞過了隱形鬼的封堵把人甩向了張復遠,隨后自己反向跑向了走廊深處。
“你這個小兔崽子給我回來!”
張復遠一面胡亂揮舞著木劍,一面瞪著徒弟厲聲大喝,可只是一瞬間,徒弟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又幽深的走廊之中。
“師傅!師傅!師哥走了!師哥走了!”身邊的另一個徒弟一面痛哭著一面拉起張復遠,兩個人用最后的力氣跑進了防護罩的范圍內(nèi),癱在了地上。
俞止松走了過去,安慰道:“節(jié)哀?!?p> “我……我TM這輩子就收了兩個徒弟。”張復遠眼圈發(fā)紅,顫抖著掏出一根煙,沒有點起來,而是僅僅捏在手里。
“我們都不好受?!?p> 俞止松垂下頭。昨晚所有人互相忌憚聚集在大廳中的時候,那位平頭樂隊青年因為站得離窗戶太近,給了鏡子鬼一個可趁之機。沒人想到晚上被燈光照射到窗戶上出現(xiàn)的影子也能形成鏡子鬼的殺人條件。雖然事件之后大家又一次團結(jié)了一些,可是這樣的團結(jié)在今天早晨的信息到來之后也變得沒有什么用處了。
“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仿佛很久之前了,有人說過這樣一句話,俞止松無力地靠在桌上,喃喃地重復著這句話。
沒有人會指望水晶球形成的防護罩能持續(xù)兩天之久,看鬼影徘徊的位置這個防護罩的半徑也就是五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程度,等到防護罩的時間結(jié)束了,大概又會有一個人死掉吧。
“別那么早就放棄!”洪澤豪大聲喊著,警戒地看著周圍,“趁著這個時間我們先找一找生路,看看哪里比較容易逃脫!這只鬼的移動能力看起來也和人類差不多!”
然而,已經(jīng)精疲力盡的人們,并沒有多少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