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五縱四橫
大洋爭霸的戰(zhàn)略確定后，明朝一面由朝廷主導開展對外貿(mào)易，一面大力擴張海軍力量，整個沿海都彌漫著緊張的氣氛。不過接連取得的成果并沒有讓朱由?；枇祟^，他非常清楚自己只是利用掌握的知識打了敵人一個時間差，要想真正實現(xiàn)民族復興那是需要千錘百煉的。
比如這次西征，表面上看明軍打了一場摧枯拉朽的勝仗，實則暗藏危機。如果當時綽羅斯能夠和青海的贊善王、莊浪土司齊心協(xié)力，吸引明朝大軍深入塔里木盆地，然后從背后伏擊左光斗和熊廷弼的輜重部隊，那明軍將受到滅頂之災，而且受制于天氣和地形的影響，后勤供應非常困難，這也讓朱由校清醒的認識到遠征的困難。
目前青海的土默特部和南疆的吐魯番汗國雖然歸降，朝廷也在當?shù)卦O置流官，但具體的事務還要依賴各部落的酋長，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地方自治的局面。這些部落陽奉陰違，一直排斥中原文明的傳播，對抗朝廷的各項政令，這讓朱由校非常惱火。他很想依照遼東的例子大量移民屯邊，通過強制通婚和教育來同化游牧民族，但是西域過于荒寂偏遠，戰(zhàn)線過長很容易遭到土蠻的騷擾。加上這幾年內地推行一條鞭法和攤丁入畝，老百姓已經(jīng)大規(guī)模的開始拓荒，此時貿(mào)然遷徙人口，必然會激化社會矛盾。
為了解決這個難題，朱由校決定破例在早朝時進行廷議，集思廣益來商討具體的辦法，如此以來平時那些搭不上話的御史們表現(xiàn)異?；钴S，紛紛進言道：
“陛下文治武功，開創(chuàng)漢家歷史上未有之盛舉，足以稱作千古一帝。臣等奏請陛下到泰山封禪，祭告天地與祖宗，著書立說便后人瞻仰?！?p> 朱由校聽完差點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心想文人誤國真是不錯，怪不得崇禎皇帝能把一手好牌打的極爛，估計就是這種屁話聽得太多了。不過從另一個方面來講也說明自己做的事得到了眾人的支持，于是說道：
“朕德行淺薄，實在不敢造次。這幾年無論是對外用兵，還是對內改革，全賴三軍用命，臣民擁戴。眼下青海和吐魯番已經(jīng)歸附朝廷，加上東北的黑龍江、吉林、遼寧，以及關外的內蒙、外蒙，全國有兩京二十省，另外西南改土歸流后也出現(xiàn)大量的缺編，加上大、小琉球的外派官員，朝廷需要補充大量的新鮮血液，諸位愛卿有何良策？”
此事涉及吏部，內閣首輔韓熀還兼著吏部尚書的要職，自然立即回道：
“圣上，去年實行全國人口普查，登記在冊的有一千六百多萬戶，人口八千四百多萬。為了穩(wěn)定遼東和西南，戶部先后從山東、河南、北直隸遷徙了四十多萬戶。上海自貿(mào)區(qū)設立后，又從南直隸、浙江、安徽抽調了六萬多戶，這已經(jīng)做到了極限。此時各州府都在全力推行新政，百姓開墾土地的積極性非常高，如果繼續(xù)遷徙人口，勢必會造成內地生產(chǎn)乏力，甚至會激起民變，還請圣上三思?！?p> 去年進行人口普查前的人口統(tǒng)計是五千五百多萬，經(jīng)過一年的清查突然就多出近三千萬，可見這里面的水分非常大。根據(jù)史書的記載，此時明朝的人口差不多有一億七千萬，甚至接近兩億，但是藩王、地主為了偷稅漏稅，隱瞞了大量的佃農(nóng)數(shù)目。朝廷推行一條鞭法和攤丁入畝后，這種隱瞞人口的情況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可是此事牽連這個士大夫階層的利益，搞不好自己就要跟王莽一樣被干掉，所以朱由校并不敢立即解決這個問題，故而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
“朕早年間曾聽神宗說起過，萬歷四十五年時全國人口就已經(jīng)超過八千萬。如今六年過去了，人口只增長了四百多萬，看來朕不但不是你們口中的千古一帝，而且還是一位無能的昏君??！”
此話是借著群臣的恭維自嘲，暗諷戶部和吏部隱瞞實情，這些老狐貍自然聽得明白，但這是一個普遍的現(xiàn)象，又有皇族挑頭，誰也不愿意把這塊肥肉吐出來。韓熀憋得老臉通紅，除了叩頭請罪并不敢搭話，其他大臣見狀也紛紛倒地，一時皇極殿內氣氛異常嚴肅。
要說明朝的士大夫是非常有骨氣的，有時候為了名譽都不在乎那頂烏紗帽，碰上一些倔驢還敢和皇帝斗智斗勇，非常頭鐵。除了狠人朱元璋、朱棣，其他人都沒好辦法應對。朱瞻基是培養(yǎng)太監(jiān)，嘉靖是煉丹修仙，萬歷是不上朝，到了天啟是做木匠。崇禎想做點什么，結果被東林黨坑的死去活來，最后吊死在煤山，可見皇帝可以輪流轉，但官僚集團的利益誰也動不得。
想到這層深意朱由校并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而是語重心長的嘆息道：
“臣讀歷代的興亡史，發(fā)現(xiàn)天下之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里面幾個大一統(tǒng)的王朝滅亡的原因雖各不相同，但王朝末期都出現(xiàn)了土地兼并和人口銳減。農(nóng)民失去土地便成了流民，遇到災年為了生存便會揭竿而起，這甚至成為一種死循環(huán)，沒有一個朝代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天啟二年山東爆發(fā)了聞香教起義，這是我朝開國以后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農(nóng)民起義，警鐘長鳴，再不做些改變大明朝也要亡國了?！?p> 眾人聽到亡國二字嚇得一哆嗦，但很快便恢復了平靜，心想聞香教起義是因為山東連年喊著、蝗災，土地荒蕪顆粒無收，這才使得邪教教徒趁機蠱惑災民作亂，絕非普遍現(xiàn)象。況且明朝姓朱，要倒霉也是老朱家排在前面，想讓我們拿出土地和人口，還是先從各地的藩王下手吧！
此時大殿上鴉雀無聲，君臣各自盤算自身的利益，場面一度非常尷尬。好在朱由校已經(jīng)習慣了聘請群眾演員，做為帝師的范景文趁機說道：
“圣上老成謀國，絕非臣等可以揣摩。如今蠻夷降服，海內生平，正是推行新政的大有為契機，圣上何必杞人憂天?！?p> 朱由校見他竟然從容的來了一段開場白，還把自己拉進去做了墊背的，猶如啞巴吃黃連，竟然不能分辨一二，表面上還要假裝虛心受教，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心里卻暗罵這群老狐貍一個比一個刁。
范景文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心想你讓我出頭這是把我一家往火坑里推，畢竟官場講究個和光同塵，誰愿意公開得罪人。好在他已經(jīng)拉小皇帝下水，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下面便開始侃侃而談，從太祖皇帝分封藩王到廢除丞相設內閣，再到張居正推行改革，其實就是在論述君、臣、民之間的矛盾關系。如今朝廷雖然通過發(fā)展商貿(mào)補足了虧空，但是土地兼并愈發(fā)嚴重，用不了多久那些新開墾的土地又會落到地主的手中，屆時百姓就要真的造反了。
經(jīng)過一番辯論，朝廷已經(jīng)形成兩支截然對立的派系。范景文、孫承宗、熊廷弼等人主張重新統(tǒng)計人口，丈量土地，核算稅賦。韓爌、朱夔元、楊漣等人主張因勢利導，循序漸進。雙方各自派御史、言官當庭辯論，大有水火不容之勢。朱由校倚在龍椅上看著他們的表演，心想這是新興勛貴與傳統(tǒng)士大夫的利益沖突，自己沒必要過早的攙和進來。借此機會可以先推行修路的計劃，只要交通順暢一切問題自然會得到解決。
雖然這幾年朝廷一直在修建馳道和驛站，但并沒有形成統(tǒng)一的決策，而且僅限于東部地區(qū)和幾個戰(zhàn)略要沖，中西部的官道還是非常簡陋狹窄，尤其是遇到山川大河更為閉塞，很多地方只能靠肩背人扛。
為了解決這個難題，一是尋找鋼筋、水泥這種新型建材，二是統(tǒng)一規(guī)劃公路網(wǎng)，三是籌集資金。材料方面，隨著西洋專家的大量涌入，加上本土工匠的努力，不僅大大加快了明朝冶煉技術的發(fā)展，也研制出了用于鋪設大型龍骨的生鋼。至于統(tǒng)一的公路網(wǎng)，朱由校的初步計劃是由中央出錢修建五縱四橫的主干道，地方道路則籌集民間資本修建，然后通過征收養(yǎng)路費來償還貸款。
這五縱四橫具體是：
南北一號線：從京師至海參崴，途徑山海關、寧遠、錦州、沈陽、通化。
南北二號線：從京師至上海，途徑天津、滄州、濟南、徐州、南京。
南北三號線：從京師至廣州，途徑保定、開封、武昌、南昌、長沙。
南北四號線：從西安至云南安州府，途徑成都、昆明、諒江。
南北五號線：從遼寧金州至漠河，途徑營口、遼陽、沈陽、鐵嶺、撫順。
東西一號線：從京師至蘭州，途徑歸化、包頭、寧夏鎮(zhèn)。
東西二號線：從徐州至蘭州，途徑開封、西安。
東西三號線：從上海至成都，途徑寧波、南京、武昌。
東西四號線：從上海至安州府，途徑寧波、杭州、建寧、福州、廣州、慶遠。
這五縱四橫共計九條線路，能夠將明朝的主要城鎮(zhèn)連接在一起，方便各地的交通運輸，也能有效的防止地方割據(jù)，但是限制于當時的生產(chǎn)力，要想完成這個龐大的建設至少需要三十年的時間，還要投入大量的財力、物力、人力。可是一旦投入使用，給后人帶來的福利是永久的，所以朱由校決定將五縱四橫提升到國家戰(zhàn)略層次，決定為之奮斗一生。
剩下的就是尋找啟動資金了，這才是讓朱由校最頭痛的事。朝廷的歲入已經(jīng)全部投入到軍事、科技、教育等領域，一方面要增設東海艦隊和南洋艦隊，另一方面還要研制火器、興建院校和兵工廠，這都是無底洞。如此一來就必須調撥內銀了，只是現(xiàn)在內務府由皇后打理，需要頗費一番周折。
晚膳時朱由校特意安排與張嫣獨處，室內高燒銀燭，佳人紅袖添香，氣氛格外浪漫。朱由校就像發(fā)情的公狗，葷段子一個接一個的講，還時不時的動手挑逗。張嫣本就冰雪聰慧，加上在宮中的歷練，也是一位能夠洞察端倪之人，見夫君如此獻殷勤，自然知曉他是有事所求。初時以為朱由校是想選妃，慢慢發(fā)現(xiàn)他是要錢，頓時小嘴嘟著故作嗔怒。
朱由校見狀一手握著她的玉臂，一手捧起美人臉頰，深情的說道：
“朕愿意效仿唐明皇，為了妃子笑而一騎紅塵，奈何路途遙遠，山川阻隔，怕是愛妃想吃新鮮的荔枝朕也無能為力?！?p> 張嫣見他說的真切，誤以為朱由校要效仿唐明皇寵溺楊玉環(huán)，天真的問道：
“朱郎是想吃嶺南的荔枝嗎？”
此時美人粉頸低垂，露出兩片性感的鎖骨，低頭看去融酥若隱若現(xiàn)，里面玉膚勝雪，散發(fā)著女子獨有的香味，朱由校見狀一臉壞笑的說道：
“特別想！”
張嫣見他不懷好意的往自己的胸脯探望，急忙收起雙手整理衣衫，嗔怒道：
“朱郎如此輕佻，非君子所為?！?p> 朱由校也不惱，站起身來走到窗下，推開一扇俯身趴在窗臺上面。一輪明月正巧掛在頭頂，照出朱由校一臉的惆悵。張嫣到底還是個小姑娘，那里曉得朱由校的詭計，趕緊上前寬慰，兩人欲言又止，四臂交織。
朱由校趁機說道：
“前朝的大臣們商議要在我朝境內修建五縱四橫的國道，說是交通便利后各地的貨物、特產(chǎn)就可以及時輸送出來，有利于貿(mào)易的發(fā)展，增加朝廷的稅收?？裳巯裸y子都用在東南海疆了，朕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p> 張嫣依偎在夫君的懷里，本已渾身酥軟，聽聞朱由校旁敲側擊的想要錢，頓時推開朱由校的雙手，一臉壞笑的說道：
“修路是朝廷的事，太祖遺訓后宮不得干政，恕小女子無能為力?！?p> 朱由校見計謀被識破，不甘心的摟住美人柳腰，繼續(xù)說道：
“道路通暢了，屆時朕可以帶愛妃游覽名山大川，做一對神仙眷侶。”
不料張嫣已是油鹽不進，蓮步輕盈挪出殿外，只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王安等人早就知曉皇帝懼內，也不覺得奇怪，似笑非笑的站在一旁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