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朝廷軍中是驚慌大亂!
“這、這…”
“怪物,怪物啊!”
“這王伊寧究竟是…”
早在戰(zhàn)爭遠未開始前,那場聲勢浩大的天下武林會,便幾乎已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王伊寧是天下第一’的印象。被征調(diào)前來作戰(zhàn)的世族士兵們縱然再是英勇,心中也始終擔(dān)驚著面對將此人逼上絕路后的下場…
而為了能完全征滅王氏,他們也都十分清楚,終究是要來到這一天的。
可這一幕,還是遠超了他們的想象:
原本已身高近八尺的王伊寧,在短暫的片刻內(nèi),便膨脹到了近一丈高!身上的鎧甲與披風(fēng)都被硬生生的直接撐開、彈飛,連手中的巨槊看起來都不再是過長、而是恰好的稱手…
吐露的蛇信,蒼白泛青、密麻鋪滿的蛇鱗…
再是心態(tài)堅強的士兵,見到這般變化、恐也只有嚇得肝膽俱裂了。
而不出所有人意料的是,沖進了陣中的王伊寧,剩下的就只有‘屠殺’了:
即便已失去意識、完全蟒化,可此時的他,卻仿佛本能般地依然能施展內(nèi)力、舞動大槊,在自身周圍瞬間造成極大殺傷,而非單純只用四肢如野獸般的進攻…這樣的對手,更是令朝廷軍猝不及防。
段云佩明白這一戰(zhàn)的重要、故而并沒有畏縮,而是拔出劍來,凝聚了全身的內(nèi)力沖到最前、要抵抗那殺瘋了般的王伊寧…
然而,不知是尚有理智,還是本能使然:
面對著段云佩,蟒化了的王伊寧卻刻意避開了與他作戰(zhàn),而是不斷撲向周圍其他毫無抵抗之力的士兵們,咧開著血盆大口,揮動巨槊、一來一去便是一片片血肉橫飛,一掃一擺間便輕取數(shù)十人之性命…
他那在蟒化后根本再無人可以匹敵的速度與力量,令不論是段云佩還是朝廷大軍,一時都根本無可奈何…
被白桿龍鱗擊中的士兵,尚能在一瞬間身軀斷裂而崩逝。
被王伊寧左手抓住的士兵,則是要在眨眼間被吸干全身、立時變得瘦骨如柴,面無血色,在莫大的痛苦中死去…
“呃?。 ?p> “啊…”
“救命啊…”
白雪皚皚的山道上,轉(zhuǎn)瞬便被鮮血染得無比猩紅…
這時,秦瑝則是退到了軍中后方,同時向大軍下達了命令:所有的攻城炮、投石機與弓弩,統(tǒng)一直接向山門放箭與開炮!
然而,縱使這群攻城隊的前邊尚有大部步兵掩護,可王伊寧沖到陣前真正開始出,且一來便是不可阻擋的、單方面壓倒性的大屠殺的情況,還是對中軍后軍產(chǎn)生了不小的影響…
整支大軍都不可阻擋的開始徐徐后退,很快便退出了射程之外。
山門前,駐守城頭的王氏長老‘江叔’見狀,當(dāng)即也轉(zhuǎn)身拔出令劍、向王氏最后的部隊下達了指令:
為防被伊寧誤傷,他并未選擇打開山門,而是下令讓他們由其余各處的道口離開山莊,穿梭到山林中,包抄繞到那因山道狹窄而陣型被拉長了的敵軍的側(cè)翼去,準(zhǔn)備由各處山峰頂部發(fā)起突襲…
見到王伊寧親自上場竟有如此神威,王氏大軍頓時也燃起了斗志,隨即紛紛憑著對自家周圍的熟悉,幾千精兵遁入山林、剎那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最血腥、最激烈,同時也是最后的戰(zhàn)斗,終于…在王氏山莊正門前展開了!
……
白蟒山中,霎時是昏天黑地。
千丈峰上,頃刻間血流成河…
殘肢、斷臂、頭顱與枯尸,伴隨著白桿龍鱗的揮舞而四散橫飛,曾經(jīng)最是訓(xùn)練有素的朝廷軍與世族軍,這一天是慌亂的哄作一團,所有靠近在王伊寧十丈內(nèi)的士兵都只有一個下場——死。
比起攻下山門而言、更在乎自家世族士兵們性命的段云佩,此時已根本顧不得什么趁虛而入、攻破山門了。
只見他手持長劍,不斷在奮力追趕著陷入屠殺中的王伊寧。
然而,卻永遠是被一邊屠殺著一邊沖刺追擊的對方輕松甩開,無論如何也追不上去…
退回后軍的秦瑝,時刻在感知著前方的亂況。
雖因位置安全而穩(wěn)住了心態(tài)、尚未受驚大亂,然他卻也并未對那些犧牲的士兵們生出絲毫憐惜之情,相反,他只是蹙緊著眉頭,邊細思著對策,邊嫌棄著他們在拖延與耽誤自己的計劃…
最后,待在中軍的秦瑝再次向大軍下了令:
這回,他讓所有的攻城炮、投石機與弓弩,調(diào)轉(zhuǎn)過方向來,對著兩側(cè)的高山之上放箭開炮!
接著,所有其余的步兵,則在這些炮箭的掩護下、攀入山中…
或是感知到了王氏企圖包抄而來的部隊、欲要予以阻擊,亦或是另有所圖。
時至此刻,秦瑝對于征滅王氏的執(zhí)念…也已同樣來到了最為深刻的時候,只要今日能一舉滅了王氏,那么不論犧牲多少無辜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這份癲狂…比之前線的那只蟒獸,或許…相差也已不大了。
……
在一片如深淵般沉淪的寂靜中,忽然,有如蜻蜓點水驚起的漣漪般,有一陣陣聲響從隱約間傳了出來:
“秦瑝少爺,差不多得了!你這三腳貓功夫,沒什么好秀的,可把我逗樂了呢!”
待傳至耳畔間,已是道十分遙遠且稚嫩的話音了。
接著,又一道話語聲響起了: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我們遍行天下,只為看看這大好河山、順便吃口飽飯而已…”
“山里?那你是…”
這回的一男一女聲音,倒是熟悉許多了。
“我是?!?p> “這是鐵索,用手可能不…”
接下來的聲音,卻是很快又變得陌生了起來。
“請問…這位是…是叫…王伊寧么?”
“阿梅?!”
聽到阿梅的聲音,頓時便仿佛有道金光照來了面前般,王伊寧瞬間便清醒了,隨后,睜開了雙眼——
此時,果真有一道道璀璨流光,映入了他的眼簾…
……
不知已過去了多久。
“呃…”
此時,恢復(fù)意識、睜開了眼的王伊寧,只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一如先前般,再度躺在了盡皆由萬年堅冰鑄成的地上。
上身赤裸,毫發(fā)無傷。
看來,自己沒有死在陣前,而是回到了寒冰宮殿中。
此刻除自己外,父親王燾也就在面前、靠墻而坐,看起來由于不能抵御嚴寒,故而蓋上了厚厚的絨氅。
一丈余長、刻著游龍雕飾的‘白桿龍鱗’尚在手邊,雖依然外形威猛、寒氣凜冽,且干凈如新,但卻無時無刻不在散發(fā)著股極為濃郁腥臭的血鐵味,令人聞之欲嘔。
而適才那些所有的話音聲、則是在隱約的回蕩著之間,逐漸已離他遠去了…
“伊寧…你醒了…”
王燾看向兒子來,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么,“你…”
“爹…”
王伊寧扶著額緩緩坐起,同樣的看向了父親去、神色是凝重且無言。
“這里…是陰曹地府嗎?”
王燾愁容滿面道,“如果是,為何…不見我們其他的叔伯兄弟,獨獨只有我們倆呢?”
“難道…是輪到他們得以安然投胎,我們…卻得要遭受懲罰呢?”
“如果不是,那么…又是哪里呢?”
“唉…”
“爹…不是陰曹地府,我們…沒有死?!?p> 王伊寧低著頭、面如死灰的說道,“這里…是藏著我們王氏萬年以前,一個遠古秘密的神圣之所,是我們祖先…上古蛇皇的宮殿。我們的祖先蛇皇修得無上功力,得以長生不死,正是常年居住于此,才保住了我王氏…萬年的平安?!?p> “是嗎…”
王燾聽罷,倒是同樣平靜無比,“可是王氏…就剩下我們倆了呀,你說的蛇皇…在哪里呢?”
“什、什么?”
聽到父親的這句話,王伊寧登時驚愣住了。
難道…即便自己已成功開啟了蟒化,王家…卻也還是被滅了嗎?
那時的朝廷聯(lián)軍中,究竟是還有誰能打敗過他,帶領(lǐng)大軍繼續(xù)攻進山莊的?
而這時,還未待他思考過來,便聽得又是那一道道踏在堅冰上、沉重且明朗的腳步聲響起在了遠處,還是從回廊的盡頭傳來的。
父子二人聽到,紛紛轉(zhuǎn)頭望去。
很快,那道體型壯碩得遠超常人、達一丈余高,披著簡單布袍、內(nèi)力氣息渾厚得仿佛無窮盡般的身影,倏然間便來到了兩人面前。
王氏先祖,蛇皇!
“在這里,王燾?!?p> 蛇皇看向早已驚愣得合不攏嘴了的王燾說罷后,便轉(zhuǎn)看向了伊寧去,“伊寧,你方才蘇醒,尚不知外邊發(fā)生了什么,且由我來與你詳細告知吧?!?p> “這…”
面對著氣場威嚴的蛇皇,王伊寧不由自主地即站起了身來…
……
“今早…你當(dāng)眾開啟蟒化后,山道上的聯(lián)軍…確實被你殺了不少。”
“中后段的大軍也受驚潰散,幾乎全部亂作了一團?!?p> “但那時…你的死敵秦瑝下了個命令,讓他軍中的攻城炮、投石車與弓弩士兵等,皆朝高處的山體上開炮。此舉…雖對你與王氏族人們皆未造成任何殺傷,但是…過多的炮擊,卻動搖了山體。”
“于是…便造成了所謂的‘雪崩’?!?p> “留在山莊里的皆是老弱婦孺,事發(fā)突然,平靜多年的大山突然有雪崩傾瀉而下,如何可以抵擋?又能逃到哪去?”
“是時,正在蟒化中屠殺著的你,便也折返了回頭、欲要挽救…”
“只可惜…即便是蟒化,再是有萬鈞之力,終究…也只是人肉軀體,怎可能擋得住崩山般的災(zāi)難呢?”
“最后,你只有憑著本能的找到你爹,而后…便逃來了此處?!?p> 蛇皇解釋說道,“而其余的王氏族人們,則是皆已被大雪掩埋。所有僥幸逃出來的,也皆已被折返的朝廷軍斬殺剿滅,最終…無一留存?!?p> 這一回,蛇皇所吐露出來的字句,無一不是令王伊寧感到是更為揪心了。
尤其是…當(dāng)所有族人皆已葬身,自己卻唯獨幸存的此時!
此時,遠超于此前先皇陛下與太子殿下遇刺,所有伙伴的接連殞命,都要更為令他感到悲痛的卑恥感,頓時涌上了心頭…
只見他王伊寧此刻是緊閉雙眼、攥緊雙拳,咬牙切齒,根本已無言以對。
“如今…朝廷軍已完全撤回山下?!?p> 蛇皇盤起了手來繼續(xù)道,“而由于我王氏已滅,其它各家族的戰(zhàn)略意圖皆已達到,為防止秦氏趁機坐大,他們便立即排擠走了秦瑝。而那秦瑝也識趣,見到完全征滅了王氏后,也第一時間逃走,想必是趕回隼陽島,力圖準(zhǔn)備隨時抵擋其它各家的進攻了?!?p> “這么說…”
王伊寧睜開眼來,眼神中瞬間充滿了冷戾、陰狠而鋒利的肅殺之氣,“是時候…輪到我還手,屠滅秦氏了,是吧?”
此時的他說出這話,已完全不會再猶豫了。
從先皇陛下、太子殿下,到自己的一眾好伙伴,再到自小伴著自己長大、如今受自己拖累而盡皆喪命了的數(shù)萬族人們…
自始至終、時至此刻,王伊寧已記住了所有的每一筆血債。
從他自行開啟了蟒化起,對于屠殺…他便已再無任何一絲的心理負擔(dān)了。
留在他血脈與筋骨里的…只剩下了滔天的仇恨。
如今的王伊寧,已完全變?yōu)榱硪蝗肆耍?p> 而聽到這話,一旁地上的王燾頓時也起了身,神情凝重的看向了兒子去。
“這…可就隨你的便了?!?p> 蛇皇說著轉(zhuǎn)過了身去,“這次…也算是個教訓(xùn)了,以后要做些什么,最好想得更全面些吧。”
說罷,蛇皇下一刻即抬腳而起,倏然間便仿佛越過百丈,悄無聲息地即從原地消失,去到了宮殿最深處的寒池邊去…
“…是,子孫伊寧…多謝蛇皇教誨。”
只見王伊寧是一臉陰冷、朝著蛇皇離去的方向恭敬作揖拜了一道,“也多謝蛇皇,想必也是多虧了蛇皇,伊寧才能從蟒化狀態(tài)中恢復(fù)。”
“伊寧…不會放棄蛇皇給的重生之機會,也不會辜負萬千族人的信任與犧牲的?!?p> “接下來…伊寧,自會做到該做之事的?!?p> 王伊寧這一道鞠躬,似乎既是在對蛇皇說,也是在對已逝去了的族人們說,“請蛇皇與族人們…拭目以待吧。”
“…伊寧?!?p> 王燾此時依然神情凝重、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所聽,“你…要準(zhǔn)備做什么?要去滅掉秦家嗎?”
“不?!?p> 王伊寧望向父親,卻是搖頭否決。
王燾又問:“那你要做什么?”
這一回,只見王伊寧注視了父親片刻,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環(huán)顧了四周片刻后,抬起了右手手掌來。
接著,施展起自己當(dāng)今依然充裕的內(nèi)力,以其中的水象…憑空凝聚了一桿寒冰匕首,握在了手中,隨后——
噗嗤!
“伊寧!你做什么!”
王燾見狀大驚,上前欲要阻止、卻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
只見此時,王伊寧是右手握著冰匕,毫不猶豫、義無反顧地狠狠刺進了自己的右臉頰,鮮紅且冰冷、且令此刻的他早已是聞得膩了的鮮血很快滲出。只是這宮中之極寒,令這些血才出來便立刻被凍住了,根本還未來得及沿著臉頰至下頷的淌下…
而且,這還沒完:
手執(zhí)著冰匕,王伊寧還繼續(xù)在自己臉上往下割動,同時還在扭轉(zhuǎn)著手腕…
只聞在陣陣令人聞之肉痛的喀啦聲間,王伊寧面無表情的自殘著,很快,便在自己右臉劃出了一條長痕…
這條長痕,恰好還是一條彎曲的蛇形。
當(dāng)啷一聲,王伊寧松手,冰匕即掉到了地上。
“爹,你放心?!?p> 轉(zhuǎn)過臉來,此時已給自己刺出一條蛇形長痕、卻又瞬間被凍住了傷口的王伊寧,只平靜的看著父親、仿佛毫不感到疼痛般的開了口說道,“我…會帶你離開此地,找一個安身之處的?!?p> “王氏已滅,除了爹您以外,我已…沒有任何牽掛了。”
“我適才細想了一番,王氏一滅,天下大勢…必將又有新的變化,我打算…先看看局勢將如何發(fā)展?!?p> “接著,時機若到,我會再開始上路,先將段、岳、皇甫、司空四家,先后如我王氏般…屠戮干凈的?!?p> “最后,我再等上一段時間,再出海去隼陽島?!?p> “我要讓對岸的那群秦家人…先在深深的恐懼之中,活夠了時日后,再讓他們在做足了準(zhǔn)備的情況下,迎接…無可逆轉(zhuǎn)的絕望。既如今,王氏已僅剩我一人了…”
王伊寧語氣陰冷狠戾的說道,“那我…便獨自一人,將這些家伙屠殺干凈,一個不留!——”