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黃金家族
義州鏖戰(zhàn)之時，林丹在行宮內長吁短嘆。遙想當年成吉思汗帶領蒙古健兒彎弓射雕縱橫大漠，如今自己卻寄人籬下醉生夢死，不禁潸然淚下。
由于放牛娃朱元璋強勢逆襲，元帝國在中原地區(qū)的統(tǒng)治轟然坍塌，在朱棣的數次親征后分為韃靼和瓦剌。之后明朝采取分化的策略，在草原上玩了上百年的三國，雖然瓦剌在也先的帶領下曾輝煌一時，但總體上蒙古處于不斷內耗的狀態(tài)。直到韃靼部的滿都古勒汗戰(zhàn)死，一度人丁興旺的黃金家族僅剩下一個五歲的達延。
達延的命運極其不幸，家族的長輩都在內訌中死去，自幼孤苦無依，甚至連他的母親都拋下他改嫁了。所幸滿都古勒有位年輕的遺孀把他置于自己的保護之下，不但撫養(yǎng)了達延，還宣布他為大汗。
歷史經驗告訴我們，少年時代的磨難往往能夠幫助人成就一番事業(yè)，達延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做了七十三年的大汗，不僅是蒙古帝國統(tǒng)治時間最長的大汗，也比中原王朝的所有皇帝在位時間長。親政之后，達延鎮(zhèn)壓了右翼土默特人、兀良哈人的叛亂，陸續(xù)從遼東到甘肅的明朝邊境地區(qū)進行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攻擊，使得明朝無法再實行分化的政策。
可以說達延是黃金家族繼鐵木真、忽必烈后的第三號人物，雖然廣大的領土被眾多子孫瓜分，但蒙古帝國的汗位一直穩(wěn)固的在達延的長支后裔察哈爾部中傳承，歷經四代后傳至林丹。林丹從小便目睹了眾多部落首領貌合心不合的虛偽，內部互相攻擊，為了張三家的雞李四家的鴨也能打起來，完全沒有先祖征服天下的胸襟和氣魄。
黃金家族的血液在他身體里膨脹，林丹繼位后立志要統(tǒng)一草原，重振大元朝當年的雄風，先后征服了鄂爾多斯和科爾沁兩個部落，并與西邊的喀爾喀部保持相對的和平，使得察哈爾部的實力有了很大的提升。
可惜他出道的時候，努爾哈赤已經是造反界里的帶頭大哥，長期在遼東進行破壞活動，還經常到草原上偷雞摸狗，搞得蒙古各個部落都很煩。他很想把首都遷到河套地區(qū)，躲避八旗兵的鋒芒，但他又擔心陷入喀爾喀部和明朝的兩面夾擊之下。
正在他進退兩難的時候，明朝拋出了結盟的橄欖枝，要與蒙古聯(lián)合抗金。雙方一拍即合，很快便開始了第一次合作，結果明朝十幾萬主力全軍覆沒，林丹也失去了對科爾沁部、插漢部的絕對領導地位。
當然這個噩夢還未結束，天啟初年正當明軍剛剛取得沈陽保衛(wèi)戰(zhàn)的勝利時，莽古爾泰和代善的兩萬騎兵偷襲了察罕浩特，擄走了林丹的嬪妃、子嗣和眾多王公貴族。東歸途中莽古爾泰被明軍包圍，當即下令屠殺這些俘虜，縱容士兵奸淫蒙古的嬪妃、公主和貴婦，說是要替完顏家族報仇雪恥。
歷史上宋太宗玩弄南唐的小周后，甚至還命人畫下了那副臭名昭著的《熙陵幸小周后圖》送給李煜觀賞，可靖康之變不但宋朝的財富被洗劫一空，就連趙家妻女也被擄掠至北方。金人可以對這些女眷進行隨意性的奸淫，只要興致上來了，不分時間、地點、人物隨心所欲的發(fā)泄獸欲。
一百年后，金國的大都被鐵木真攻破，蒙古兵如法炮制了靖康之恥，不僅搬空了完顏家族的所有金銀珠寶，還將他們的男性全部殺光，女性淪為泄欲的工具。當時上至太后、皇后、妃子、公主等宗室女眷，下至女真的妙齡女子，皆成為蒙古人的胯下玩物，甚至當成奴隸賣到草原上，慘死他鄉(xiāng)。
明朝北伐時，大將藍玉在捕魚兒海完成了漢人對蒙古人單方面的屠殺，不但鼎鼎大名的怯薛軍被全殲，北元皇室也被明軍一網打盡。當時北元君主脫古思帖木兒的皇后美貌無雙，其艷麗名動大漠，藍玉見到后凜然道：
“自靖康以來，宋朝公主和后妃所受的侮辱，就由我來報仇吧！”
當然，這種奸人妻女的卑劣行徑自然為明太祖朱元璋所不齒，史書記載他不僅善待了這些北元王庭的女眷，還授予他們高官厚祿共同治理天下。至于藍玉，后來發(fā)生了明初洪武四大案之一的藍玉案，族誅一公、十三侯、二伯，牽連被殺一萬五千多人，藍玉被剝皮后送至其女蜀王妃的宮殿。
正所謂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歷史的教訓是深刻的，無論如何都不要喪盡天良，否則報應屢試不爽。壞人可能一生都受用，但他們欠下的債將由其后人償還。好人可能會遇到很多的坎坷，但我相信種善因得善果，天理循環(huán)天公地道。
言歸正傳，察哈爾部歸降后，孫承宗和李邦華將林丹的騎兵與插漢部、朵顏部一同編入勇衛(wèi)營，由黃得功和曹文詔分別指揮。對于其他部眾，左戰(zhàn)效仿太祖高皇帝給予他們優(yōu)厚的待遇，不但分發(fā)土地和糧食，還準許他們考取功名。當然朱元璋的強制同化政策也被貫徹下來，左戰(zhàn)下令內地蒙古人不得講蒙古語、穿蒙古服，不準自相嫁娶，必須改用漢姓。
這種強制同化是吸取了唐朝內遷胡人的教訓，當初唐太宗的幕藩雖然讓他成為歷史上的天可汗，但是也為安史之亂埋下了禍根，更有甚者后來發(fā)生了五胡亂華，差一點讓漢人亡種滅族。歷史的真相是丑惡的，甚至鮮血淋漓，可是史學家非要把它打扮的花枝招展，誤導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國人。
初時這些內遷的蒙古人非常抵觸，左戰(zhàn)果斷的下令處死了一批帶頭反抗的首領，連同他們的妻女一并處死。在這種暴力的壓制下，剩余的人終于肯安靜下來感受明朝的包容。即便他們這一代還心存異心，但聯(lián)姻將使他們不得不考慮后代的生存，再通過文化教育和生活習慣的改變，最終使得他們稱為這個大家庭的一份子。
林丹眼見木已成舟，自知無力回天。讓他慶幸的是喀爾喀部雖然趁虛而入，占領了部落傳統(tǒng)的牧場，但遭到了八旗兵、羅剎人和哥薩克人的合圍，就連老窩也被準格爾部占領。如今的哈爾巴拉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在草原上亂竄，處境怎一個慘字了得。
有哈爾巴拉做對比，林丹在郡王府過的倒也滋潤，每天錦衣玉食不說，還有各色的異域美女相伴，如同天上人間。只是午夜夢回的時候，他還是會想念科爾沁部首領博爾濟吉特的二女兒布木布泰。雖然她只有九歲，但眉眼間藏著整個呼倫貝爾草原的風情，活脫脫一個美人坯子。他曾有意將其納為妻妾，可連續(xù)的變故讓他猝不及防，聽說皇太極在洗劫科爾沁草原時順手牽羊的擄走了這個大玉兒，這讓林丹非常氣憤。
對于林丹的表現，左戰(zhàn)內心充滿了鄙夷。為一個女子與人結怨，未免有失男人的風度和氣量，是你的就憑本事守住了，不是你的千萬別傷感。天底下好看的女人就像花朵一茬接著一茬，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當然林丹的處境也是左戰(zhàn)間接造成的結果，為了彌補內心的虧欠，特意將魏朝從應天府帶來的四名夷女送給他，希望他能重新振作起來，配合自己組建民族同盟的計劃。
在大軍出征的同時，左戰(zhàn)和內閣開始著手考慮戰(zhàn)后的安置策略。首先在東北設立遼寧、吉林、黑龍江三個布政使司，黑龍江以北的大片地區(qū)及庫頁島等島嶼歸奴兒干都司管轄。其次在蒙古草原上成立民族同盟，明確各部落之間的界限，所有軍事力量交予明朝統(tǒng)一指揮，共同征討內部的叛亂，抵御外敵的入侵。在此基礎上，明朝開放邊境互市，同時遷徙內地人口到草場放牧，鼓勵漢蒙之間的全方位交流融合。
當然要想彪悍的蒙古漢子長期熱情好客，就必須擁有強大的軍事力量，一旦發(fā)生叛亂能夠立即給予快速的毀滅性打擊。歷史上能夠做到這點的只有霍去病的千里奔襲，不但能消滅敵人，還能搶掠他們的財富犒賞將士，達到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戰(zhàn)略目的。至于朱棣動輒就帶幾十萬人的做法并不可取，因為這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統(tǒng)治者，另外還需要充盈的國庫。即便如此這種打法也僅是一種武力威懾，象征意義要大于實質，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當然霍去病是戰(zhàn)神，這種軍事天才幾千年僅此一人，比皇帝還緊缺。不過他的千里奔襲倒是可以借鑒，另外還有現成的教材，比如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蘭人的全球殖民，羅剎火槍兵的萬里東征，這都是目前明朝學習遠征作戰(zhàn)的例子。
“寇可往，吾亦可往！”
左戰(zhàn)在爭論中大聲吼道，看著眾人吃驚的樣子，左戰(zhàn)繼續(xù)喊道：
“這支萬余人的羅剎軍隊能夠穿越一萬余里的大漠、戈壁來到我朝，并且將義州城圍困兩個多月，單憑軍事來講這很了不起。朕問在座的諸位愛卿，你們都是大明朝頂尖的軍事將領，有誰可以帶著一萬人跑到羅剎境內？”
這個問題非?，F實，別說是行軍一萬余里，就是帶著一萬個人徒步旅行也不容易。行軍需要有效的管理、統(tǒng)一的調度和暢通的聯(lián)絡，以及后勤的補給和分配，此外途中還要確保有干凈的水源，提防游牧部落的襲擾等。
歷代軍事天才中只有霍去病做到了，他充分發(fā)揮了騎兵的機動優(yōu)勢，通過掠奪匈奴的資源來實現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目的，通過不斷的在匈奴各部之間穿插迂回，逐個擊破勁敵，打的這群匈奴人不得不遠遁西域，去禍害歐洲的羅馬帝國。
此時明朝雖然將星云集，但能夠做到這點的鳳毛麟角，這并不是他們能力不行，而是朝廷一直奉行被動的防御戰(zhàn)略限制了軍事天才的發(fā)揮?？粗娙诉t疑的神情，左戰(zhàn)沖著俞定邊使了個眼色，俞定邊心領神會的說道：
“啟奏圣上，羅剎人之所以可以遠征作戰(zhàn)，一是因為他們的武器先進，全部采用火器。二是他們的戰(zhàn)術靈活，通過掠奪沿途的部落來實現自身的補給。
這是一種非常規(guī)的掠奪戰(zhàn)，西洋的很多軍隊就是利用這種打法沿途征服了許多落后的國家。目前我朝東南沿海也出現了類似的威脅，卑將認為若要徹底消除周邊的威脅，就應當效仿他們采用這種戰(zhàn)術?！?p> 對于俞定邊的建議，眾人覺得匪夷所思，幾乎異口同聲的進行駁斥。他們認為明朝地大物博，又是天朝上邦，怎可做出盜賊的行徑。眼見群臣激憤，左戰(zhàn)又沖黃克纘使了個眼色，黃五部稍作遲疑后上前說道：
“陛下，老臣早年在福建生活，聽說過佛郎機人在呂宋屠殺我朝僑民的事情，可見俞統(tǒng)領并非危言聳聽。眾位同僚之所以激動，是因為他們想逃避一個事實，那就是西洋人的戰(zhàn)艦和火器要優(yōu)于我朝。
如今陛下持開明的政策對待外夷，老臣以為不僅要學習他們的軍事技術，還應該派遣使團和商隊前往西洋各國，探索那里的風土人情，進行近距離的文化交流，取其精華為我所用?！?p> 黃克纘能歷任五部尚書，這在歷史上絕無僅有，此人的政治頭腦絕非尋常。眾人聽他竟然說出這么直白的話，竟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其實黃克纘之所以遲疑了一會才說這番話，完全是受了左戰(zhàn)的蠱惑。左戰(zhàn)曾悄悄的跑到黃府跟那位茶道圣手切磋茶藝，為了孫女的將來他只好替小皇帝搖旗吶喊。
身為國子監(jiān)祭酒的鄭三俊見黃克纘當眾表態(tài)，也跟著應和道：
“啟奏圣上，《詩經》有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歐羅巴雖然地處偏遠，但近百年來已有大量的工匠、學者和傳教士來到東土學習我朝的文化和技術，并與我朝進行商貿往來，這本身就是一種進步。
相比之下，我朝只在成祖年間派遣商船至天方，但只是宣揚國威，不能稱之為正常的貿易。嘉靖年間倭寇肆虐，朝廷更是關閉海港，燒毀商船，大幅縮減與外夷通商往來的規(guī)模和頻次。這樣不僅減少了朝廷的對外貿易，還讓我們失去了與外邦交流的機會?！?p> 在俞定邊和黃克纘這兩位偶像派演員以及實力派群演鄭三俊的唱和下，眾人開始調轉風向表示擁護皇帝的決議，一致認為應該成立民族同盟來增強明朝與草原部族之間的聯(lián)系，采用以蒙治蒙的策略來解決數百年的邊患。同時積極向西洋人、羅剎人學習他們的戰(zhàn)術手段，在以后的對外戰(zhàn)爭中采用掠奪的模式，不但解決朝廷的財政負擔和遠距離輜重補給帶來的弊端，還將弱化敵人的恢復能力，甚至是徹底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